皇城金鑾殿內。


    袁朗正坐龍椅之上,冷眼俯視著跪於高台之下的朱明月,康瀚宇和關謹言。


    “恨朕嗎?”


    三人身形劇顫,連忙搖頭,“迴帝君,不,不恨!”


    怎麽敢恨?怎麽會恨?他們原本該和族人一樣,被斬首示眾,暴屍荒野,但在長輩與災民械鬥之時,他們就已被人迷暈,悄然帶離了邊城。


    待大家醒來時,已身處皇城的金鑾殿中,雖然,他們不明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何用意?但總歸不用身首異處,比什麽都強。


    “起來說話!”


    “是!”


    少年們紛紛收迴思緒,連忙起身,袁朗看他們惶恐不安地緊挨在一起,眼中冷意少了幾分,“知道朕為什麽留你們一命嗎?”


    三人抬頭看他,再次搖頭,“不,不知!”


    袁朗歎了口氣,隨手將放在一旁的冊子,扔在他們腳邊,“都看看吧!”


    “是,帝君。”


    朱明月連忙矮身撿起,隨之在兩位好友麵前打開,與之一同細看,“九重山水利工程建設計劃?”


    三人抬頭看他,不明所以,“帝君這是……”


    “朕決定在大漠九重山脈附近建造一城,同時興修水利,引墨河之水至此,途經7個部落,改善他們用水困難的情況。”(我國的紅崖山水庫,就修建在沙漠中,作者沒瞎編哦!)


    袁朗微微俯身,正色看著他們,沉聲說道,“有人告訴朕,你們才華橫溢,人品也還過得去。並且,從不與家中長輩同流合汙,朕考慮再三,這才願意給你們一次機會。能聽懂朕說的話嗎?”


    “能!”


    朱明月心中激動,抬手向其抱拳,微顫的嗓音隨之在殿中響起,“帝君,後學的父親……不對,罪犯……”


    他暗罵自己口誤,慌亂地雙腿一彎,就要下跪求饒,關謹言,康瀚宇兩人同樣被嚇得魂不附體,連忙緊隨其後。


    “行了!”


    袁朗擺手阻止,眉宇間帶著些許不耐,“一時口誤罷了,朕不會怪你們。”


    “謝,謝帝君!”


    少年紛紛站直身形,微縮肩膀,頷首聽言,袁朗看著瑟瑟發抖的三人,語氣軟了幾分,“你們也別自稱什麽罪臣,罪犯的了,聽著別扭,好了,繼續剛才的話題。”


    “是,多謝帝君!”


    朱明月感激道謝,隨即穩住心神,正色地說,“前朝慕容政在位期間,一共修建了5個相關的水利工程。


    其中4個工程完成兩年到五年不等,就開始出現問題,不是滲水嚴重,就是河堤水壩被洪水衝垮。


    不過,由朱文負責的洪江大壩,卻屹立20年不倒,至今未出現任何問題。”


    少年抬眼看他,見其沒因自己誇讚而動怒,頓時心定幾分,便繼續道,“朱文曾是工部官員,雖作惡多端,但當年由他負責的洪江水利工程,卻設計得近乎完美。


    此工程,以魚嘴分水堤,飛沙堰溢洪道,百丈堤,人字堤等附屬工程構成,既能科學解決各種水患之餘,還能灌溉田疇,據統計,光建成投入使用的當年,灌溉麵積就達200餘萬畝。(此內容參考都江堰水利工程設計)


    後學從小就崇拜,崇拜朱文才華,便時常纏著他,向其討教關於水利方麵的學問。”


    朱明月言語間有些失落,聲音不自覺輕了幾分,“上學之後,後學對此越發癡迷,朱文得閑之時,也會指導一二。


    而後學也在夫子幫助下,借閱了大量相關書籍,並在山澗溪流中做過無數實驗,雖是小打小鬧,但也算是收獲良多。”


    他猛地抱拳跪下,哽咽揚聲,“懇請帝君,給後學三人一個機會,讓吾等前往大漠,負責九重山水利工程一事。”


    關謹言和康瀚宇互相對視一眼,也連忙下跪,“求帝君成全。”


    “很好!”


    袁朗起身背手而立,看著三位熱血少年,沉聲啟唇,“華夏需要的,便是你們這樣敢拚敢闖的人才,朕可以給你三人一個機會,但卻有條件……”


    他邁步下了高台,站在俯身跪地的幾人麵前,緩緩開口,“你們從今日開始,必須改名換姓,不得祭拜祖先父母,更不能讓世人知道爾等真實身份,如果有一天,你們意外暴露了。”


    其嗓音微揚,周身殺氣猛然暴漲,一雙厲眼死死盯著三人,仿佛要把他們洞穿一般,“朕會親自要了你們的命,明白嗎?”


