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各路討逆官軍久戰不決,宰相裴度多次上奏章說:


    “嚴綬這人領兵打仗能力不行。”


    憲宗李純改任韓弘為討伐淮西各路官軍總指揮。


    沒料到韓弘改變了初心,也打算留著吳元濟不消滅,擁寇自重,自己才受到朝廷重用。


    李光顏勇猛當時天下無敵,威名震懾淮西。


    韓弘想結交李光顏,特意花重金從大梁城中挑選一個容貌驚豔的妓女,派使者領著,用豪華轎車(其實裝飾華麗的馬車)拉著她,贈送給李光顏。


    李光顏設酒宴招待韓弘使者,同時犒賞全軍將領。


    大家舉杯推盞,夾菜嚼肉,歡快地吃酒。


    忽然眾人眼前一亮,頓時感覺滿堂生輝。


    原來大家看見,那位美麗妓女,邁動輕盈蓮花步,嫋嫋婷婷,身姿婀娜,正姍姍走來。


    她杏眼含春、自信從容,走到李光顏麵前屈膝叩見,再向各座彎腰施禮,道了一聲“萬福。”


    各座將領目光都被她吸引過去,大家恍惚覺得她是春秋美女西施轉世,洛河神女重生。


    女子衣服上珠翠環繞,玉環金釵裝扮,不光是美女身價傾城,僅是她滿身裝飾,也價值百萬緡。


    座中韓弘使者對美麗妓女說:


    “請麗人一展歌舞技藝。”


    宴會廳邊上的絲竹管弦樂隊應聲開始演奏。


    美妓的甜美歌聲和身姿優美的舞蹈動作,無不合音合拍。


    她表情專注投入,看上去越發楚楚動人。


    酒宴大廳裏的各酒桌將士,都看得心醉神迷,慨然稱歎。


    李光顏對韓弘派來的使者說:


    “韓相公可憐我身在軍營,滿眼都是陽剛壯漢,見不到女子身影。


    今天得見柔美倩影,像久旱突降甘霖,滋潤了幹裂的心田。


    韓相公有心,贈送給我這麽一位顏值逆天的美女,我確實感激不盡。


    但是我屬下幾萬將士,他們都是離家遠來,他們不得不以血肉之軀,置於戰場刀光劍鋒之下。


    他們沒法親近美女,碰觸美女玉肌雪膚,慰安身心。


    我身為將士統帥,能忍心沉迷床第之歡,在美女溫情懷抱裏獨自陶醉麽?”


    李光顏說完,兩行眼淚從眼角流出,流淌在兩腮邊。


    滿座將士聽了,歎服主帥李光顏的品格,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李光顏吩咐身邊的人去拿來金銀綢緞,贈送給韓弘使者,令使者把美麗妓女帶迴去。


    韓弘使者向李光顏道別,李光顏又囑咐他說:


    “請你為我向韓相公致謝,我以身許國 ,發誓和叛賊不共戴天。


    我既使戰死在戰場上,也無怨無悔。”


    韓弘接到使者迴報,對李光顏肅然起敬。


    韓弘上奏表請求朝適增派兵力,他要和李光顏合攻吳元濟。


    憲宗李純再命李遜、高霞寓前往增援。


    高霞寓負責領兵作戰,李遜負責運輸糧草。


    高霞寓到了鐵城,被吳元濟抓到一個機會,叛軍成功設下埋伏,包圍了官軍。


    高霞寓全軍覆沒,就他自己活著逃迴來了。


    高霞寓一時沒法掩蓋罪責,隻好把過錯推到李遜身上,他給李純寫奏章說:


    “李遜運輸糧草不及時,兵士沒得飯吃,餓得頭昏眼花,拿兵器都拿不住,才導致了慘敗。”


