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裴度,極力勸說憲宗李純:


    “朝廷宦官(太監)專權,比藩鎮割據危害還嚴重。”


    李純不聽。


    裴度和皇甫鎛、程異發生矛盾。


    皇甫鎛、程異安排宦官,千方百計誣陷裴度。


    李純開始疏遠裴度,外調他任河東節度使。


    李純常讓京城朝臣和外地節度使角色互換:


    調河陽節度使令狐楚迴朝當宰相。


    調宣武節度使韓弘迴朝任中書令。


    外調張弘靖為宣武節度使。


    憲宗李純因為各地叛亂平定,各藩鎮服服帖帖,覺得天下太平,自己功成名就,開始飄飄然。


    皇甫鎛等阿諛奉承,奉憲宗李純尊號為:


    “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


    打仗打得國庫缺錢了,誰能收斂錢財誰有功國家,朝廷開展官員獻錢運動。


    一幫度支鹽鐵使,隨時向朝延進奉錢財,越多越好。


    賦稅之外加收上來的錢財,平叛期間叫“助軍”。(資助軍隊糧餉)


    叛亂平定,官員進奉的錢財叫助賞。(賞賜立功將士)


    後來進奉的錢財,叫賀禮。(祝賀平亂成功)


    就是左右軍中尉,也向朝廷獻錢一萬緡。


    官員沒有人舍得把自己家變賣了,幫助國家紓解困難。


    給朝廷進獻錢財的官吏,都是壓榨民膏民血,作為討好朝廷的進獻。


    庫部員外郎李渤,出使陳許,迴來跟李純說:


    “渭南各縣,老百姓活不下去,紛紛逃進深山,村莊變成了無人村,望不見飄起炊煙。


    地方官瘋狂壓榨百姓,聚斂錢財討好朝廷,才導致這樣。”


    誰讓你說實話的?皇甫鎛恨他多嘴,要陷害李渤。


    李渤發現這種情況,就稱病辭職,騎著一頭驢,迴到生他養他的山溝溝。


    台州刺史柳泌,奉旨到上任,天天動員官吏和老百姓,上天台山采集仙草。


    天台山上哪有仙草啊?柳泌本是對憲宗撒謊的。


    官府組織幾萬百姓上山尋找,找了一年,一棵仙草也沒找到。


    柳泌害怕被皇帝問罪,他自己躲藏進深山中。


    這個混球要畏罪藏匿麽?逝東觀察使派兵搜山,抓捕柳泌押到長安。


    宰相皇甫鎛為他庇護開脫 ,李純免了柳泌的欺詐罪,還封他為翰林院待詔。


    李純令柳泌研究長生不老藥方。


    李純喝了柳泌配製的不老神藥,確實明顯有效,那效果是一天比一天口幹舌燥,焦渴難熬,口舌生瘡,嗓子冒煙。


    起居舍人裴璘對李純說:


    “藥隻是治療疾病的東西,人沒有病的時候,不應經常喝藥。


    況且硫磺、鉛、水銀這些東西有毒,吃了中毒上火,肝膽腸胃都毒爛。


    誰配製藥方,誰得先試喝。


    您喝的這些藥汁,先讓柳泌試喝上一年,皇上再喝也不晚。


    柳泌自己喝一年他就死了,皇上您就知道這藥喝不得了。”


    裴璘的話句句在理,憲宗李純不聽。英明皇帝也有犯傻時,黃泉路上赴死的鬼,誰也勸不迴。


    李純不但不聽,還嫌棄他多嘴,貶裴璘為江陵縣令,讓他滾得遠遠的,見不著心不煩。


    宰相崔群,被宰相皇甫鎛排擠,被外調為湖南觀察使。


    負責擬寫聖旨武儒衡是已故宰相武元衡的弟弟。他耿直敢言,被宰相令狐楚忌恨。


    令狐楚想出一個辦法,推薦狄兼謨當左拾遺。


    狄兼謨是狄仁傑的重孫,他考中進士,先擔任襄陽府吏,為人剛正、脾氣像他曾祖狄仁傑,被舉薦為言官。


    令狐楚在推薦信裏說道:


