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津市的那片向日葵花海還未完全盛開。


    傍晚,太陽一寸一寸地沉在山後頭,橙紅色漸變的天光在天際蔓延。晚霞熱烈,林間的樹木將西斜的陽光吞沒。


    盛枳坐在鄉間的田埂上,純白色的裙擺垂著,隨著風的吹動而勾勒出纖細的腳踝。


    她懷裏抱著板繪的平板,用筆描摹著眼前隨風搖曳的花田。


    田野鄉間往年割的稻草和苞穀葉子都在那田埂旁堆著,陳赴野就躺在那上麵。


    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臂枕在腦後,另一隻則是隨意地搭在眉眼間遮擋光線。懶洋洋的地曲著一條腿,那頂起的膝蓋上還停留了一隻蜻蜓。


    盛枳看著那隻蜻蜓,手裏的筆已經先有了動作。


    那蜻蜓也停留得夠久,一直到陳赴野微微動了一下腿才飛走。


    盛枳勾勒完畫裏人兒的身形,抬眸後盯了他看了一會。


    沒動靜。


    好叭,看來是真的睡著了。


    他們已經有小半年沒迴過津市了,這次迴來是為了履行高三那年的承諾,親自給紀鈴送婚禮請柬。


    婚禮就定在下個月,七月初七。


    看過黃曆,時日很好,天氣和溫度都很適宜。


    盛枳氣定神閑地伸了個懶腰,畫完這張畫後退出了板繪界麵。


    她登陸了那個id名稱叫ye的微博賬號,這個畫手賬號她從大一那年就開始經營,到現在已經有百萬粉絲。


    起先隻是發一發摸魚的畫作,到後來,她的畫裏每次都會出現一個相同的身影。


    打著籃球躍動扣籃的熱血背影,抱著波斯貓時慵懶肆意的姿態……


    又比如像現在這樣,躺在葵花地裏慵懶而肆意的身形輪廓。


    她跟粉絲解釋過畫裏的主人公是自己的男朋友,除此之外,她從不過度刻畫臉,也沒有曝光過任何臉部特征。


    每次發微博,粉絲也早已默契地不問任何三次元信息,而是直接開誇。


    剛剛摸魚的畫一發,評論就四麵八方地湧了過來。盛枳一眼就看見了最頂端的那幾條評論。


    【小草莓:啊啊啊啊啊!老婆我愛你!自從我關注你起每次必看你的畫!三年了,你畫裏還是隻有這一個主角!】


    【鹹蛋超人:我也是!三年了老婆!好感動啊嗚嗚嗚】


    三年了,她微博裏的相冊名稱始終都叫fortunate。意為幸運,從未變過。


    盛枳眸光瀲灩地笑了笑,她心情好,正想挨個迴複粉絲評論,小飛蟲落在屏幕上誤觸退出了迴到了主界麵。


    正好顯示新增一個粉絲關注,她手滑點了進去,隨後愣了兩秒。


    這是一個注冊時間有兩年之久,但仍是默認頭像和數字id的賬號。


    0粉絲,0獲讚,1關注。


    盛枳怔了怔,沒多想,打算繼續迴複粉絲留言。


    可當她再次點進去時,發現這串數字id號迴複了一條在底端不起眼的評論。


    【rr:啊啊啊啊老婆貼貼!老婆親親!要埋埋~狂熱jpg.】


    【用戶0xxx:放屁,這我老婆】


    這個賬號隻留下了這麽一條評論,很快就被淹沒沉底了。


    盛枳抿了下唇,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鬼使神差地往陳赴野的發現看了一眼,再次點戳進了那個賬號主頁。


    那號極為猖狂,在瞬間就改了昵稱。


    簡單粗暴的三個字:


    小畫家。


    盛枳眨巴了下眼睛,心底猜測的想法也確定了下來。這不是陳赴野還能是誰?


    幼稚鬼!還窺她屏。


    她默默將那號點上了關注,隨後從田埂上跳了下來。


    正想上前質問,又猛然頓住了。


    評論這麽多人喊她老婆,陳赴野現在不得氣死?


    搞不好一會她還得變著法子編理由哄他。


    雖然都是女孩子,可性別可一點都不影響這人吃醋。


    想到這,她默默收起了手機。


    陳赴野原先躺在稻草上,現在一旁的石階上。他低著眸,聚精會神地用指尖在繞著什麽東西。


    盛枳走進去一看,才發現是石階旁長的茂盛的草。細細長長的,像藤蔓,陳赴野編織成一個環圈,又摘了地裏各色的小花裝飾在上麵。


    見她過來,陳赴野將那編好的花環戴在她頭上。又順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頭發都揉亂了。


    盛枳扶好花環,埋怨鼓臉:“你幹嘛弄亂我頭發?”


    陳赴野半眯著眸,哼笑一聲:“想揉,怎麽,不準?”


    盛枳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情緒不對,又想欺負她出氣。


    她眨了眨眼,直接故作疲倦地挨著他身旁坐下。


    她倚上了他肩,單純地笑著看著他:“當然準呀。”


    陳赴野蹭了下她的鼻子,也跟著彎了唇角:“多大人了,傻死了。”


    盛枳不服氣,“說我傻,你能聰明到哪裏去?”


    陳赴野敲她腦袋,“反正比你聰明。”


    盛枳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倚著他的肩看著天際的雲,沒再說什麽。


    陳赴野不知道從哪裏摘來的白色小花,也就指甲蓋那樣的大小。


    底下的花托即使摘了下來,中間還連著一根白色的絲,依舊跟花身連在一塊。


    倒著捏在手裏的時候就像小耳環。


    陳赴野將那“小耳環”別在盛枳的耳朵上,那小白花吊墜隨著她的動作一搖一晃的。他笑了笑,“挺漂亮的。”


    盛枳用手摸了摸,“可惜我沒有耳洞。”


    她怕疼,所以一直沒打過耳洞。平時戴不了耳環就算了,結婚的時候也戴不了,不免有些失落:


    “要不我去打一個吧?”


    陳赴野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哄:“枳枳已經很漂亮了,既然怕疼,就不打。”


    不管戴不戴耳環,她都是他最美的新娘。


    盛枳將頭枕在他肩上,“好。”


    她看著天際的火燒雲,像是自言自語地低喃:


    “陳赴野,我想給你生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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