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芸給受到驚嚇的小翠放了半天假,讓她迴家探望老父,再散散心。


    離了小翠,唐芸這才意識到,偌大的停雲院,裏裏外外十來個仆從,竟再無人可用。


    正思索間,便聽得外麵傳來了腳步聲和交談聲,唐芸立刻躺倒在床榻上,放下紗幔,一副氣若遊絲的虛弱狀。


    “戰王殿下,這裏就是小女的停雲院。隻是她身子虛弱,恐怕不能親自來迎,還望戰王殿下不要見怪。”


    林丞相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端是一副關心愛女的慈父模樣。


    “無妨。”封庭晝的聲音淡淡響起,接著便沒了聲響。


    還真是冷淡的性子,唐芸暗暗撇嘴,同時也有些困惑。


    這宗婚事是怎麽來的,封庭晝不會不清楚 。就算婚事沒有貓膩,以這人一貫的表現,也不會是個憐香惜玉的性子。


    他今日究竟為何會突然來相府探病?


    不光唐芸如此揣測,林丞相心中也在暗自提防著,他比唐芸知道的更多,這位冷麵戰王遠比他看上去要更加冷心冷情。


    房門被打開,林丞相將封庭晝引了進去。


    “雲兒,快看是誰來看你了?”


    林丞相見唐芸還病歪歪的躺在床榻上,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不說先關心幾句,反倒是將這突兀的打攪當做了恩賜。


    “咳咳,父親,恕女兒不能起身相迎。這位,可是戰王殿下?”


    唐芸也不指望林丞相能有多關心自己,順著他的意思看向封庭晝,還不忘維持自己大病初愈的虛弱。


    “看來林姑娘的病情還很嚴重,宗室的成婚禮節十分繁冗,還有不到一月就是大婚之日,若林姑娘支撐不住,本王可事先稟明父皇,將婚事延期。”


    封庭晝難得一次說出這麽多的話,卻是張口便提推遲婚期,若是尋常待嫁的閨閣小姐,隻怕要被這話傷透了心。


    可唐芸卻巴不得婚事遙遙無期,她眼中一喜,連忙重重咳嗽幾聲,以示自己病得很重,她剛要順勢開口,就聽林丞相先一步打岔道:


    “聖旨賜婚,金口玉言豈能兒戲?戰王殿下的好意下官心領了。


    幸而昨夜病發之時有唐神醫出手,唐神醫的醫術,下官自是放心的。不出一月,雲兒定會大好,不會誤了與殿下的大婚。”


    林丞相三言兩語打消了封庭晝的提議,他早已準備好一切,現在最恐夜長夢多,這婚事自然是越早完婚越好。


    “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多說了。”


    封庭晝頷首,表情看不出什麽喜怒。


    反倒是林丞相有些猶疑不定了,一時摸不透封庭晝究竟在打什麽注意。


    “老爺,太子殿下的車輿快到了。”


    三人正各懷心思,試圖繼續試探彼此之際,忽聽有人通報,原來是太子也來湊熱鬧了。


    “既然是太子殿下駕臨,林丞相不必介意本王,本王正好與林姑娘單獨說說話。”


    封庭晝看了一眼猶豫不決的林丞相,大方的說道。


    “那就多謝戰王殿下體諒了。雲兒,好好陪戰王殿下說說話,你們倆畢竟是聖上親自賜婚的,先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林丞相謝過封庭晝後,便對著唐芸擺起了長輩的譜,撂下話後,便帶著人去迎接太子殿下的大駕了。


    京裏誰人不知,太子殿下尚未婚配,且對一眾貴女中素有才名的林雪兒青睞有加,就差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


    對太子殿下常常借口公事,到丞相府看望林雪兒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隻要不鬧出什麽難看的事,這種程度的交往在京城高門貴族之中,倒不失為一種風雅。


    聖旨賜婚的初衷,怕是皇帝故意為之,不想林丞相這文官之首的勢力與太子一方牽扯過深,可惜……


    唐芸搖搖頭,可惜被她這名存實亡的林家嫡長女給截了胡。


    “戰王殿下?”


    林丞相離去後,唐芸見封庭晝不動如山的在堂中座椅上靜默許久,想破腦袋也猜不出這人究竟有什麽“悄悄話”能和她單獨說的。


    見氣氛太過凝滯,唐芸忍不住率先開口打破寂靜。


    “戰王……”唐芸見封庭晝不迴話,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正要繼續追問,鼻間忽然聞到了一股奇異的味道。


    “風燭草、迷迭香、五味子、合歡皮……這不是安神散的配方嗎?”


    唐芸快速辨認出來這氣味裏摻雜的內容,又眨了眨眼睛,剛意識到不好,便兩眼一翻,沉沉睡去。


    “抱歉。”


    封庭晝聽見紗幔後麵傳來的綿長唿吸,確認人已經昏睡過去了,這才起身輕輕推開無人的窗子,輕巧一躍便離開了屋子。


    小翠不在,其他的下人自然不會太過上心,知道唐芸正與戰王封庭晝待在一塊,至少盞茶時間不會分開,本該在附近做活的丫鬟仆婦全都不知跑哪兒去躲懶了。


    一時之間竟沒人發現屋內隻剩下唿唿大睡的唐芸一人。


    “不好!”


    唐芸驀地睜開眼睛,意識還停留在識別出安神散氣味的那一刻,她猛地坐起身來,卻發現安神散的味道已經不知何時散盡了。


    她一把撥開礙事的紗幔,向外看去,果然,屋內已經不見封庭晝的身影。


    “人呢?”


    唐芸皺眉翻身下床,她瞧見原本緊閉的窗子微敞,便若有所思的靠近幾步,透過窗子縫隙的光,向外看去,院子裏也是空無一人。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中招,唐芸又好氣又好笑,她對照著外頭日光的倒影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心中一動。


    或許是因為她的體質,那安神散本該讓她一覺睡到天黑,誰知不消片刻就失了效果,而封庭晝一定還沒有離開多久。


    唐芸眼珠一轉,心中憋著口氣不服輸,非得瞧瞧這位戰王使計藥暈了她,是為了在府裏動什麽手腳。


    這樣想著,她便迴身套了件偷藏起來的婢女衣裙,又把枕頭藏進被子裏,做出有人熟睡的模樣,這才輕巧的推開窗子,閃身追了上去。


    這府裏經過上次被唐青楓夜闖空門的事件,防守已經嚴了不少。


    好在此時尚在白天,而前院太子殿下駕臨,大半人手都隨著林丞相一起調了過去,後院這邊倒還不算舉步維艱。


    唐芸順著小路找了找,卻沒能找到封庭晝的蹤跡,想到那夜見識過的唐青楓的輕身功夫,想來與他交好的封庭晝也差不到哪去。


    這麽一想,唐芸對自己沒尋到封庭晝蹤跡的結果,倒也看開了。


    “對了,書房!”唐芸站住腳步,忽的眼前一亮,唐青楓夜闖相府是為了進林丞相的書房,封庭晝或許也是為此而來。


    就是唐芸自己,也對那間充滿秘密的書房好奇的緊。


    她腳下一轉,登時便向著那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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