    “當年武則天皇後篡權,武氏一族專橫朝廷,他們武家人一起壞。


    幸虧狄仁傑輔佐中宗,恢複大唐正統。


    狄兼謨是狄仁傑後代,德才兼優,應該重用。”


    他想表麵上推薦狄兼謨,暗中斥責武儒衡他們姓武的這幫人,從祖輩裏就是骨子裏壞。


    官僚文人小心思都用在排擠異己上了。


    武儒衡知道他言外的意圖是指斥姓武的,趕忙跑去哭著向憲宗李純說:


    “我的老祖宗是武平一,則天皇後當皇帝時,他不爭權奪利,固執不肯當官,隱居在嵩山深處……”


    憲宗李純不等他說完,就點點頭說:


    “朕知道這事兒,你不要擔心。”


    沒幾天,李純升任武儒衡為中書舍人、左軍中尉。


    令狐楚本想排擠武儒衡,反倒促使李純給武儒衡升了官。


    令狐楚氣急敗壞,氣得坐在家裏罵,罵天罵地罵空氣,也罵他自己。


    吐突承璀從淮南調迴長安,仍然受李純寵信。


    宦官王守澄、陳弘誌太監團夥人數眾多,和吐突承璀明爭暗鬥。


    憲宗李純隻想吃仙丹長壽,恰恰導致了早死。


    他固執地服用含有硫磺、鉛、水銀等重金屬的長生不老丹,慢性中毒,脾氣火暴焦躁。


    他身邊的宦官,他看誰稍有不順眼,就下令處死。


    宦官人人自危,時防不測。


    宮廷內是一幫宦官的天下,壓迫急眼了,他們就不計後果地反抗。


    宦官沒有後代,和家人斷了聯係,沒啥顧慮、做事賊大膽。


    宦官們恨透了李純,想趁他病、要他命,暗中盤算著李純一旦病倒臥床,就幾個太監一擁而上,摁住他掐死他,然後說他暴病身亡,再立他兒子當新皇。


    吐突承璀和憲宗李純的二兒子李惲關係親密。


    原太子李寧病死,吐突承璀勸李純立李惲為太子。


    李惲有賢德才能,可她母親是個地位卑賤的普通宮女。


    她娘倆在宮中沒有後台,沒有支持她娘倆的的官宦勢力。


    投胎錯投在沒有背景弱勢家裏,再優秀也難有機遇,大概率無聲無息淹沒在曆史長河裏。


    和李惲處境截然不同的是李純的三兒子李恆。


    李恆的母親是名將郭子儀的孫女,背後依托的是強大的郭子儀後代官僚家族。


    李恆母親神通廣大,聯絡一幫朝臣、禦林軍將領、宮廷宦官集團三派勢力,都支持立李恆為太子。


    憲宗李純看好二兒子李惲,但是拗不過朝廷文臣、禦林軍將領、宮廷宦官三派勢力,隻好立背景強大的三兒子李恆為太子。


    這時憲宗李純病了。(吃仙丹中毒了)


    吐突承璀緊鑼密鼓行動起來,想立李惲為太子。


    太子李恆得知消息急了,秘密派人去征求司農卿郭釗意見:


    “有人要和我爭奪太子位,我該怎麽辦?”


    郭釗是李恆的舅舅,郭釗囑咐來人給李恆迴話說:


    “殿下隻需謹慎孝順,靜待天命,不要有別的打算。”


    這時支持李恆的那幫勢力,早做好了除掉吐突承璀和李惲的計劃,隻等李純駕崩這個動手時機。


    事關成敗,不能泄密,當然得提醒太子李恆,別事急別亂作為。


    李恆隻需耐心等待,自有人給他當清道夫,清除他當皇帝道路上的障礙。


    元和十五年大年初一,憲宗李純因病沒起床。


    半天不見李純不上朝,群臣心裏惶恐起來。


    這天下午義成節度使劉悟來長安述職,和李純在麟德殿交談。


    劉悟奏完事出皇宮,對群臣們說:


    “皇上已起床理政,龍體平安,大家不要擔心。”