    朱明月三人頓感皮肉發緊,紛紛惶恐俯跪下去,胸口緊緊貼著地麵,不敢動彈半分,“明白!”


    “嗯!”


    袁朗滿意點頭,轉身走上高台,逐漸收斂周身氣勢,“下去休息吧!七日後,會有人送你們過去。”


    “是!”


    三人再次行禮,隨即起身退後數步,這才激動離開大殿,袁朗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沉思片刻後,也離開了金鑾殿,轉身就去了禦林軍的行政大樓。


    “帝君。”


    夏炎見其到來,連忙抬手做請,隨之將人帶到頂樓角落的房間,待人進屋後,立馬將房門拉上,自行站在不遠處為他站崗。


    袁朗看著床上奄奄一息,雙腿俱斷的人,眼中閃過暗芒,繼而邁步走到床前,抬手為他輸送生機,半晌之後,見對方有了蘇醒跡象,才停止輸送異能。


    朱文費力睜開眼睛,眸中皆是迷茫,“我,我這是在哪兒?還,沒死嗎?這……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


    憑空響起的聲音,將朱文嚇得身形緊繃,一下扯裂了傷口,劇烈的疼痛,頓時席卷其全身,讓他控製不住地抽尖聲大哭起來。


    “啊啊啊啊啊!我的腿……好痛,好痛啊!!”


    袁朗見對方齊膝而斷的雙腿,正滋滋冒著血,眨眼功夫,就將床鋪染紅一片,眼中瞬間閃過厭煩,但還是迅速出手釋放異能,為其止血,待情況穩定,他才果斷收勢。


    望著臉色白到幾乎透明的朱文,袁朗單刀直入,說出自己的目的,“朕留下你的目的很簡單,我要你為華夏設計改建前朝遺留的幾處水利工程。


    若你能成功……”


    他語氣頓住,微微俯身看著惶恐不安的朱文,啟唇輕語,“朕會考慮,讓你見朱明月一麵。”


    “明,明月沒死!?”


    朱文激動的雙瞳驟縮,無法自製地再次痛哭起來,泛濫的淚水,霎時奪眶而出,順著眼角滴滴滾落,又快速隱入淩亂的鬢發,眨眼便消失不見。


    “帝,帝君,明月……沒死是嗎?”


    他望著袁朗又哭又笑,幾乎泣不成聲,“謝,謝帝君,罪,罪臣……一定,一定……”


    “好了!”


    袁朗打斷他的話,冷聲低喝,“朱文,機會隻有一次,朕隻讓人砍你雙腿,已經是天大恩賜。


    希望你能用這條白撿的爛命,為華夏建好所有水利工程,否則,我會送你歸西,並將朱明月五馬分屍,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


    朱文哭著點頭,激動保證,“帝君放心,罪臣一定盡最大所能,將華夏所有水利工程建好,不會辜負您的半分信任。”


    “哼!信任?”


    袁朗冷嗤出聲,見對方尷尬得垂眸抽泣,到底是沒和他計較,“你好好養傷,一月之後,會有人帶著你前往第一站,大漠九重山脈。”


    “是帝君!”


    朱文連忙點頭,繼而再次道謝,“帝君,謝謝!”


    袁朗不語,沉默片刻後,又開口說了句,“朱文,別讓朕失望,否則,你是見識過朕的手段的。”


    這才轉身出了房間,朱文望其背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隨即抬起手臂,緊壓在眼簾上,嚎啕大哭起來。


    “帝君,現在去哪兒?”


    夏炎瞥了眼房門,轉而看向袁朗問他。


    “去莽山。”


    “是……”


    二人到達莽山基地時,段無涯,陳銘章幾個剛從屋內出來,見到兩人,大夥兒倍感驚喜,連忙上前行禮,“帝君,夏統領。”


    “嗯!”


    袁朗應了一聲,開口直奔主題,“那些孩子如何了?”


    “帝君放心,記憶已經抹去,他們不會再記得過去的一切。”


    “嗯。”


    袁朗輕歎了口氣,轉而看向屋舍方向,“如此最好,等人醒來,通通送到琉島去吧!”


    “是。”


    ————


    從莽山基地迴來後,袁朗神色淡漠地與家裏人打了招唿,就直接上樓去了臥室,一個人靠在床頭發呆,連晚飯都沒下去吃,直到宋子安端著飯食進來,驚動了他,這才收迴思緒。


    “抱歉!讓你擔心了。”


    他從床上下來,伸手接過對方手裏的托盤,隨之牽著他去了外麵客廳坐下,便端著碗,坐在旁邊默默吃起飯來。


    宋子安也不說話,隻是耐心坐在一旁,滿目溫柔地望著丈夫,時不時地,為他剝個蝦或是擦一下嘴,袁朗被他如此嗬護,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連忙幾口將飯吃完,擦嘴洗了手,就躺靠在夫郎腿上閉眼休息,宋子安這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詢問,“好受些了嗎?”


