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暗自埋怨命運的不公,自己好不容易逃離了那個可怕的地方,結果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公公對她一直心存不滿,但從未公開與她作對。


    這種表麵上的平靜讓她感到不安,因為她明白公公是表麵上一片和氣,但是背地裏卻是比誰都狠的人。


    他知道家裏老太婆和那個老女人對她非打即罵,但是他仍然是放任不管,當作沒看見一樣。


    更加可怕的是,她總有直覺,他看著他陰鷙的眼神,是想將她徹底解決消失的意思。


    而就在這時,蔡婆子發現了劉紅離開了院子。她立刻意識到這個小蹄子想要逃跑,竟敢不把她放在眼裏!


    蔡婆子在李大妞和齊佳佳的注視下,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憤怒地幾口吃掉了手中的半塊糕點。


    然後又伸手拿了兩塊,緊緊攥在手中,根本不給李大妞說話的機會,又跑出了霍家大門。


    她轉身怒氣衝衝地衝出了院門,決心要追上劉紅並給她一個教訓。


    嘴裏還罵罵咧咧:


    “這個小蹄子,居然還看不起我這個老婆子,我家在霍家村生活開得那麽好,還想迴城?進了我霍家的門,一輩子都得為我霍家當牛做馬,離婚?做夢!”


    李大妞和齊佳佳兩人都被蔡婆子口中的話繞暈了,李大妞一直都是聰明人,但還是被這兩人把腦子幹燒了。


    兩人對視一眼,也趕緊追了出去。


    霍隊長見劉紅出來了,自己媽還在後麵,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眉毛都皺巴巴的。


    霍老爺子看著從自家院門大搖大擺走出來的劉紅和蔡婆子,已經是壓不住的火氣!


    當初寧寧提議去鎮上做買賣,他還擔心會害了一家人。


    迴想當初那副直接抄家一般,將所有的東西都搬走,連房子也不給,給兩人下放去農場做最苦最累的工作。


    所以一直都沒鬆口,後來見自家老婆子為了改善夥食,偷偷摸摸起夜,去磨豆子,磨玉米汁,做好了還悄悄地喬裝打扮去黑市去賣糕點。


    那副樣子,看得他一個大老爺們都立馬就紅了眼。


    他在暗處悄悄的跟著老婆子,見她低聲下氣的討好客人,和客人討價還價,就算這樣,也是一直等了兩個小時才將糕點賣完。


    而黑市周圍,最多的混混和流氓,那些被生活逼迫,或是家裏沒有教育好,就在到處流竄,找目標下手。


    而像老婆子這樣,一看就腿腳不利索的人,就是他們最好下手的對象。


    誰都能欺負她!


    霍老爺子親眼看著自家老婆子被威脅,被追,他便在暗處拿石子兒將那些混混擊暈。


    老婆子應該是認出他了,但是也沒喊他,沒有挑破,繼續走,隻是速度比之前慢了些。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逛了黑市,再去逛了供銷社,最後再是一前一後走迴霍家村。


    迴到家以後,老婆子就像是平常那樣同他吃飯說話,最後什麽也沒提的睡著了。


    那晚上,他輾轉反側了一晚上,他妥協了,於是霍家夜晚起來的從一個人成了兩個人。


    去黑市也是兩個人,有他在,雖然又遇見了幾次混混,但都沒成功。


    不過老婆子看一孩子年紀小,穿著破爛,又消瘦,便將沒賣完的給了他們。


    兩人就這麽忙活了一個月,白天就像平常一樣下地,晚上就做糕點,清晨再去售賣,還是賺了幾十塊錢!


    突然有一天,他的孫媳婦給了他一張報紙,報紙上最大最顯眼的大大的標題寫了什麽,每個字他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他卻不認識了。


    緊接著,有些發脹的眼前出現了一張薄薄的,小小的紙,上麵蓋著幾個鮮豔的紅戳,一旁的老婆子早就已經泣不成聲。


    那是他和她老婆子看見希望的一天,是無數同他一樣命運的人看見希望的一天!


    時宴寧是他霍家的恩人,也是她老婆子顧家的恩人!顧家的傳承能夠有再現世的一天,才無愧於老祖宗一代又一代的心血!


