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郎君翎,乃是左相君思覺的弟弟,但二人關係不算親密,甚至可以說是不好。


    早年,君翎還未嫁給秦浩天前,君家本是打算將他送進宮,隻因當時的中秋盛宴上,慕容政多看了他幾眼。


    君家重權愛利,那時的君思覺已身居吏部侍郎之位,很得皇帝器重,但他怎會滿足?便想利用君翎,再往上升一升。


    隻是,他不知道,庶弟君弗,性情與他一般,皆是會鑽營算計之人,小哥兒為了飛上枝頭變鳳凰,便在君思覺算計君翎之時,把他支開,而自己則是爬上了龍榻。


    那一晚,他將慕容政迷得神魂顛倒,欲罷不能,第二天全然忘了君翎是誰,心裏隻有心肝寶貝兒君弗。


    恰在此時,秦浩天得勝歸來,這君弗就吹了一陣枕頭風,讓昏君給他賜婚做為封賞,“皇上,弗兒的兄長君翎,待字閨中,他與秦將軍,剛好合適,您看……”


    慕容政摟住懷裏的可人兒沒說話,隻是心裏卻琢磨起君弗的提議來,這人,你說他心機深沉吧!有時候又頭腦發昏,說他昏庸吧!有時候又善於鑽營。


    皇帝此時在想,若把君翎賜給秦浩天,可以阻礙秦家與交好的世家結親,以免勢力壯大,對他造成威脅。


    並且,君思覺是他的人,那麽,君翎必定會幫著他,監視秦浩天的一舉一動,這樣何樂而不為?


    因而,眨眼功夫,他就做下決定,隨之下了兩道聖旨,一道賜婚秦浩天和君翎,一道則是將君弗封為昭容。


    他那麽做,自己倒是開心了,可君家卻傻眼兒了,他們都不知道,君翎是什麽時候,與秦浩天勾搭在一起的?


    還有那庶子君弗,君思覺沒想到,他的心機會如此之重,小哥兒平日裏看著乖乖巧巧,說話聲音大些,都能嚇一跳的人,居然都是裝的!?


    想著這些,他頓時火冒三丈,當即進宮見了君弗,讓其支開宮婢,隨之扇了對方一巴掌,“你裝小白兔裝得還挺像,居然敢跟我玩兒心機?”


    君弗摸了摸被打腫的臉頰,挑眉看著他,冷笑出聲。


    “我若不裝乖巧一些,為自己謀劃出路,說不定哪一天,你就會把我送給那些糟老頭子wan弄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家裏的庶子,庶女,都是你用來鋪路的工具!?”


    他對著君思覺不屑嗤笑,“這君家,隻有翎哥把我們當人,我感激他,也想給自己謀條出路。”


    君弗語氣頓了頓,隨之轉身背對他,說話語氣,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兄長迴去吧!今後,你若是對我阿麽好些!我在宮中自會幫君家謀利,但要是我阿麽過得不好……”


    他迴頭看向君思覺,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淬毒一般,直射對方,“我雖不能把君家怎樣?但使幾個絆子,應該還是不難!?”


    君思覺大驚,完全沒想到這人如此狠辣,對生養他的君家毫無感激之情,心中怒意更甚,但想著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他也無力改變什麽,便隻能強忍怒氣,隨之問他。


    “君翎與秦浩天,是什麽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嗬!”


    君弗冷笑,看著對方咬牙切齒的模樣,滿眼的諷刺 ,“翎哥可沒像你想的那樣不堪,他根本不認識秦將軍,是皇上自己賜婚的!”


    君思覺心中一梗,第一次對慕容政生出不滿,但在下一刻也,他心裏便生出了其他想法。


    那君翎嫁給秦浩天,倒也不錯,一來可以幫著自己拉攏對方,二來還能為他監視秦家一舉一動,何樂而不為!