    “嗯!”


    袁朗閉著眼,拉過愛人柔軟的手掌,放在唇邊細細密密地吻著,“留下這些人,我挺難受的。”


    “哦。”


    宋子安應了一聲,迴想起楊源清一黨被定罪的前一日,相公對大家說的話。


    “楊源清一黨,全都不能放過,朱文除外,他是水利工程方麵的翹楚,華夏需要他。


    但……相應的懲罰必須要給,就斷其雙腿吧!另外,這一波人裏,朱明月、關謹言、康瀚宇以及14歲以下的孩童都留著。


    待事情處理完後,那些孩子通通將記憶抹除,分散送到各個部落去開荒做基礎建設,終身不得返迴內陸。”


    他低頭看著袁朗,嘴角勾笑,柔聲低語,“從大局著想,你沒做錯,朱文確實十惡不赦,死百次千次都不足以抵消他犯下的罪行。


    但不可否認,他當年負責建設的洪江水利工程,造福了無數百姓,細數大燕上下100多年的曆史,也沒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奇才。


    我們接手的大燕江山,說難聽一點兒就是破爛一個,其他方麵,咱可以慢慢琢磨著慢慢來,但水利這一塊兒,是不能等也等不了。”


    袁朗嘴角勾笑,睜眼看他,“嗯!繼續說。”


    宋子安輕挑眉眼,繼而點頭,“大燕偷工減料的工程,尤其是河堤水壩之類的特別多。


    五年前,江城一帶發生特大洪災,河堤被大水衝垮,不僅造成巨大經濟損失,還死了數以萬計的百姓。


    咱要是不抓緊時間改建搶修,等發生洪災時,這樣的事情還會再次發生。


    朗哥你很聰明,學東西也快,但專業事情專人做,咱也不能將所有事情都往身上攬,若是這樣,華夏永遠都成長不起來,所以……”


    他伸手摸著丈夫微蹙的眉頭,輕輕地揉暗著,“留下朱文很有必要,殺他能得一時痛快,但留著這人,卻可以造福無數百姓,兩相比較,你做的決定非常正確。


    至於朱明月三個,雖在九族之內,但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未參與過家族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相反還私下幫過很多人。


    雖說一人犯法,全家連坐,但如同對待朱文的問題一樣,留下他們比較合算,再者,你對他們的懲罰也夠了。


    而那些14歲以下的孩子,我知你不是心軟,隻是覺得華夏經“同盟戰役”後,國土劇增,但剛納入版圖的這些地方,自然條件較差,加之我華夏人口較少,一時無法調動更多人過去參與建設。


    久而久之,這些地方就會變得更加荒涼,到時我們可就得不償失了。那麽,安排罪民過去參與建設,便是最好的選擇。


    再者,這17個孩子,以之前的年齡來說,根本做不了惡,如對待朱明三一樣,合理利用人力資源,再好不過。


    雖然年紀小了些,但總歸是個人手,從小事做起便可,等過幾年長大些,也是能頂事兒的主。


    以目前的情況來說,這一切決定都是最好的安排,隻是,你心裏覺得有些對不起那些曾經受難的百姓。


    不過朗哥,就如我之前所說,你是帝王,為百姓伸張正義是分內之事,但同樣要以大局著想。


    既然,這些孩子都不是十惡不赦之人,留著他們比殺了用處大,並且,你也做出相應懲罰,那又何必糾結,你說是吧!?”


    “嗬!”


    袁朗失笑,眸光霎時亮了幾分,“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說啥?”


    宋子安挑了下眉眼,低頭在其額前印下一吻,便輕輕退開一些,“什麽都不用說。”


    袁朗眨了下眼,眸中似有水氣暈開,喉頭不自覺地上下滾動起來,“安安……”


    他伸手勾住對方纖細脖頸,將人緩緩拉近,與之額貼著額。


    宋子安臉頰微燙,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眸,微微噘嘴,就聽耳邊傳來一句,“寶貝兒,你剛剛好有母性光環哦!”


    他驀然僵住,瞬間睜大眼睛,心中所有旖旎,隨著自己的怒罵,通通消失的無影無蹤,“混蛋,你是說我像你阿麽?你,唔……”


    未道盡的話語,頃刻被吻堵在喉嚨深處,全部變成細碎的嬰寧,二人唿吸漸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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