    而現在,這個給孫媳婦潑髒水的人就這麽出入他霍家的大門!這讓他死了之後怎麽有臉見老祖宗!


    霍老爺子臉上的表情是莫測的,隻是擰緊的眉顯露了他的不耐與厭惡:


    “隊長,你們家這是何理?我記得沒錯的話,這是我霍家的大門!隻有我霍家人可以隨意進出,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進出的!”


    圍觀的人感受著霍老爺子此時此刻通身散發的氣場震懾力,一時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霍大隊長也被這貓狗的說法來了脾氣。“你!”


    霍老爺子不等他說什麽,繼續道:


    “我不記得我們霍家族譜有這兩人的名字,如果我記的不錯,當年我買這塊地的時候,證明還是你辦的!難道,這塊地又被大隊長家收迴了?”


    霍大隊長當場就嚇白了臉色,這意思就是他的做派同大地主,和以前的不講道理強占的鄉紳沒什麽區別,侵占人民群眾的財產,這可是違法的!


    輕則他大隊長做到頭,重則他們家都會被下放到更艱苦的北地去挖礦,睡草棚,哪天死了都不會有人收屍。


    旁人還會說他罪有應得。眾人一開始隻是看熱鬧,沒想到還能看見大隊長這吃癟的表情,一時間心裏倒鬆快了幾分。


    霍奶奶看著這兩人,也是不喜,老的年輕時也是個不講理的,到處拿人東西,眾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當年她和老頭兒剛來霍家村的時候,還欺負他們家是外來的,拉著一群人不搭理他們,明裏暗裏的欺負他們。


    至於這年輕的,之前村裏有關於自家娶孫媳婦時的風言風語,她一眼就能看出來就是她傳出來的,俗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兩個人成了一家人,這可是天賜的緣分!


    霍母是隔壁村子嫁過來的,年輕時家裏隻有一個生病的母親,她長得漂亮,是十裏八鄉少有的美貌。


    霍隊長托媒人上門提親,說了他家的條件,當時她聽說了,也有些心動,但是她向媒人提出要帶母親一同過去。


    霍隊長願意,但是這蔡婆子不願意,來她家鬧過,說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對她母親說她們家就是沒根,母親就是罪人!


    母親差點兒氣得一口氣沒上來,醒不過來,蔡婆子見她媽這副樣子,怕攤事,早就跑了。


    她聽說後迴家的時候,她母親已經被氣暈了,她聽說了霍家村有個大夫醫術很好,她冒著大雨去求醫,正好碰見了同樣在診所給父親拿跌打藥酒的霍建業。


    那天雨很大衝垮了田埂,張大夫過不了河,也是霍建業背著張大夫,去她家救的她母親。


    後來,一來二去的,霍建業同她表明了心跡,並且霍建業的父母托媒人來說都願意她侍奉母親。


    令她最為安心的就是,在她嫁人前,兩老就讓建業將她母親接到了霍家去。


    而當年那個上門提親的霍大隊長,也在這蔡婆子示威下,娶了趙家村的趙菊花。


    但是兩家人的關係總是很微妙就是了。


    這麽多年,這霍大隊長仗著自己的身份,一直都在暗地裏給霍家安排最苦最重還沒幾個工分的任務。


    老爺子和建業一直都是默默的做,霍家人從來沒有說過她什麽,這是她一直都感激的。


    這麽久了,還是兩家人第一次以這樣的情境對上……


    村子裏聽說了的人都來了,時宴寧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婆子這麽熱衷於他們家的八卦,感覺不像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蔡婆子見這麽多人都站在外麵,就以為剛剛劉紅那一番話已經被大家都聽見了,她蔡婆子威風了一輩子,今天怎麽能在陰溝裏翻船!


    今天,可不能讓這小的滅了她的地位!


    於是,蔡婆子當著一群人的麵就這麽開始教訓起劉紅來。


    衝上去就是一個大耳刮子,那聲音之清脆,圍觀的人竊竊私語都被蓋下去了。


    ......


    “你以為你是個千金大小姐?還看不起我們家?想巴結人迴城裏?你也不看看你的名聲,我們家娶了你,你不感恩戴德,還在背地裏胡說八道,我讓你胡說八道!”


    劉紅想跑,但是蔡婆子幹了一輩子的架,也是常年做活的人,那一身力氣比劉紅這個年輕半輩子的人都大!


