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李紳,因為腳壞了(腳疼得不敢走路)辭了職。


    他治好了腳,當了淮南節度使。


    武宗李炎召原淮南節度使杜悰迴京城當宰相。


    杜悰是歧陽公主的丈夫。文宗三年,公主病死。杜悰調任淮南節度使。


    武宗李炎聽說揚州盛產美女。


    他知道揚州歌舞妓女,不僅人長得精致好看、個個身輕如燕,且才貌出眾,擅長創作詩詞。


    李炎就突發奇想,秘密吩咐淮南監軍(外派太監),給他挑選幾個特別好的揚州妓女,送來皇宮使喚。


    淮南監軍得了任務,轉頭就去商量節度使杜悰:


    “皇上安排我們給他挑選揚州歌舞妓女,請你安排專人負責,組織選美工作團隊,去負責海選。”


    杜悰聽了直搖頭:


    “這叫什麽任務?拿不到台麵上的事!


    我不接受這樣的詔令,哪有隨便給皇宮進獻妓女的?


    妓女雖然長得千裏挑一,但她們都是髒了身的女子,不能用來服侍皇帝。


    她們有的攜帶疾病,把病傳給皇帝,我倆都得被問罪斬首。


    皇帝一旦傳上病,我倆就是國家罪臣,這麽危險的差遣,你也敢接!”


    監軍這才後悔起來,給李炎說寫了奏章說:


    “杜悰為了陛下龍體健康無病,不同意給您挑選妓女。”


    武宗看了奏章,明白了杜悰心意,歎息一聲說:


    “杜悰是直臣,守臣子氣節,朕知道羞愧了!”


    李炎於是召迴杜悰當宰相。 杜悰當了宰相,種種表現令李炎失望。


    杜悰隻是喜歡擺沒宴席吃吃喝喝,不問朝事。


    李炎一看,這可不行啊,宰相得幹事。他把杜悰調任西川節度使,改任李迴當宰相。


    宰相有三個了,軍國大事還是李德裕做決定。


    宰相李迴、李讓夷,不過是等李德裕做了決定,他倆簽個名表示同意,就算履了職。


    李德裕認為平定迴鶻的軍事行動還沒完成,對李炎說:


    “迴鶻已經沒落衰敗,烏介可汗已經窮途末路,我國應趁此機會踩平迴鶻,而後收複河湟大地。


    請陛下派人送給張仲武詔書,讓他平賊立功。”


    武宗李炎頒詔旨,督促張仲武進兵,消滅烏介殘餘部隊。


    張仲武奉命率唐軍向烏介發起幾次戰鬥,收降迴鶻敗兵兩萬多人。


    巡邊使劉蒙也奏報說:


    “吐蕃國接連發生內亂,國力衰退,無暇外顧,我國可乘機收複河湟地區。”


    天時來了,武宗李炎打算大舉平西,收複被吐蕃侵占多年大唐國土。


    武宗李炎壯誌未酬,偏偏開始疾病纏身了。


    一個英明果斷的皇帝,漸漸精神萎靡、身體瘦弱、力不從心。


    武宗李炎即位時二十七歲,改年號後才過了五年,還隻有三十二歲。


    這正是身強力壯、精力充沛、大有作為好時光,怎麽疾病纏身了?