    想通之後,他假模假式地安撫了君弗一番,便匆匆離開皇宮,迴到君家把君翎叫來,對其軟硬兼施一番,讓他為君家,為皇帝做事。


    君翎並未明確答應,隻是含含糊糊的說了些話,把他穩住後,就迴了自己院子。


    君思覺卻以為,對方同意了他的提議,就沒再過多打擾,而是讓家人開始幫他準備嫁妝,君翎因是老來子,君老夫郎很是寵他,自然不會苛待,因而嫁妝早早就已經備好。


    現在隻需再添些東西便可,沒過多久,秦浩天和君翎兩人大婚,慕容政還親自主持了婚禮,此時,他心裏還在美美的想著,能夠利用君翎,將秦浩天牢牢掌控。


    卻不知,新婚當晚,君翎已與對方交心,告訴了秦浩天,自己不會做有害秦家的事。


    秦將軍見夫郎如此坦白,並未放下戒心,隻說以後會與他好好過好日子。


    婚後,哪怕有了長子秦風,秦浩天也在不停試探對方,故意將假的軍機要秘暴露,但君翎發現後,不僅沒有向君家透露,還會想辦法幫他掩蓋。


    秦浩天堅硬如鐵的心,開始慢慢變得柔軟起來,之後幾年,兩人感情疾速升溫,還生了次子秦朗,而這一切,卻徹底激怒了君思覺。


    這些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君翎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兒郎,但讓他放棄這顆棋子,那是萬萬不能,為此,他百般聯絡君翎,讓他做事,但最後都被對方搪塞過去。


    君思覺辦法用盡,都沒得到一絲好處,豈能甘願?他便以君老夫郎病重之名,將對方叫迴了家。


    君翎得知阿麽生病,心中焦急如焚,當即帶著小兒子和幾個仆從去了君家,隻是,當天傍晚,他卻精神恍惚地抱著孩子,與下人從君家匆匆離開。


    卻不想,在半道上遇到流民暴動,隊伍被衝散,秦朗被人擄走,下人為了護著他當場被殺,而他也受了些傷,好在秦浩天得到消息,及時趕到將人救下,否則,他怕是要一命嗚唿。


    隨後,秦將軍派人將其送迴府中,自己則是帶人四處尋找兒子,隻是,任憑他把京城翻了個麵,甚至將範圍擴大到別的地方,都沒能找到孩子。


    君翎得知後,因悲傷過度,當場吐了血,卻不想,此時君府又傳來君老夫郎過世的消息,君翎連番受到打擊,簡直悲痛欲絕,最後再也支持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待他醒來時,秦浩天已經迴來,準備陪他奔喪,君翎靠著丈夫哭了一場,便收拾心情,與他去了君家,隨之當著前來吊唁的賓客,連抽了君思覺幾巴掌,“君思覺!我君翎從今以後,和君家,和你再無瓜葛!”


    打完了人,他便在君思覺的暴怒和眾人錯愕下,給君老夫朗磕了三個響頭,就拉著丈夫和長子離開了君家。


    秦浩天見夫郎如此異常,心中察覺到對方轉變和小兒失蹤,定是與君思覺有關,便追問君翎是怎麽一迴事?


    不想,他才問出口,對方就崩潰得大喊大叫,用頭撞牆,“夫君!求你別問了,別問了……”


    秦浩天被他這番癲狂模樣嚇得連忙閉嘴,心疼地將人緊緊抱在懷裏,小聲哄著,“夫君不問了,翎兒乖,不要傷害自己,夫君不問了!”


    君翎聽到丈夫的話,崩潰地嚎啕大哭,一直給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秦浩天不明白他為什麽道歉,可也不敢再問,隻是,從那以後,君翎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不是去廟裏上香求神保佑小兒平安,就是整日坐在房中流淚,也真的再未踏入君家半步,身體也是每況愈下。


    看了很多大夫,都說他是思鬱成疾,如若再不放開胸懷,時間長了,隻怕性命不保。


    秦浩天心如刀絞,每次端藥給夫郎喝,他都會將人抱在懷裏,溫柔地勸說,“咱們的孩子福大命大,一定能找到的!你一定要好起來,和夫君,還有風兒一起,等著朗兒迴家!”


    每當這時,君翎都會淚眼婆娑地看著丈夫點頭,不發一言,隻是,沒過多久,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早晨,他就靠在對方的懷裏,悄無聲息地去了。


    秦浩天當場崩潰慟哭,死死抱著夫郎,不讓任何人近身,包括已經六歲的秦風哭著求他都沒用。


    待收到消息的喬將軍,異姓王等人,匆匆趕來時,他已經抱著君翎在房中坐了一天一夜。


    大夥兒好勸歹勸了許久,他才恢複神智,之後才忍著悲痛,將夫郎入殮下葬,此後年月,秦家一直未放棄尋找秦朗,並一直派人暗中調查君思覺。


    發生了那麽多事,他們要是再看不出,這一切與對方有關,那就白混了,隻是,這人隱藏極深,這些年,他們隻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從而猜測,秦朗失蹤,君翎和老夫人的死,都與對方有關。


    但時間過去太久,線索基本全斷,痕跡也被抹去,加之此人升遷極快,又得皇帝信任,以至於那麽些年來,他們明知對方有嫌疑,但因苦無證據,卻一直拿他沒有辦法。


    袁朗聽完對方的話,心中基本確定,那已經死去的“袁朗”,就是秦家的孩子。


    此刻,他心中對於君翎和“袁朗”充滿同情,也為秦家的窩囊感到憤怒,他看著秦風,眼中滿是冷意。


    “你們雖無證據,但也看出那君思覺是兇手,他如此卑鄙,秦家還跟他講什麽原則,白白讓他多活那麽些年?”


