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時分,馬車行至衙門,眾人依次下車,袁朗瞟了眼門口的“登聞鼓”,轉頭看向互相攙扶著的馮英父子,“馮阿麽!”


    “嗯!”


    馮英重重點頭,隨即走到鼓前,瘦弱的雙手拿起擊鼓棒,重重砸了下去。


    咚咚咚咚————


    很快,大門被打開,值班捕頭快步出來,不耐大喝,“何人擊鼓?”


    馮英連忙放下鼓槌,上前哽咽道,“莽山村馮英,有冤情奏稟,還望官爺幫忙通報,懇請太守大人升堂為小人做主。”


    袁朗聽出來人是誰,也適時開口,“張博,我是袁朗!”


    叫張博的捕頭聽到聲音,連忙湊上前,便見袁朗站在馬車旁,他笑著開口打招唿,“袁哥!你怎麽來了?”


    袁朗神色沉重地指了林昭,“他是我袁家下人,父子長期受林青雲欺壓,今日更是指使族中眾人殘忍施暴,好在被我與夫郎所救,所以,現帶他們來擊鼓鳴冤。”


    “這林青雲真是膽大包天,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不是?”


    張博麵色憤怒道,“袁哥,你們稍等,我這就去傳報!隻是……”


    他轉頭看向馮英與林昭,好心提醒,“這位夫郎,你可知擊鼓者,要打二十下殺威棒?你能扛得住嗎?”


    林昭臉色一白,正欲開口,袁朗便抬手打斷了他,隨即看向張博,“你且去通傳,其他的我來想辦法!”


    “那行!”


    張博掃視眾人一眼,對袁朗點了點頭,就快速進了衙內。


    很快,大夥兒便被迎了進去,捕快羅列兩旁,個個神色肅穆。


    “威——武——”


    太守賀之涵從後堂大步走出來,瞄了眼袁朗,眼中快速閃過無奈,隨即恢複正常,他正身坐下,麵露不善地手拍驚堂木,“堂下何人?有何事鳴冤?大晚上吵到本官睡覺,不說出個大案,可是要拿你等問罪!”


    眾人因他的荒唐話語神色皆僵住,馮英與林昭更是沒了主意,連忙偷瞧袁朗,見他神色如常,心中穩了幾分。


    “啟稟大人。”


    馮英俯身跪拜,“小人名叫馮英,先夫乃莽山村林福生,今日擊鼓,是狀告族長林青雲及林氏一族的林大江,林富貴……”


    他聲音帶著哭腔卻擲地有聲,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明了。


    “小人嫁入林家十五年,前十年因著林青雲的算計,被先夫誤會,以至於小人與孩兒被他長期辱罵,毆打。


    小人想著自己出身不好,也為了孩子便百般忍讓,五年前,先夫突然失蹤一直未歸。


    族裏人不說幫襯一二,反而聯合起來欺辱我父子二人……小人,小人……嗚嗚……


    那林青雲不是人,五年前,他讓族裏的男子輪bao了我,還威脅說,小人若是不從,就要對我孩兒下手,為了孩子,小人隻得順從,不想他們變本加厲……


    後來,孩子得袁夫郎垂憐,讓他跟著做事,那林青雲因著與袁東家夫夫有過爭執,就把怨氣撒在我父子二人身上,今日又把小人叫去,威脅我若不與那些人苟且,便要讓他百長女婿張天把昭兒扔到軍營紅賬中去伺候人,小人害怕,隻得再次聽從。


    後來,昭兒下工迴家不見小人,便到處找尋,正巧遇到了那些欺負我的畜生。


    他們對小人汙言穢語,昭兒便與他們起了爭執誤傷了幾人,其中一人……當場身亡,其他人不同程度受傷。”


    他頓住話語,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賀之涵一眼,見他沒有反應,便繼續道,“而小人與昭兒也被打得遍體鱗傷,差點兒沒命,幸得村長和袁東家他們所救,才逃過一劫!”


    他滿目淚水,聲音悲愴,“這些年發生的樁樁件件,皆有人證,還望大人為小人與我孩兒做主。”


    賀之涵眼中閃過一絲殺意,說話語氣微微帶著怒意,“人證物證何在!”


    他說話聲音陡然提高,“來人,傳馮英狀告一幹人等,以及相關人證。”


    “是。”


    捕快領命,正要去莽山村傳人,袁朗連忙上前跪地,眾人緊隨其後。


    “大人,我等皆為人證,還有部分人證正帶著林大江等人趕來,不過林青雲尚未找到,草民猜想,此人應該是去尋他那軍中女婿了。


    至於物證,馮英與林昭身上的痕跡,還有那些人行惡殘留下來的汙穢皆可做證,草民相信,他們還未來得及清理。”


    袁朗抬頭拱手,“懇請大人傳召迴春堂金大夫與衙門仵作為馮英與林昭驗傷。”


    賀之涵連連點頭,隨即命人抓捕林青雲歸案,並去傳召金大夫。


    他看著馮英與林昭,心中滿是同情,麵上卻裝作一副嫌棄模樣,“都起來吧!本官低頭看著你們甚是心累。”


    眾人麵露尷尬,紛紛道謝,便起身站立,半晌之後,金大夫帶著小布以及一名小哥兒到了衙門,馮英與林昭皆被帶到內堂,而此時,王猛一幹人等也隨之而來。


    公堂之上,頓時站了烏泱泱一片。


    裏正衛長河便適時帶著林和平,王猛與眾人行禮。


    捕快上前,給林大江等人通通戴上枷鎖隨即狠狠踢向他們膝窩,迫使這些人跪下。


    賀之涵猛拍驚堂木,沉聲大喝,“堂下何人!”


