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堂內。


    “你們說吧,有何冤屈。”


    第五尋坐定後,注視著下方,一進房便直接跪地,再也拉不起身的二人。


    大漢情緒不好,但比婦人穩定些。


    第五尋指著他,道:“你說。”


    大漢頓了頓,緩和了幾息後,開口道:


    “草民清河縣人,名叫李福,與娘子來京師尋親。


    草民與娘子有一個兒子,叫李意有。


    去年春闈,他早早來京備考。


    但春闈後,便再無音信。


    我們來京師尋他,可府尹大人竟說!


    我兒子……我兒子就沒有參加科考!


    這怎麽可能?


    獨子寒窗苦讀,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出人頭地!


    就算是不科考,他也得迴家呀!


    但與他一同參考的考生說,草民的兒子,在科考前一日就返鄉了!”


    “所以是,人未到家,你二人也尋人未果。


    那你為何又說,死的冤?”


    第五尋問。


    下堂婦人拿袖子抹掉眼淚,開了口:


    “大人有所不知。


    我家有兒,即便來京趕考。


    每月也會有一封家書,送至清河縣。


    但從去年二月,我們便再未收到有兒的書信。


    有兒的最後一封信上說,他總覺得有人要跟蹤他!


    如今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肯定是被人害了呀!”


    第五尋道:“書信可在?”


    婦人搖頭,泣聲淒淒:


    “去年冬日,我夫妻二人,久等不見有兒音信。


    便收拾行囊,來到京師千裏尋子。


    上報了京兆尹,去過刑部。


    也上過大理寺,甚至連京都衛大人的長馬都攔過!


    可,根本求助無門!


    他們說,我的有兒早就離開京師!


    讓我們,迴清河縣看看!


    可我家有兒,根本就沒有迴清河啊!


    這活生生的人,若不是被人害了!


    怎麽會就這麽丟了呢!!!”


    第五尋問:“你兒的信件可還在?”


    婦人搖頭。


    第五尋長眉緊蹙,這是一點兒證據都沒有?


    全憑空口綴述,別說是那些久居京師的大人們。


    就是他,也覺得……


    “那可有人能證明,他迴了清河?”第五尋又問。


    夫妻二人又是搖頭。


    “我兒就沒有迴去!


    說他迴了清河的,是府尹大人。


    我兒的信,便是呈到了那處。”


    聽到此,第五尋思慮片刻後,才道:


    “既如此,你們二人在京師的住處在何處?


    本官會差人去核實,屆時,一有消息我會派人通知你們。”


    誰知兩人一聽,又開始磕頭!


    大漢淒淒慘慘道,“大人,你是不是也不想幫我們啊。”


    婦人又銳聲哭泣!


    “都說大理寺新上任的少卿大人,是判官轉生!


    若你也不願意幫我們,我們便是死了,也不瞑目啊!”


    陸川站在門外,聽得眉頭深蹙!


    這話不管換誰來聽,都感覺像是,爺若不幫他們,便是害了他們似的。


    他清楚地聽到他們說的話,這明擺著就是人口失蹤!


    這京師的失蹤案,該由京兆尹查辦。


    爺是大理寺的,根本無權過問!


    若是接下了這種無頭無尾的案子,別說無處可查,怕是還得得罪京兆尹的人。


    更何況,這案子光聽著就無從下手。


    更別提,要怎麽查辦了!


    這人要是沒找到,那這倆口子,還不得賴死在爺身上?


    而且,方才與大理寺的衙役對話時,他們也說了這二人之事。


    說這倆人幾乎每個月,都會在大理寺門口攔截官人。


    今日也必是聽聞他家爺上任,才又在門前蹲點!


    不過,他們的兒子,也確實不見了。


    但是,也確實沒參加科考就離京了。


    還有當屆考生、客棧掌櫃為證,實乃鐵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他還是聽到他家爺說,“本官既答應你,便會信守承諾。”


    迴府的路上,陸川不明白,爺為何要這麽綁架自己?


    第一次對他家爺的決定,提出了質疑。


    “爺,為何要幫他們?”


    第五尋長眸微眯,有光從他的眼中溢出。


    他指著天上的太陽,道:“人若看不到光,那便真的活不下去了。”


    可爺……你給了他們光,若這光滅了呢?