    “我們!”


    “你住嘴!”


    袁朗猛然站起身,怒瞪著一臉難看地秦風,“別給我說什麽沒證據,不能濫殺無辜,此人權勢滔天,皇帝護著之類的話!?”


    他側身而立,不屑諷刺,“君思覺再權勢滔天,能有你爹對皇帝有用?一個將軍,連給自己夫郎報仇的本事都沒有,還不如死了算了,省得活著丟人現眼!?”


    “袁朗!”


    陳虎見他越說越離譜,當即垮下臉來嗬斥,“怎麽說話的,那是你爹!?”


    “我可沒認!”


    袁朗冷笑出聲,“連自己夫郎孩子都護不好,有什麽資格當我爹?


    他明明知道,以君思覺的個性,君翎若臨陣倒戈,他必定懷恨在心,對付對方。


    為什麽不陪著夫郎去君家,就算是當時有要務,平日為什麽不培養幾個武功高強的心腹伴隨左右?


    孩子丟了,夫郎鬱鬱而終,他光哭有個屁用,20多年了,人沒找到,仇也沒報,將來有何臉麵下去見人!?”


    他說話聲音陡然增大,一字一句如同利劍,狠狠刺進在場眾人的心中,痛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尤其是秦風,已經痛苦地抱頭無聲痛哭。


    是啊!他們為什麽不像袁朗說的那樣做?為什麽到現在都沒替阿麽報仇?他和父親,似乎就像他說的,真的很沒用!


    陳銘章見其因為袁朗的話,鑽了牛角尖,心裏隻覺無奈,便開口道。


    “袁朗啊!每個人的個性,做事方法都不同,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別人的思想。


    其實,你說的很對,若是當初,秦將軍就算找個由頭,把君思覺殺了,皇帝是不會對他怎樣。


    但過後,他絕對會因為此事,打擊秦家,甚至是連著我們這些人,都要備受牽連。


    試問,因為一個君思覺,將那麽多人拉下水,你覺得劃算嗎?


    雖然,這話說得有些對不住秦夫郎,但現實就是那麽殘酷,你能明白嗎?”


    “哼!”


    袁朗嗤笑出聲,“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這些人,有腦子,有實力,怎麽就非得低聲下四的為一個昏庸無道的狗皇帝賣命?”


    “袁朗慎言!”


    在場之人除了段無涯,紛紛臉色大變,急聲阻止他,隻是,袁朗卻未把大夥兒放在眼裏,而是繼續冷聲諷刺。


    “難道我說的不對?你們總以為,自己在忍辱負重,犧牲小我,為國為民謀福祉,卻不知,這隻是你們感動自己的想法。


    我就問你們,慕容政繼位這些年,除了吃喝玩樂,殺害忠良,他為大燕百姓做過什麽有益的事兒?


    秦喬兩家苦守邊關,屢退敵軍,他不僅不做嘉獎,還多次下旨召迴,主動劃出城池與人和談,這是一個皇帝該有的氣節嗎?


    最最離譜的是,他私下克扣軍費,用來修葺酒池肉林,你們倒好,要不到銀子,就自己掙錢養軍隊。


    害得大哥隱姓埋名,一直在外打拚,家不能迴,賀大人整日裝瘋賣傻,都不覺悲哀嗎?


    還有,他為了追尋長生不老,讓人擄劫小童,將人拿去練蠱,讓大臣敬獻家中孩童,這種種惡行,就那麽值得你們護著?是不是有病?”


    袁朗越罵越氣,他看著不敢吭聲的幾人,眼中滿是戾氣,“你們若是真為大燕,為百姓好,就不該護著他,說句不好聽的,慕容政這些年的離譜行徑,也是你們慣出來的!?”


    段無涯見大家被罵得不吭聲,心裏隱隱有些痛快,他看向袁朗,興奮地問,“袁哥,那換做是你,會怎麽做?”