    林斌,林大江等人被嚇得腿軟,全都癱倒在地,身下漸有濕意,尿sao味兒瞬間在公堂內彌漫開來。


    賀之涵忍不住皺眉,心中暗罵孬貨,看著這些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林氏眾人,他眼中怒意更甚,隨即咬牙切齒地大罵道,“因著你們這些賤民,本官今日都未能早睡,簡直豈有此理,來啊!先把人各打20大板!”


    “是!”


    林家眾人聽到要被打板子,終於奮力喊出話來,紛紛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卻在此時,金大夫與衙門仵作還有那小哥兒皆是一臉憤怒地走出來。


    仵作把記錄呈上,“大人,這些皆是我等三人為馮英與林昭檢查後,得到的結論,馮英xia體撕裂嚴重,體內餘有jing液,而他與林昭,身上更是多處重傷,明顯是被人大力踢踹毆打所致。”


    馮英麵露難堪,眼中滿是灰敗之色,淚水滴滴落下,打濕了衣衫前襟,林昭紅著眼伸手緊緊抱住他,將其腦袋壓至肩頭,不讓他看到眾人。


    賀之涵接過記錄,隨著翻閱的動作,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沉,猶如暴風雨來臨之際。


    待到閱讀完結,他把記錄重重扣在桌上,“在場女子哥兒都去內堂迴避,仵作,你再與金大夫把這些豬狗不如的混賬東西檢查一番,看看他們身上是否都還殘留痕跡?”


    “是!”


    眾人按照吩咐各在一處,金大夫與仵作在捕快的幫助下,很快檢查完畢,果然不出袁朗所料,那些人的孽gen.之上還滿是汙穢。


    賀之涵怒意更甚,把人全都召迴公堂,又一一詢問大家的今日所見所聞,眾人口供一致指向林大江等人行兇作惡,那林青雲就是主謀,而林斌,林德他們皆是幫兇。


    袁朗趁此機會,狀告林青雲與這些人多年來借著張天之名,在鄉裏橫行霸道,附近村民皆深受其害。


    村長與林和平,顧長林等好幾個人紛紛出麵作證,眾口鑠金,林氏一幹人再不能狡辨,當即又驚又怕,紛紛指著大夥兒破口大罵。


    “你、你們顛倒黑白,不就是袁朗有幾個臭錢,能請你們做工,你們就想做假證巴結他嗎……”


    嘭————


    賀之涵再次重拍驚堂木,怒目而瞪,“公堂之上,豈容爾等刁民喧嘩?來啊!連著剛才的板子一起算,給我仗責五十!”


    “是!”


    捕快分出八人,兩兩一組,分別拖著林斌,林德,林大江,林富貴趴在地上,手持殺威棒便快速開打。


    “啪啪啪啪啪啪……”


    殺威棒打在肉體上的聲音,混合著幾人慘叫,讓在場眾人聽了都不寒而栗,宋子安與月哥兒,徐小月,小布他們都害怕的背過了臉去。


    林氏眾人這會是真的怕了,紛紛哭著求饒,“大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大人饒命……”


    哪知賀之涵直接雙手抱胸,閉目養神,對他們的求饒毫不理睬,直到這些人板子被打完,他才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不耐煩地直接宣判。


    林青雲教唆族人,對馮英父子長期施暴,橫行鄉裏,目無法紀,樁樁件件,罪證確鑿,判起其財產充公,杖責一百,並遊街示眾,關押十年。


    林斌,林德,林鋒等林青雲子侄,與其同罪,念在不是主謀,判財產充公,仗責五十,遊街示眾,關押五年。


    而林大江等人,長期欺辱馮英父子,今更是施暴在前,殺人未遂在後,簡直罪大惡極。


    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判林大江一幹人等財產充公,施以宮刑,遊街示眾,並流放千裏。


    林大江等人聽完宣判後,直接就暈了過去。


    張博麵露難色上前詢問,“大人,大燕除了宮裏,沒有宮刑一說……”


    賀之涵可不管這些,他不耐揮手,“你們隻管執行,其他的有我,這些人做下此等惡事,比我貪錢還離譜,不給教訓,簡直天理難容!”


    張博心中疑惑,這太守大人莫不是撞邪了,平時那麽昏庸的人,今天竟然如此嫉惡如仇!?