    陸川沒有再問。


    他知道,他家爺的脾氣。


    這麽些年,他看著爺破獲奇案無數。


    多少毫無破綻的案子,在他的手中抽絲剝繭般被剝開……


    若爺執意要做那束光,那他便守著這光,絕不讓任何人褻瀆!


    二人一路無語,第五尋在走到一處岔路時。


    突然轉了彎,朝另一條大街走去。


    陸川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上了他的腳步。


    倆人在路過一處錢莊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陸川也見到了,愣過之後才上前去問,“蘭竹,你怎麽在這裏?”


    蘭竹正準備放信煙來著,剛好省了。


    她對著第五尋施禮,道:“爺,沈小姐來了。”


    第五尋一聽,眸中波瀾驟起。


    雖是問著蘭竹,但更似是對自己說的,“看來她是取了。”


    蘭竹點頭。


    “爺所料不差。


    這沈小姐聽聞,爺沒錢後。


    便去爺的書房,找到了爺的印信。”


    她也總算是知道了。


    為何爺說,她有一心求死的癖好了。


    可不是求死?


    竟然連爺的東西都敢亂翻!


    還敢拿了印信,直奔爺的錢莊而來!


    她若不是活夠了,都對不起爺這層除了太子殿下、陸川、方小肆……


    再就是他們君子五卷,才知曉的身份!


    第五尋挑眉,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吩咐二人繼續在門外等候,隻身踏進了錢莊。


    堂內。


    沈清淺正坐在一處椅上,翹著二郎腿,抖巴著腳丫子。


    她瞧見第五尋,也沒得慌張。


    隻是燦爛笑著:“第五老板,來的還真快。”


    跟聰明人打交道,還是比較輕鬆的。


    可以省些心眼,也可以少些算計。


    第五尋坐到另一張椅上,道:


    “沈小姐,你還真是每日都在給我驚喜。”


    沈清淺抱拳!


    “過獎過獎,第五老板也是!咱倆彼此彼此。”


    “哦?”


    第五尋狹長的瑞鳳眼眯起,手肘抵上了桌子,摸著下唇,


    “說吧,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清淺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她已然放開了胸襟,打算直攻其下。


    隻見她圓滾滾的小鹿眼一睜,毫不客氣地對上第五尋黝黑的眸子,不甘示弱道:


    “第五老板的事兒,我都知道。


    我不僅知道,你的印信在哪裏?


    我還知道,這京師有你多少鋪子、多少產業呢。”


    第五尋眸中戾氣霎時而出。


    “沈小姐可聽過一句話……”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沈清淺格外興奮,這就對了嘛!


    來來來,趕緊來殺了我滅口啊!


    結果,第五某人卻話鋒一轉,道:“求死不能。”


    沈清淺眼中的瘋狂,還沒散開。


    愣過之後,宛有一盆涼水從頭灌溉!


    瞬間澆滅了,她那股求死的熱情。


    毫無疑問,這個男人將她拿捏了!


    沈清淺垂頭喪氣地歎了口氣。


    “你就說吧,怎麽樣才能讓我走。”


    第五尋攤手,“隨時。”


    “除了問我,關於我從哪裏來!


    或者是,我怎麽知道你的秘密這件事!


    其他的條件,你隨便開。”


    沈清淺的直言不諱,倒是讓第五尋難得的思量了片刻。


    後而,他斂眸,瞧不出什麽神色。


    隻是緩緩道:“好。


    那本官便問你一件事。


    去年京師有一考生,名喚李意有,他的失蹤你可有線索?”


    李意有?那是誰?


    她有寫過這麽一號人嗎?


    “你不知?”


    沈清淺摳了摳嘴巴,這一個小舉動,讓第五尋眉頭不由一蹙。


    她,似乎和他……


    沒由得他細想,沈清淺便恍然大悟,


    “是不是去年科考前失蹤的?


    叫什麽我忘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第五尋心口一窒,她竟知道?


    她究竟是誰?


    她與他,又有什麽關係?


    這個女人,如果她什麽都知道!


    那當年他家中變故,她又是否知情!


    第五尋,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情緒!


    一把扼住了沈清淺的手腕!


    低沉冰冷到,近乎是聲道狹窄,擠出的音,破口而出。


    “你,都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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