    袁朗微抬眼皮,眸中殺氣四溢,“架空,或是……取而代之!”


    眾人大驚,全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袁朗偏頭看著他們,不屑冷笑,“怎麽,覺得我大逆不道?


    你們想過沒有,如果當初你們那麽做了,百姓不僅不會受苦,大燕也不至於衰敗成如此模樣!?”


    幾人因他的話,再次陷入沉默,袁朗說得已經夠清楚明白,他是在告訴大家,你們這些年做的事情,隻是感動了自我,但,對於大燕的百姓,卻沒有真正的好處。


    慕容政知道秦喬兩家是依靠,也明白他們永遠都不會背叛大燕,因而變得更加荒唐,更加肆無忌憚,是他們助長了慕容政與大燕官員的歪風邪氣,並將百姓架在了烈火中炙烤,變得生不如死。


    秦風等人均被點醒,心情自是複雜無比,大家堅持了那麽些年的事,不僅沒有改變大燕現狀,甚至加速了它走向滅亡的速度,這讓他們如何接受的了!?


    可是,若當初真像袁朗說的那麽做,那就是大逆不道,他們是臣子,怎能妄謀江山!?


    袁朗看著臉色變了又變的眾人,沒再多言,種子已經播下,偶爾鬆鬆“土”就好,若是把人逼急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想著這些,他便看向秦風,將話題引到了別處,“你說我是你弟弟,有什麽證據?單憑我長得像你阿麽,就以此來證明我是秦家孩子,未免太過草率。


    要知道,這天底下,長相相似的人何其多?總不能以此來作為斷定?如果……”


    他語氣頓了頓,抬眼看著對方,“你們不能拿出更多的證據,我是不會相信,自己是……”


    “我有!”


    秦風激動打斷他的話,顫著嗓音道,“我有證據,證明你是我弟弟!”


    袁朗心中微緊,不自覺地坐直身子,抬眼看著對方,“你說!”


    秦風點頭,隨之視線掃到他身上,臉色閃過一絲尷尬,“你,你左邊大腿根部,靠近那裏,有,有一道疤。


    是小時候,我,我放炮仗不小心炸的!看著,看著像個流星鏢的模樣!”


    “噗呲!”


    “咳!嗯!”


    眾人強忍笑意,個個不是抬頭望天,就是低頭捂臉,顯然是都知道那個疤的來曆,袁朗不自覺伸手摳了摳褲腿,尷尬又羞恥,他怒瞪對方,“你為什麽要炸那裏?”


    “我不是故意的!”


    秦風眼中閃過愧疚,“那時我才六歲,什麽都不懂!然後我……”


    “好了不用說了!”


    袁朗抬手阻止對方再說下去,他可不想繼續丟臉。


    秦風望向他,可憐巴巴地問,“那,那你有沒有那個疤?”


    袁朗瞪了他一眼,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隻是說了一句,“君思覺那個老匹夫,我會親自對付,誰都不許插手!”


    眾人連連點頭,臉上均露出笑意,知道他是承認了,自己就是秦家的孩子。


    袁朗見大家沒反對,心裏總算好受了些,隨之又將汪顯的身份告訴了他們,“阿顯和君家人不同,他乖巧善良,是咱們的外甥,以後可不能欺負他!”


    大夥兒連連點頭,心裏對這個孩子和他阿麽也是心疼不已,這君家真是造孽太多了。


    “那你們呢?這次是因為什麽,拖家帶口地跑到邊城來?”


    段無涯看了問話的袁朗一眼,麵色難看地叨叨起來,“還能為什麽?我們被人設局陷害了唄……”


    袁朗聽他說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氣得將慕容政不帶重複地問候了個遍,隨之又指著他們鼻子罵了半許久,什麽煞筆,二百五都罵出來了?


    幾人也不知是什麽意思,隻是,從他憤怒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應該不是什麽好話,但大家也不敢反駁,因為,剛剛吵架難逢敵手的異姓王,就隻反駁了一句,就被他懟得啞口無言。


    大夥兒就想著,罵就罵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好在,過了半個時辰,他終於停了下來,幾人總算鬆了口氣。


    袁朗大概是覺得,自己罵得有些過了,便將大家留下吃了頓飯,之後又把秦風和段無涯趕到了學府城的一套院子裏住,讓他們把曾宇珩帶過來治傷。


    反正那裏的房子,他留了好幾套不賣的,現在既然認了親,自己大哥,總不能虧了,因而,陳虎的房子又節約了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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