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徐振之尚在原地搖頭晃腦,像背書一樣,朗朗有聲:「太淵、風門、足三裏;少沖、靈道、膝陽關……」


    俞百川越聽,便越是納悶,直到徐振之又喊出了「湧泉」二字,這才幡然醒悟。這湧泉穴位於腳底,自己一沒踢踹、二無躍起,許蟬怎生刺法?定是他夫婦二人一唱一和,將自己幹擾得心焦意亂,好給許蟬可乘之機。


    想到此節,俞百川狠狠朝徐振之瞪了一眼:「小子還不閉嘴,真當我不知你在信口胡謅嗎?」


    見被俞百川識破,徐振之撓了撓頭,笑得有幾分羞澀:「在下初學認穴,莫非有幾處地方叫錯了?若有謬誤,還請龍魁多多指教。」


    「你……」俞百川剛一分神,便險些被許蟬揮撣擊中軟肋,急忙屏氣凝神,全力對敵,任憑徐振之如何出言相激,也是充耳不聞。


    當俞百川心無旁騖後,雙掌上的造詣便慢慢施展出來,當下拿樁立穩,「唿唿」數掌,排山倒海般向許蟬轉攻而去。


    見他掌勢兇猛,許蟬不敢直攖其鋒,瞧地上歪倒著一隻碎幾,便以足尖一鉤一甩,踢向了俞百川。


    俞百川避也未避,「砰」的一掌,將那碎幾拍得愈加四分五裂。群雄見狀,對他的掌力也是暗暗佩服。


    許蟬全神貫注,一等他招式使老,就挺撣疾突,撣杆似一道奔雷,直戳俞百川左腕。


    「來得好快!」俞百川暗道一聲,趕緊變招,朝那雞毛撣子上一抹一抓。


    許蟬唯恐「兵刃」被奪,立馬將雞毛撣子迴抽,可終究遲了一步,俞百川五指一合,已牢牢抓住了撣杆尾端。


    受這抓捋之力,撣上雞毛紛紛脫落,五顏六色,如同落英繽紛,煞是好看。此時的撣子,隻剩了一條光禿禿的撣杆,許蟬和俞百川一人握住一端,相持不下。


    俞百川抓杆在手,又運勁一奪:「撒手吧!」


    女子本不以膂力見長,與俞百川較勁,許蟬哪是對手?遂嫣然一笑,鬆開了手掌:「撒手就撒手。」


    在鬆掌的同時,許蟬手腕驟然一翻,指尖在那桿頭上疾疾一壓。撣杆為細竹條所製,韌性極好,被這一壓,桿身登時繃成了一張彎弓。


    見許蟬突然一笑,俞百川已覺不妙,緊接著手中撣杆導來一股下壓之力,他不及細想,便下意識地抬臂相抗。可就在這時,許蟬倏地移開指尖,那撣杆就「唰」的一聲彈起,朝著俞百川臉上抽去。


    俞百川畢竟缺了左目,視線不全,待他轉頭來瞧時,那撣杆的上端正好「啪」地擊中麵頰。


    挨了這一下,俞百川臉上頓時腫起一道血痕。對俞百川來說,此番無異於奇恥大辱,他寧願讓人在身上戳砍幾刀,也強過當著群豪麵上,被許蟬用撣杆抽臉。


    狂怒惱羞下,俞百川一隻獨目瞪得血紅,大吼一聲,將手裏撣杆狠狠擲向許蟬。許蟬身子一低,躲開擲來的撣杆,正要亮式相對,卻見那俞百川直撲正北的條案而去。


    俞百川一撲到條案下,便急抓那玄鐵槳在手。見他全然一副拚命的架勢,湯顯祖眼疾手快,「噗噗」兩下,立馬伸指將他點住。


    彭勇和水脈的那幫手下大驚,正欲奔來搶人,卻被湯顯祖厲聲喝止。


    湯顯祖迴過身來,衝著俞百川搖頭輕嘆:「龍魁,你這是何苦來哉?說好了是切磋,怎麽還想下死手?」


    「哼!」俞百川的五官都擠在一塊,麵目瞧著愈發猙獰,「瞧令主的意思,是要拉偏架了?」


    湯顯祖目光一凜,直視著俞百川的獨眼:「老夫既然是山河令主,那便對五脈一視同仁,斷不會厚此薄彼!」


    俞百川怒不可遏:「既然令主不偏袒,那就趕緊解了穴道,好讓我跟那臭丫頭一對一再鬥上一鬥!」


    「鬥就鬥,誰還怕你不成?」許蟬柳眉倒豎,「老糊塗,你給他解開!振之哥,把秋水劍給我!」


    徐振之搖搖頭,將秋水劍抱得更緊:「點到為止,犯不上拚個你死我活。」


    「聽見沒?還是振之小友這話在理。」湯顯祖轉向俞百川道,「今日咱們聚在一塊,是為了會盟,又不是打生死擂台。老夫出手將你點住,是想讓你冷靜冷靜。若再發瘋撒野,別說老夫,其他四脈的英雄隻怕也不能坐視不管。」


    說完,湯顯祖伸指輕拂兩下,將俞百川封閉的穴道解開。


    俞百川深深唿吸幾下,身上的血脈方始通暢,他氣唿唿地環視一遭,見馬氏夫婦和程五奎等人虎視眈眈,心下顧忌,遂也不好妄為:「罷了,強龍難壓地頭蛇,虎落平陽被犬欺。咱們水脈這次,就算栽在土脈手上了!」


    「這叫什麽話?」湯顯祖眉頭大皺,「打一迎上你們,徐家人便一直客客氣氣的,哪個壓你、欺你了?反倒是你們,一進這歸遊居,便橫挑鼻子豎挑眼,若不是你們再三相逼,能有後麵這些事嗎?」


    徐振之點點頭,向那俞百川道:「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大夥有目共睹,振之與你龍魁之前素未謀麵,更談不上有什麽過節,可今日一會,你們卻處處針對、咄咄相逼。這其中緣由,振之不能不問個清楚。」


    「沒有過節?哼,你小子擇得倒是挺幹淨!」俞百川踏前一步,大喝道,「我來問你,徐有勉是不是你爹?」


    「當然,」徐振之滿臉傲色,「那正是先父!」


    「那便是了!」俞百川說著,一把扯下左目上的黑眼罩,「我這隻左眼,就是被你爹用那把玄鐵尺給戳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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