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想看屍體?這屍格上不是寫了嗎?第五少卿是不相信我刑部?”


    “韓侍郎多慮了。”


    第五尋淺笑一聲,接著道:“隻是這屍體是在幽蘭坊發現的。


    韓侍郎也知道,這坊閣閣主與太子殿下有些交情。


    這命案一日不破,坊閣便一日人心惶惶。


    況且,這京師出了案子,哪有刑部忙得焦頭爛額,我大理寺北窗高臥的道理!


    都是為了京師太平,這早日破案才是關鍵。”


    韓侍郎一聽,心中一聲唾罵:狗仗人勢。


    麵上卻是皮笑肉不笑地吩咐:“第五少卿都這般說了,本官若是再不應,倒顯得故意為難了。


    隻是,這畢竟是命案,這無關人等,可就……”


    第五尋看他望向了身後人,含笑打斷他:“屍格上說,死者是中毒而亡,但並不清楚是何毒。


    本少卿帶來的這位,精通藥理毒理,興許能探得一二。”


    沈清淺梳了高發,配了玉冠,彎眉被描成冷鋒劍眉。


    一身素色錦袍,俏腰被腰封束著,很是少年爽朗,蘭芝玉樹。


    聽到第五尋的話後,她趕緊上前,俯首拜禮,“區區不才,定當盡力。”


    “就你?”


    從大理寺來人後,便被傳到一旁的老仵作,聽到這話後很少不服氣。


    瞧著沈清淺白頭粉麵的模子,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竟然也敢如此大言不慚,怕是看見那屍體都該吐了吧!


    沈清淺也不生氣,畢竟這年頭沒點兒年齡閱曆證道,一個毛頭小子誰願意信任?


    第五尋卻有些不耐煩了,“還請常仵作帶路。”


    刑部停屍間。


    初夏時節,剛一打開門,難掩的惡臭便撲鼻而來。


    吳宣文屍身已經開始膨脹,屍蛆也出現了。


    沈清淺給了第五尋一個口罩、手套,然後開始檢查屍身。


    屍蛆的大小證明死亡時間上與仵作判斷的並沒什麽出入。


    屍體口腔內腐臭味很重。


    沈清淺雖然是個醫生,但畢竟不是法醫,這種環境還是讓她一陣反胃。


    “如果不舒服的話,你在外麵等我。”第五尋道。


    沈清淺搖頭,“沒事。”


    這個年代若是要確診中毒,必然是拿銀針驗。


    第五尋剛準備將細長的銀針從喉部插進去,便蹙長了眉。


    但見沈清淺也望了過來,他趕緊道:“閉上眼。”


    沈清淺一愣,可他還是很正經地對她又說了一句,“太髒了,閉上眼。”


    人就是這樣,你越不讓做什麽,就越好奇什麽。


    沈清淺也不例外,就要好奇的去看。


    第五尋一瞧,很快扒了手套,捂住了她的眼。


    另一手將銀針直接從死者的喉部插了進去。


    然後又在上腹部插入了一根。


    沈清淺的眼睛被溫熱的掌心覆著,纖長的睫毛一下一下的刷過第五尋的手掌心。


    這樣微小的瘙癢感還是讓第五尋的心漏跳了半拍。


    他輕切地握緊了另一手,道:“你轉過去,我來驗。”


    沈清淺雖很納悶,但還是“哦”了一聲,背過了身子。


    第五尋重新戴好手套,拔出兩根銀針,確實已經變黑。


    他又仔細看了看屍體口裏的東西。


    沈清淺斜眼瞄時,便見他突然繞到了屍體的下方。


    接下來,直接朝下身探去。


    沈清淺心裏一咯噔,難不成……


    第五尋很快便探到了東西。


    死者的那裏,被塞了一樣物件兒。


    隨著他將那個東西拔出,一股刺鼻的惡臭直接湧了出來。


    是一個圓形的類似火折子大小的筒。


    沈清淺內心是震撼的。


    當瞄見第五尋手上的東西時,她還是沒忍住移了過去!


    第五尋長指一伸便將屍身上的白布蓋好。


    這才與她一起,重新看向手中的黑筒。


    那筒子上麵有一個內扣的蓋子,沈清淺喚出一支小鑷子遞給了第五尋。


    筒子被打開後,裏麵有一張白色卷條,卷條上寫著三個字:尤長舒。


    當第五尋與沈清淺拿著東西擺到刑部大堂時,刑部侍郎的臉都綠了。


    “常老,你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嗎!”


    堂下跪著的老仵作一臉煞白!


    “怎麽可能,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兇手!”


    從業幾十年,哪有給男屍那個地方塞東西的!


    而且那口腔裏的異物,他以為是在大米湯裏下了毒,那些殘留物隻是食物殘渣!


    可怎麽會是……


    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兇手!


    第五尋冷麵如冰!


    “韓侍郎,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尤長舒吧?”