    一手就將劉紅撂翻,扯了個趔趄,騎在劉紅身上左右開弓,圍觀的人也不說話了,就這麽專心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場戲。


    這劉知青最近在村子裏可謂是出盡了風頭,大家雖然沒有在明麵上說些什麽,那是因為大隊長管著他們下地去哪裏做什麽,以及每天可以記多少工分。


    但是大家背地裏說的那些,再加上推測,拚湊起來已經很接近真實情況了。


    還有這蔡婆子似曾相識的動作,也讓一些比蔡婆子年紀大些的老婆子們,想起了當年村子裏沸沸揚揚的事。


    時宴寧正巧站在那婆子身前,就聽那婆子和旁邊的婆子小聲說:“這蔡婆子以前去林家村那邊找林英芝的那個重病在床的媽,鬧得不可開交,也是這樣的吧?”


    “你別說,我想起來了,顧錦蘭這兒媳婦當時就是這麽被蔡婆子罵得,罵得難聽得很,我聽我小舅子說了,當時直接就將那媽氣暈了!


    等林英芝迴家的時候,就剩一口氣了,還是霍家小子背著張大夫過河去的她家,救了迴來。”


    時宴寧聽了個大概,理了理才反應過來,看了眼身邊的霍媽媽,見她隻是淡然的看著蔡婆子,但是她肯定也是聽到了,卻沒有反駁,那就是真的了?


    蔡婆子還在教訓劉紅:“你想迴城繼續勾搭男人?你也不看看自己這副不值錢的樣子!我家啟書當時可是板上釘釘的大學生,就是因為你才丟了大學生的名額,你現在看不起了?


    你以為我們家願意娶你?我還看不起你呢!呸!你生是我霍家的人,死是我霍家的鬼!......”


    時宴寧見蔡婆子除了動手還動嘴甚至還朝著劉紅吐口水,心裏痛快極了,她替原身感到痛快!


    而霍大隊長此時在做什麽呢?


    他在想當年的事,當年也是他媽這麽去林家鬧了一遭,沒過兩天就給他相看新的人,以及收到霍建業去了林家的消息。


    這麽多年,他一直在為自家兒子想辦法,找關係,就是想證明自己的兒子比霍建業的兒子優秀,她林英芝當年瞎了眼!


    霍大隊長此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任憑自家母親這麽教訓兒媳婦,也沒管丟麵子的事兒。


    圍觀的人看得興起,甚至還有人在一旁拱火叫好。


    時宴寧此時在幹嘛呢?她借口有東西落車上,去一旁牛車上拿東西了。


    她看見那出來的兩個人了,和小說裏齊佳佳的描述一模一樣,錯不了,這就是那個假深情的女配!


    她不著急了,她啊,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等會兒看她倆唱戲呢!


    想著剛剛那兩人說的話,時宴寧站在人群後,用一個沙啞中性的嗓音開了口:


    “蔡嬸子,就是要好好教訓這個不知撿點”的女人,省得鬧出那些汙人耳朵的事,讓人看輕了我們霍家村!以後年輕的女孩子不好找婆家!~”


    她說出來的話很快就得到了其他年輕些的婦人的肯定,還有些有女兒的家庭漢子們的肯定。


    “是啊,我女兒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結果沒媒人說,那些人家一聽是霍家村的,都不願意!”


    一個漢子一聽:“真的?那我女兒再過一年就到年紀了,女人到了年紀嫁不出去,砸在手上,可怎麽整?”


    他還想讓女兒找個條件好些的人家,將來可以幫扶著他兒子,偶爾還有些節禮給他打點酒來給他喝。


    “你們以為就隻有女兒有影響嗎?我兒子清清白白的,長得也好,不偷不搶的,一天能幹十幾個工分,說親,人家也不想把女兒嫁過來!”


    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兒子,如果不能讓兒子娶媳婦生娃,給家族留下後代,那麽這家人就會被視為罪人!


    這下子,大家可都穩不住了,紛紛向大隊長討要個說法。


    看著人群裏,因為自己一句話引起的騷動,時宴寧真想說一句:“太給力了!燥起來!”


    果然,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盡的!


    時宴寧迴到霍母身邊,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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