    群臣們聽了劉悟的話,都以為皇帝身體由病情危重轉為康複,心情愉快地放心迴家去。


    沒想到過了一晚上,皇宮中傳出令人震驚的消息,說是憲宗李純已經聖駕歸天。


    群臣像當頭挨了一悶棍,都懵了。


    宰相以下群臣,倉猝進宮,剛到中和殿憲宗李純寢室那裏,就被攔住不準近前。


    中和殿門外,已由中尉梁守謙,帶領兵士守衛。


    裏麵的李純寢室,由王守澄、陳弘誌、馬進譚、劉承韋、韋元素一群太監把守。


    太監們不準許群臣走近李純寢室、更不準靠近龍床觀看已去世的李純。


    李純是吃仙丹毒性發作死的,還是被太監合夥掐死的,隻有這幫太監最清楚。


    陳弘誌走出李純寢室,對群臣們揚言說:


    “皇上誤服金石長生不老仙丹,毒性發作,突然駕崩,真是出人意料。


    幸虧皇上留有遺詔,令太子繼承皇位。


    皇上授意中書令韓弘,暫行代理政務。


    太子現在皇上寢室,應即日即位登基,然後朝廷給皇上治喪。”


    群臣聽了,一臉疑惑。


    宰相皇甫鎛、令狐楚本來沒有氣節。


    他倆見皇上寢室內外,已被一幫太監完全控製,知道不便發聲質疑皇上暴死真相,隻好唯唯從命。


    不知道受誰指使,大太監陳弘誌,秘密安排十名心腹兵士,持刀等候在路邊,等吐突承璀、李純二兒子李惲前來奔喪時,兵士們出其不意一哄而上,將他倆亂刀剁成肉泥。


    他倆突然人間消失,沒有引起轟動,宮廷權力爭鬥中,他倆處在弱勢,成了悄然消失的犧牲品。


    外人不知道是誰安排人殺死了他倆。宮廷中也不在意他們被殺的事,都在忙太子李恆即位的禮儀,都在忙著料理憲宗李純的後事。


    太子李恆在太極殿即皇位,曆史上稱他為唐穆宗。


    他即位第一道詔令是:


    賞賜左右禦林神策軍銅錢,每人發給銅錢五十串(緡)。


    宰相皇甫鎛,完成李恆新皇登基朝賀儀式,迴家到家裏,第二天打算再去上朝。


    他正要走出家門,忽然傳遞皇帝詔令的太監騎馬來到家門口。


    太監讓皇甫鎛接聽詔旨。


    詔旨指責皇甫鎛犯下的多條罪狀,貶他去天涯海角海南島,當崖州司戶參軍。


    皇甫鎛一聽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


    接了旨不赴任是抗旨,等太監傳完聖旨離開,皇甫鎛和家人話別。


    親人們淚臉相對,心情淒惶。


    皇甫鎛長歎一聲說:


    “王守澄、陳弘誌,一幫太監奸賊謀逆,活活掐死了患病的皇帝。


    我枉為宰相,沒有能力除滅這幫逆賊。


    我犯下的不作為之罪、確實死了都活該。


    新皇帝聖旨上說我向先皇引薦江湖術士,配製仙丹給先皇吃,毒死了先皇。


    這事怪罪我身上,我太冤枉!


    長生不老丹有毒,藥方又不是我配的。


    我本心是盼先皇長生不老啊!”


    說完,皇甫鎛帶上幾個仆從,租了輛馬車,拉著行李和他自己,出了長安往南走。


    皇甫鎛剛到海南崖州,就嘎嘣暴死在那裏。


    皇宮內外,官府民間,聽說皇甫鎛死了,紛紛慶賀,慶賀死了一個大奸臣。


    穆宗李恆又下令把給先帝李純練丹藥服用的柳泌、和尚大通都捉拿了來,用木棍打死。


    熬製慢性毒藥、用煉丹邪術禍害皇帝李純,這倆狗日的死了,眾人拍手稱快。


    穆宗李恆升任:


    禦史中丞蕭俛、翰林學士段文昌為宰相。


    尊奉母親郭貴妃為太後。


    舅舅郭釗為刑部尚書。


    舅舅郭縱為金吾大將軍。


    郭太後移居興慶宮,李恆常去問安。


    穆宗李恆喜愛奢侈,特別喜歡嬉鬧遊玩。


    他即位沒多久,駕臨丹鳳門,宣詔大赦天下。


    然後召入宮廷歌舞團演員多位著名演員,讓她們上演情景戲曲, 放肆地作樂。


    過了幾天,穆宗李恆又到光臨神策軍營,觀看軍中壯士表演散打格鬥。


    監察禦使楊虞卿上奏疏說:


    “先帝剛去世沒幾天,皇上不應歌舞升平、遊樂縱情。”


    李恆說:


    “你提醒得對,朕今後注意就是了。”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穆宗李恆周圍一幫奸邪小人,慫恿他吃喝玩樂。


    單靠幾個直臣,勸說不動。


    這年六月,葬憲宗李純於景陵。


    憲宗李純在位十四年,雄才大略、平定藩鎮,享年四十二歲。可算是一代中興大唐英明國君。


    可惜晚節不保,吃了丹藥脾氣火爆,亂殺太監,激起眾怒,被把持皇宮的太監王守澄,陳弘誌等人晚上按在床上活活掐死。


    穆宗李恆自從安葬了憲宗李純,越發肆無忌憚、醉心玩樂。


    秋涼天氣,李恆帶了後宮佳麗,遊玩劃船。


    李恆還重開重陽大宴,拾遺李鈺上奏疏說:


    “年號沒改,先帝陵墓還是新土。


    三年喪期,禮法不可亂,在皇宮大宴,應從緩好一些。”


    穆宗李恆不聽。


    到了九月九日,穆宗設大宴招待百官,菜品格外豐盛。大家放開拘謹,吃喝了一整天。


    既而群臣入宮,諫議大夫鄭覃、雀郾等五人進諫說:


    “陛下宴樂過多,遊玩無度。


    從早到晚接近歌舞藝人,過於親昵隨便,這都不是忙正事。


    就是一切賞賜,也不能太沒數。


    金銀絲綢都是百姓血汗,沒有功勞的人不能隨便賞賜。”


    穆宗李恆即位後,長久不問朝政,這次忽然聽到議論政事,便問宰相:


    “這些提建議的,都是什麽人?”


    宰相說:


    “他們都是諫官,專門負責發現朝政過失,幫助國家改進治理。”


    穆宗李恆讓宰相答複諫官們:


    “你們提的都對,照此執行就是了。”


    大家聽了,心情愉悅。


    哪知穆宗李恆隻是表麵敷衍,並不真心改正過失。


    李恆對給事中丁公著說:


    “聽說皇宮外的人,也都喜歡吃喝玩樂。


    想比是年景豐收,百姓富足,所以有此景象,朕感到欣慰。”


    丁公著說:


    “這不是什麽好事,恐怕逐漸讓陛下憂慮。”


    李恆吃驚地問:“這是什麽原因?”


    丁公著說:


    “自天寶年間,奢靡之風盛行。


    公卿大臣競相遊玩宴樂,養小老婆。


    官員以喝醉為榮,喝醉了就睡,睡醒再喝。


    富人男女胡亂通奸,窮人在野外樹林裏胡亂交配。


    照此下去,各行各業都荒廢。


    陛下能不憂慮勞心麽?請陛下禁止奢靡風氣,為朝廷續命延福。”


    穆宗李恆聽了半信半疑,拖延不管。


    沒多久,已是仲冬季節,穆宗李恆又打算出遊華清宮。


    宰相崔植、蕭俛、段文昌到延英門三次上奏表,勸李恆不要去。


    李恆看了不迴複。


    諫官們等在皇宮,準備勸阻,從中午等到天黑,不見李恆上朝理政,不得不陸續散去。


    商定第二天再勸諫,沒想到從太監口中探知消息,穆宗李恆車駕已經從別的出宮道路出了長安城。


    隨從皇帝李恆出行的,有公主、駙馬,中尉神策軍使,禦林軍兵士一千人,車馬隊伍浩蕩,往華清宮而去。


    群臣知道了隻能搖頭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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