    “對,尤長舒,尤長舒。來人,去傳探花郎尤長舒!”


    但。


    尤長舒死了!


    在刑部官員到達尤長舒的住處時,尤長舒已經死了一天了。


    死狀與吳宣文一樣,中毒而亡!


    口裏有白漿液,下體同樣被塞了東西!


    這一次。


    這一次的名字是:範慶世!


    當刑部侍郎看到那三個字時,整個人都晃了晃,差點兒沒暈過去。


    在他猶豫過後,隻身趕往範府門前時,範府大門已被大理寺眾人圍住。


    “大理寺查案,誰敢放肆!”陸川大喊。


    範府門前的侍從一陣唏噓,有領頭人怒目相接。


    “大理寺好大的威風,範府也敢闖!”


    陸川怒斥:“若爾等再敢阻攔,範二公子死了,我看你們誰能擔得起。”


    話音剛落,便見範府內走出一人。


    來人官袍緋紅,上繡金絲仙鶴,彬彬如生,官帽上的金龍熠熠生輝,宛如神龍盤旋,目光如炬,處處彰顯著權勢與欲望。


    眾人見到來人,紛紛俯首,唿,“範左相。”


    第五尋這才下馬,緩步過去,拜禮,“範左相。”


    “我倒是誰,原來是第五少卿,不知少卿何故闖我範府呀。”


    “闖自是不敢當。隻是京師近日發生了一起連環殺人案。


    兇手留下線索,下一個目標可能會是貴府的二公子。


    這性命攸關的大事下官自是不敢馬虎,還望相爺行個方便。”


    “既是未破的殺人案,那案子就還在刑部手裏,這還未結案的案子,大理寺是打算越俎代庖、提前幹預嗎?”


    第五尋儼然一笑,“範左相憂慮了,方才來時,這案子便由聖上口諭,已下達大理寺,著下官親自查辦。”


    在今天與和郡王談完後,第五尋便讓陸川趕緊去找太子已進宮去請旨。


    畢竟是牽扯到範左相,而且事關科舉舞弊。


    刑部若是有意包庇,便能想出一萬種方式來隱瞞。


    所以第五尋便打算先下手為強。


    如今這個案子落在了大理寺頭上,那就好辦多了。


    他可不是那種會包庇任何人的人!


    範左相的臉極其狠戾。


    “我兒與那些人無冤無仇,第五少卿多慮了!”


    第五尋朝陸川招手,陸川將一個白條子遞了過去。


    第五尋展開了置於範左相麵前,道:“上一個條子上的人,已經在昨日被殺。


    範左相若為了令郎好,還是讓他與下官迴大理寺,由下官保護的好。”


    “少卿慎言!


    本相再說一遍,此人與我兒沒有任何關係!


    普天之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第五少卿僅憑一個名字,便斷定那是我兒嗎?”


    這是死不承認了?


    沈清淺扮成的侍衛就跟在陸川身後。


    但見這老匹夫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她就忍不住了。


    “範左相此言差矣。


    範二公子如此出類拔萃!


    這名字當時布告天下時,範左相可是明令禁止範氏之人再取同名了!


    而且連諧音也不行!


    範左相莫不是忘了嗎?”


    沈清淺話音剛落,便被一人高聲吼斷!


    “你放肆,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竟是躲在暗處的韓侍郎!


    他剛才來時就接到了案子移交大理寺的通知。


    此事因為刑部的疏忽大意才沒有及時發現與範二公子有關;


    若是早日發現,早點兒通知相爺,興許也不會到目前這個局麵!


    相爺此時被“圍攻”,他若再不出來解圍表表忠心,怕是這烏紗帽就要掉了……


    第五尋眸中此時寒栗驟起!


    “韓侍郎此時來相府,不也是為了通報範二公子之事來的嗎?”


    韓某人當下心一沉,忙道:“並未。本官隻是路過。”


    “哦?”第五尋抬眉,“那韓侍郎這溜須拍馬的本事可是嫻熟的很。”


    “你……放肆!”


    韓侍郎沒想到第五尋會如此嗆人!臉上瞬間披上一層厚厚的紅。


    範左相的臉色更差了,狠狠地剜了眼沈清淺,道:


    “大理寺的人確實沒有規矩,第五少卿得好好整頓整頓了。”


    第五尋不甘示弱。


    “不勞相爺費心。


    相爺既說過範慶世之名不能再有人用,那這人必就是範二公子了。


    還望相爺莫要阻撓大理寺辦案才是!”


    範左相眼中狠戾猶在,沉聲片刻後,開口道:


    “第五少卿既非說那是我兒,那本相便讓你把人帶走。


    但若我兒在大理寺有何差池,本相定叫你拿命來償!”


    言罷,他迴首,對下人道:“去請二公子!”


    “是。”


    那下人領了話,便朝相府內小跑而去。


    但不多久,便見他匆匆跑來。


    隔老遠,就開口嚷道,“相爺不好了,二公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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