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觀觀主出關的消息早已經傳遍王城。


    一大早前來朝拜問事的絡繹不絕,各色的車馬早已經從觀裏排到觀外。


    白雲觀觀主靈機真人據說修行已至通靈境,他學貫古今、洞察萬裏、卜卦測算神乎其神。


    所以世人多來向他問前途、問姻緣、問富貴。


    他出關的消息散發出來,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全部齊聚白雲觀,渴望得他指點。


    “郡主,我很好奇,這樣一個人,你究竟如何說服他拿出七星生脈草?”


    南墨淵眨巴著眼,白狐麵具覆麵,他的雙眸靈動。


    朝她伸出手,宛如一隻優雅到骨髓裏的狐仙。


    “很簡單,我有他需要的藥。”


    夏如凰把手伸過去。


    馬車停在不遠處,觀裏路窄,不適合驅馬而行。


    再則她想先去給南墨淵尋藥,那藥園在半山腰裏,驅車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得走過去。


    “郡主,我背你吧。”


    南墨淵拉過夏如凰之後,自然而然地撐開傘。


    看她的繡鞋落在地上,便想將之捧到手心。


    “沒那麽嬌弱。”


    夏如凰拒絕了她。


    這般的山中道路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見到甚至覺得非常親切。


    ——她前世不知去了多少人跡罕至的山林尋藥,這又算得了什麽?


    腦子裏立刻勾畫山形立體圖,人就往藥園而去。


    南墨淵甚為可惜。


    郡主這麽小小一隻,背在背上一定很舒服、很有趣吧。


    可惜不給他機會。


    當即撐著傘跟上。


    仔細夏季太陽太毒,曬到郡主。


    “郡主的意思,靈機真人身體有恙?”


    鼠衛的消息渠道還是太窄,這樣重要的信息,居然遺漏?


    靈機真人雖不在朝堂,一舉一動對朝堂影響巨大,若是遺漏重要信息,將會對他的計劃產生影響。


    “靈機真人不是身體有恙,而是道基受損。”


    夏如凰也沒瞞著南墨淵。


    這有何好瞞的。


    隻是此事相當隱秘,前世靈機真人衝擊境界暴斃之後才爆出。


    他本人倒是從無外露,瞞得死緊。


    白雲觀,鬆柏林立,古木叢生,觀中多清幽。


    正是修仙好去處。


    靈機真人同千幻真人一同對弈,寂寂無聲,你來我往,棋盤上卻是廝殺淩冽,圍追堵截,宛如兩國交戰勝負未定。


    金月鱗坐在一旁,目光在棋盤上,思緒卻已經飛到遠處。


    香煙嫋嫋。


    大殿的鍾聲響起。


    當當當——


    鍾聲落。


    靈機真人的棋子也落了。


    “天變了。”


    他道:


    “你我的命運,也隨之改變。”


    千幻真人看了眼棋盤,勝負已分。


    原本靈機真人那邊慘敗,如今這一子落下,卻是絕處逢生。


    “師兄,你是卦術第一人,我遠不及你。”


    “此次夏國王城數次異變,金雷排空如臨大劫,究竟是福是禍?”


    靈機真人搖搖頭。


    “不可說,不能說。”


    “你隻需知,順應真命之人,則萬劫自消。”


    “若是逆真命之人,則大禍臨頭,你我便如螻蟻,頃刻而亡。”


    千幻真人更迷惑了。


    真命之人?


    “可不久前,師兄的卦象裏,不是有天命者麽?”


    “天命者同真命之人,不是同一人?”


    靈機真人雙手後背。


    “無論是天命者,還是真命之人,都係於萬福天女,萬福天女傾向誰,誰就身負大勢、棄絕誰,誰就萬劫臨身。”


    千幻真人還想再問,門外便有通傳。


    “觀主,陸尚書府陸風氏攜子前來拜訪,這是她的信物。”


    道童呈上一枚令牌。


    看到令牌上的圖案,靈機真人道:“讓她稍等,貧道這就前去。”


    千幻真人怪道:


    “師兄,你不是今日不見客?”