    當然,他今日也糊塗,不說擊鼓者必打20殺威棒的事,被他忘得一幹二淨,就說這案子,雖然算是證據確鑿,但嫌犯都還全未抓到,更別說簽字畫押了,就如此匆匆結了案。


    不過,他就是個小捕快,大人說什麽,自是不敢反駁,便隻得領命,“是!大人!”


    隨即,他與其捕快把死狗一樣的林氏一幹人等拉了下去,不到片刻,後堂便傳來陣陣淒厲的叫喊聲。


    尖利的慘叫聲讓馮英想起昔日所受災難,頓時委屈地放聲大哭,林昭緊緊抱住阿麽,同樣痛哭不止。


    眾人看著父子倆,也紛紛跟著紅了眼眶,心中對他們滿是同情。


    袁朗趁機又向賀之涵求助,請他判馮英與林福生婚姻無效,並把父子二人戶頭遷離林家,自立一戶,賀之涵罵罵咧咧地叨叨半天,最後還是準了。


    馮英與林昭從此徹底解脫,林大江等人皆被定罪,現隻剩林青雲還未解決。


    他老早就跑到了女兒林娟兒的院子,隻是沒想到,除了妻子王鳳和女兒在家,張天依然一無所蹤。


    待林娟兒屏退下人後,林青雲便在房中焦急地來迴踱步,對著女兒厲聲指責,“你是怎麽搞的,丈夫幾月不歸家,你都不問問?還有你!”


    他指著不敢說話的王鳳破口大罵,“我讓你來教她夫妻相處之道,隨時注意張天動向,有問題立馬告訴我。


    結果你倒好,進了城,天天隻知道與她擦脂抹粉,逛街采買,全然忘了我的吩咐!


    張天那麽久沒來娟兒這裏,你竟然都不告訴我一聲,我怎的就娶了你那麽個廢物點心!”


    “我,我……”


    王鳳磕磕巴巴半天不知該如何解釋,害怕得向後縮了縮身子,她從未見過林青雲對她發如此大的火,一時有些嚇住。


    林青雲見她半天放不出一個響屁,怒意更勝幾分,“我什麽我……”


    砰砰砰砰————


    突然一陣急促地敲門聲傳來,一家三口被嚇得連忙起身,正想讓下人去看,大門便被人暴力撞開,一隊官差魚貫入內。


    “完了!”


    林青雲看著突然出現的官差,頓時汗如雨下,臉色變得煞白,他踉蹌著後退幾步,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王鳳與林娟兒被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著他,“相公\/爹爹!你怎麽了?”


    此時,官差宛如殺神一般行至他麵前,打頭之人大喝出聲,“林青雲!馮英狀告你多年指使族人長期欺壓他們父子,跟我們走一趟!綁起來!”


    他抬了抬手,兩名官差拿著枷鎖上前,就要鎖人,王鳳與林娟兒急得擋住他們,“官爺,這怕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夫君一向與人向善,怎麽會做這樣的事……”


    “滾開!”官差一把掀開兩人。


    “啊————”


    母女倆被推的瞬被摔倒在地,痛得大唿出聲,官差不屑怒瞪三人,“自己是個什麽貨色不知道嗎?擱這兒演什麽無辜?哼!”


    林青雲聽他如此說話,心中頓感羞憤,對著官差怒目圓瞪起來,“我女婿是軍中百長,他……”


    幾個官差聽他又提張天,一個個麵露不耐,眼中滿是厭惡,其中一人當即一腳把他踹翻在地。


    “啊————”


    林青雲捂著被踢重的肚子,怒氣衝衝地指著那人,“你,你敢打我?我,我一定讓我女婿……”


    眾官差再也無法忍受,紛紛圍上來,對著他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我去你媽的,還說是不是?”


    王鳳與林娟兒哭喊著上前去拉人,“相公\/爹爹!”


    其中一個官差轉頭兇神惡煞地看著她們,“滾開,再敢上前,連你們一起揍!”


    二人被嚇得連連點頭,不敢再動,隻是互相攙扶著,淚眼汪汪地看著被揍得鼻青臉腫,哇哇大叫的林青雲,“相公\/爹爹……”


    好在官差們拿捏著分寸,沒一會兒便停了手,哪想這林青雲也不知是被揍傻了還是怎的,又開是嚎了起來,“我女婿是百長,他會替我報仇……”


    幾個官差實在忍不了,又上前踹了他幾下,“女你媽呀!狗日的,張天是給你下蠱了還是咋滴……”


    最後,林青雲經受不住官差的毆打,兩眼一番暈死了過去,官差並未擔心出事,反而鬆了口氣,快速把人綁上後,便帶迴了衙門。


    而王鳳及林娟兒則是托人四處尋找徐天,此時她們還不知道,張天早已自身難保。


    作者有話說:抱歉,林青雲女婿是張天,作者寫成了徐天,已更改,不影響劇情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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