    原來從高祖李淵建立唐朝時,就修建老子廟,尊奉老子爺李耽為太上玄元皇帝。


    李家後世子孫,敬奉祖師老子爺,成為世代慣例。對待道家人士,朝廷無不厚待,道教因此盛行不衰。


    武宗李炎時,排斥外來宗教,專心致誌崇尚道教。


    李炎即位之初,就召入道士趙歸真,封他為“道門教授大先生”。


    在皇宮中為趙歸真蓋了一座“望仙觀”,讓他住在裏麵悟道修仙。


    李炎雖忙於政務,一有空閑,常去道觀中聆聽趙歸真講道家經典,李炎信奉特別虔誠。


    道家學說本來是居偉至尊,悟透天地萬物、宇宙洪荒的人間真理,流傳萬世不衰。


    可是後世道教子弟把它宗教化、功利化,把人間清醒的道家給傳歪了,帶上了邪路了。


    後代道教子孫,欺騙世人的煉仙丹長生不老,就是一種圖財害命的邪術。


    趙歸真帶領一幫徒弟,給武宗李炎煉造仙丹,說是他們研究發明長生不老神藥。


    武宗李炎服用下去,自覺精神倍增,渾身有勁。


    可是這丹藥有個怪作用,一股邪火在體內亂衝亂撞,不釋放一番憋得慌,服下起作用後,必定那方麵的衝動大爆發。


    李炎一晚上能和好幾個嬪妃發生那種行為,欲火一遍遍釋放,李炎自我感覺暢快無比。


    沒有想到情欲越來越旺盛,李炎感覺似乎身體內動能無限、威猛永恆。


    元氣天天損耗,各種壯陽藥物,什麽硫磺水銀、人參鹿茸、驢鞭鹿鞭都是催命的毒藥。


    武宗李炎服藥上癮,天天服用壯陽藥物,漸漸臉上憔悴如同老樹皮,身體羸瘦似餓死鬼。


    當時李炎寵幸的嬪妃,第一要算王才人。


    王才人是邯鄲人氏,選入後宮時才十三歲。她能歌善舞,才思敏捷,後來長得身材頎長苗條,亭亭玉立、容貌如花似玉。


    武宗李炎也是身材頎長,長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兩人都是高挑身材,一個英俊帥氣,一個美麗動人。


    他倆情投意合,如膠似漆,卿卿我我。


    武宗李炎即位,封王氏為才人。


    武宗遊覽禦花苑,王才人必騎馬伴隨。


    王才人氣度雍容華貴,武宗李炎氣質至尊高貴。


    路邊的人們,遠遠地偷看,心中豔羨:他倆真是英俊青年配絕世佳人。


    王才人有時展示技藝,手握輕弓,連發幾支羽箭,射倒禦花苑中幾隻飛鳥,幾隻野兔。


    武宗欣賞她才藝非凡,越發寵愛她,想立她為皇後。


    李德裕趕忙勸阻說:


    “王才人不生育,家族出身又沒有名氣,立她當皇後,天下人會嘲笑皇帝心裏沒數。”


    武宗李炎打消了這個念頭。


    後宮佳麗幾百人,沒有一個比得上王才人,李炎就把正宮位置一直空著。


    到武宗李炎生了病,王才人才勸他說:


    “陛下天天服用仙丹,無非希望長生不老。


    妾見陛下近日皮膚黯沉、沒有光澤,為陛下身體行深為擔憂。


    望陛下謹慎,別再服用丹藥了。


    看見你抱著妾身興雲播雨,累得大汗淋漓,妾也十分心疼。”


    武宗李炎說:


    “沒事的 。沒事的。


    趙歸真說我變瘦是正常的。


    說我這是脫胎換骨,進入更高境界,就應該變瘦哩。”


    李炎越病越服丹藥,越服丹藥就病得越厲害。


    他又召衡山道士劉玄靜入宮,讓他擔任崇玄館學士。


    劉玄靜看事兒明白,知道李炎被趙歸真糊弄欺騙得至死不悟,中了丹藥的毒已經活不長了。


    劉玄靜堅決推辭,不肯留在長安受職,逃迴了雲霧繚繞的衡山深處。


    武宗李炎元陰、精氣日日虧空消耗,他變得脾氣暴躁,喜怒無常。


    李炎曾經問李德裕:


    “近來外邊情況怎麽樣啊?”


    李德裕說:


    “陛下您什麽時候發怒發威,暴跳如雷,根本不可預測,現在群臣對您又驚又怕。


    現在四方平定。盼陛下寬待官吏平民,讓做善事的的人得到好報,做了惡的人得到懲罰,這樣才天下安然。”


    武宗李炎聽了沉默無語,迴到寢室去睡覺去了。


    李德裕主持朝政有幾年了,他有才學膽識,但是沒有肚量。


    所有和他有怨仇過節的人,他沒有不報複的。


    道士趙歸真得寵,李德裕再三斥責他,說他是個謀害皇帝的大騙子。(這倒是實話)


    平定反賊劉稹,李德裕隻準許他自己和武宗李炎商議對策,不準許宦官參與商議。


    宮內中尉、樞密使、各地監軍,無法幹擾決策,所以平叛獲得成功。(這做得也對)。


    但是內外閹黨宦官,看李德裕就是個眼中釘,常想把他趕走,或者用下作手段把他弄死。


    宦官們勾結道士趙歸真,一早一晚地給李德裕進讒言。


    聽得多了,武家李炎也恨李德裕,隻是表麵上對他還算客氣。


    李德裕對李炎說:


    “陛下,我很老了,老得牙都掉了,走路也走不了了。


    我想退休迴老家,臥看秋月春風,醉心詩酒田園。”


    李炎不允許。


    給事中韋弘質,對李炎說:


    “宰相李德裕權力過重了!”