    靈機真人手持拂塵,輕輕一拂。


    “有些人,不得不見。”


    千幻真人自然不會同靈機真人去見王城官員女眷,便在這裏等。


    看到徒兒對著棋盤癡癡含笑,哪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倒也並不是那等古板迂腐不知變通的師父,再則,修道之旅乃是漫漫長途,天一門向來不反對門中弟子結為道侶,隻要彼此乃是正緣。


    且那位少年天資縱橫,俠肝義膽,誅殺不少妖魔,又是鎮國王三子,同金月鱗的身份也相當,他徒兒配他不算辱沒。


    這時,一道清潤舒朗的聲音在外間道:


    “千幻真人,王城‘君子劍’陸離川求見。”


    陸離川?


    千幻真人倒是記得這位陸尚書的第三子,論劍術的確不俗,但心性差了些。


    他見貧道做什麽?


    不見。


    水千幻正要拒絕,陸離川就在外間郎朗道:


    “天下道門有五:天一門,太乙門,丹鼎宗,玄真門,仙劍門,五門統攝十八帝國,自各自所轄國境挑選美玉良才入門修煉,以窺天機,以求登仙。”


    “天一門奉行天律,求天理,以道為基,正本清源,凡入道者,皆為所用,門內高手如雲,道炁昌隆!”


    “然自道祖慧真真人羽化,天一門再無一名立命境強者,何也?”


    “蓋因靈脈轉移,天意不在天一門!”


    “豎子雖無謀,但有一計,可奉予天一門,以改變天一門困境!”


    門外那人深深彎下腰,長長稽首。


    水千幻怔住,神色變幻。


    天一門的確有此困境,但如何竟讓一名俗世少年所知?


    莫非他就是師兄所說的真命之人?!


    水千幻一甩拂塵,門分立而開。


    陸離川一身寶藍色衣衫,腰配長劍,端的君子如玉,儀表堂堂,氣勢不凡。


    “何計?”


    陸離川目光略過金月鱗,卻未曾發現她臉上除了吃驚外的其他表情。


    難道他給的震撼不夠?


    他苦思冥想數日,大師姐他絕不會放棄,她背後的金月國,她在天一門的地位,甚至她的師父水千幻。


    種種,都注定他絕不可能放棄她。


    隻是今生的大師姐眼裏沒他,劍術上已經無法給她震撼,便隻能用這個方法。


    而這個方法……


    他其實並不想拿出來。


    天一門的靈脈亦是他所圖,前世天一門被魔門圍攻毀滅,靈脈被挖,他身負天命大運,得到了靈脈之核心,借助核心才踏出那最重要的一步。


    又因沾染了靈脈核心的氣息,才最終獲得了天宮的認可,擁有使用它的權利,他才從一代天驕蛻變為一界至尊。


    所以天一門的靈脈必須毀掉,隻有毀掉他才有得到核心的機會。


    這是它的宿命。


    也是天一門的宿命。


    “以困靈陣困住靈脈的轉移,使它永駐天一門!”


    困是能困,但究竟怎麽困,困在何處,如何破解,還不是他說了算!


    此計,他能獲得天一門重視,又能獲得師姐傾心,更能隨時掌握靈脈動向,所謂一石三鳥,萬無一失。


    水千幻動容。


    “你竟有如此大才?”


    “困靈陣,天下竟有如此奇陣?!”


    陸離川早有準備,獻上了一幅陣圖。


    水千幻見了這幅陣圖,相當的震撼,將之視如珍寶。


    隻是靈脈幹係重大,即便有困靈陣圖,想要實施起來也非一日之功,涉及到的各項事物浩大繁蕪,他還需迴山向掌門複命商議才可。


    水千幻取出一枚銀質令牌。


    “來日以此令入我天一門,你就是貧道座下真傳弟子!”


    陸離川欣喜若狂,終於兜兜轉轉,他還是獲得這枚令牌。


    他立刻看向金月鱗,大師姐可否被他才華所攝?


    結果金月鱗看到他,有驚訝,卻無傾慕。


    “恭喜師父又得佳徒。”


    “師弟,有禮了。”


    克製而疏遠。


    陸離川的眉頭微微擰起。


    不對,還是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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