    李德裕知道了,找到韋弘質劈頭蓋臉訓斥了他一頓,把他貶為往外地去當小官。


    李德裕說對李炎說:


    “國家養著吃閑飯的官員太多,他們作威作福,不幹人事。


    他們享用著百姓血汗,不造福百姓,隻是壓榨禍害百姓。”


    李德裕主持改革,裁減郡縣官吏兩千多人。


    李德裕想為國家消除弊政,不顧忌觸及哪些人的利益,不害怕他已得罪了多少人。


    宮廷裏和各地被裁減的官員都比平民百姓有錢有勢,觸怒了他們,後果很嚴重。


    從朝廷到地方,對李德裕的責罵抱怨,聲勢浩大。


    隻因維護李德裕的武宗李炎還在世,人們拿李德裕無可奈何。


    會昌五年臘月底,武宗李炎病重,他下詔取消大年初一群臣給他拜年活動。


    第二年正月裏,群臣並不見武宗李炎上朝問政。


    李德裕除了去李炎寢室病床前問安,就是專心處理朝廷政務,沒有時間精力應付宮廷權力爭鬥。


    沒想到左神策中尉馬元贄,已安排心腹嘍囉控製了皇宮。


    他們一群太監一商量,竟然假造一道聖旨,立光王李怡的為皇太叔, 代理軍事政事。


    這光王李怡身份來曆是:


    先前李錡被問罪處死,他的家屬充為官奴。


    李綺有個小老婆鄭氏天生麗質,眉眼鼻子嘴長得巧妙,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鄭氏被憲宗李純看上了,李純也不嫌棄她曾是別人的老婆,不顧勸阻把她納入後宮。


    兩人幾次上床恩愛纏綿,鄭氏有了身孕,生下個兒子,取名叫李怡。


    憲宗李純有二十個兒子, 李怡排行第十三。


    李怡小時候,像個悶葫蘆,不會朝著人笑,也不開口說話。


    宮中都知道他是李純的“傻兒子”。


    李怡長到十幾歲,被封為“光王”。


    李怡仍然裝傻充愣,雖然他也混在李純的一大群兒子中,群居遊玩共處,他還是不說話不吱聲。


    武宗李炎漸漸病重,十幾天不發一道詔令。


    宦官馬元贄見武宗李炎快不行了,打算自作主張選皇位繼承人。


    馬元贄想:


    最好選個二傻子,二傻子沒主張,肯聽宦官的話,容易控製著他,宦官集團借此作威作福。


    無論選誰當上皇帝,他馬元贄都是那個助力新國君登上皇位的第一功臣,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武宗李炎有五個兒子:


    大兒子李峻,


    二兒子李峴,


    三兒子李岐,


    四兒子李嶧,


    五兒子李嵯。


    他們的共同點一是名字裏都在“山”字旁,二是他們都很年幼無知,還不懂得治國理政、為人處事。


    皇宮內的一群太監,也知道一旦李炎死了,他兒子繼位才是正統。


    可是擁立任何一個小男孩,他們都還不懂事,不知道被太監擁立,得對擁立他的太監們心懷感恩。


    小男孩甚至不願坐在皇位上,坐上皇位就哭鬧不停。


    任小男孩不理國政,準許他跑下皇位,滿地玩耍胡鬧,才是他最高興的事兒。


    太監們想:


    這幫不通人事的小家夥,就算擁立上來有什麽用?


    所以太監們一商量,還是擁立李炎叔叔、年紀大的李怡。


    他雖然是老了些,老的比小的更有性價比。


    會昌六年六月甲子日,武宗李炎病情加重。


    王才人侍立在床邊,武宗李炎也不眨眼,瞪著眼睛看了王才人很久,拚盡氣力才說出一句話:


    “我要和你永別了。”


    王才人含著眼淚說:


    “陛下大福還美享完,怎麽說出這麽不吉利的話來?”


    武宗李炎想再說話,喉中已是痰塞,沒法發聲。


    他隻好用盡所有力氣,象征性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他說不出成句的話來了。


    李炎兩眼注視著王才人不眨眼,王才人已經揣摩出了他的心思,她深情地對李炎說道:


    “陛下萬歲後,妾願意以身殉葬。”


    武宗李炎聽了,臉上略微呈現歡快的表情,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個答字:


    “好。”


    李炎隨後就不說話了。


    誰繼承皇位,這麽大的事,李炎也不去想,他心裏隻有割舍不下的王才人給他殉葬這事兒。


    王才人拿出自己多年積攢金銀珠寶,全部部分給了平時服侍她的宮女,以及李炎的其他嬪妃。


    分完了財產,王才人到李炎床前哭拜說:


    “陛下英靈,領著我走吧。


    妾要來兌現咱倆一起去死的約定了!”


    王才人解下裙帶,拴在李炎床頭高處的木橫梁上,係成閉環,再套在自己脖子上,讓自己身體懸空,自盡身亡了。


    幾乎同時,躺在床上的李炎身體顫動一下,就不再動彈了,他也死了。


    這對生死不離的伉儷,相約把肉體拋在人間,靈魂相依相偎,形影不離地奔往另一個世界去了。


    在那個世界裏,他倆依然相伴相隨,喜憂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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