    李純想:沒有時間精力調查真相,都貶了吧。


    李純貶高霞寓為歸州刺史,李遜也被貶任。


    李純另調袁滋前往平定吳元濟。


    袁滋比高霞寓還懦弱無能,一到任就禁止官軍惹事,明令禁止官軍進入淮西吳元濟地界。


    袁滋派人派馬車,去蔡州友好訪問,給吳元濟送去錢財,請求和吳元濟互不進犯。


    朝廷期望袁滋去剿滅叛賊的,他卻資助叛賊,和叛賊友好共處,就差簽訂互不侵犯條約了。


    憲宗李純知道了袁滋是個廢物,貶他為撫州刺史。


    前方平叛各路官軍部隊,有幾路在安樂吃睡休閑,有幾路在浴血苦戰。


    李光顏和烏重胤部隊是真心滅賊,多次打敗吳元濟軍隊,攻克溵水西南陵雲寨柵。


    陵雲寨柵處在陳州、蔡州要道上,吳元濟把這兒看作是軍事要地,派駐重兵把守。


    李光顏和烏重胤兩次夾攻,好不容易攻打下來。


    各路官軍進討淮西吳元濟的部隊,總兵力接近九萬人。


    已是曠日持久,就是不見全勝。


    李純改任散騎常侍李愬為唐(州)隨(州)鄧(州)節度使。


    李愬是已故名將李晟的兒子,年輕時孝順他爹出了名。


    他爹李晟死後,李愬在李晟墳墓旁修建了小草屋,他住在小草屋裏,日夜守望父親墳墓。


    李愬守孝期滿,才離開家鄉去當官。


    他先後擔任晉州刺史、坊州刺史。他任期內政績卓著,升為光祿大夫。


    淮西平叛遲遲不見成功,李愬自告奮勇,上奏疏請求前往平叛。


    憲宗李純不知道李愬有軍事才能,不敢任用他。


    宰相李逢吉懂得李愬是智勇雙全的帥才,極力舉薦。


    李愬到任唐州,聽說官軍兵士們都害怕打仗,於是對將士們說:


    “皇上知道我柔弱無能,所以讓我來依靠你們。


    官軍打仗打贏了,不是我的本事。


    你們隻管守住這裏,不被叛賊占領,我就算是完成朝廷使命了。”


    原來要求隻守不攻,將士們信以為真,安心服從命令。


    李愬巡視軍營,給大家分錢分東西,溫暖將士心靈。


    李愬不刻意樹立將帥威嚴,有人說:


    “你治軍怎麽不知道樹立威嚴?”


    李愬笑著說:


    “袁滋曾給叛賊送錢送禮(袁滋此時已被貶),我這一來代替他,吳元濟必然對我心懷戒備。


    我得守著袁滋軟弱無能的做派,讓吳元濟仍然對我們官軍不加戒備,我軍就可以出奇製勝了。”


    吳元濟在官軍這邊有細作偵探,他聽說李愬繼任後,官軍依然鬆鬆垮垮,就仍然不介意官軍。


    李愬對將士坦誠相待,號召勤苦練兵備戰,並且派出偵察兵,打扮成老百姓,深入淮西地區,偵探敵情。


    通過偵察,官軍掌握了吳元濟叛軍內部情況,連吳元濟晚上在哪間房子裏睡覺都查清楚了。


    這時,叛軍吳元濟那邊,時而有人逃出來,歸降官軍。


    李愬問他們家中有父母妻子兒女的,往往吩咐送給他們糧米布帛,讓他們迴家探望親人。李愬說:


    “你們歸降了,就是皇帝的子民,不用自己認為低人一等!”


    投降的人聽了這話,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李愬在唐州鎮守了半年,發動兵士們大練兵,生成了全新戰鬥力。


    李愬高興地想:可以用兵作戰了。


    李愬於元和十二年春天,謀劃襲擊蔡州,上奏表請求增加兵力。


    李純下詔令增派鄜坊騎兵兩千人,歸屬李愬指揮。


    李愬下令修繕鎧甲,打磨兵器,出兵進攻淮西,步步進逼吳元濟。


    吳元濟叛賊將領丁士良,領少數騎兵前來,偵察官軍虛實,被李愬部將馬少良預設埋伏,用絆馬索絆到他騎的戰馬。


    丁士良冷不防一個倒裁蔥,摔落在地,摔了個狗啃泥,泥土裏有細沙,嘴一動,泥土在嘴裏哢嗤作響。


    丁士良被官軍兵士捉拿住,押到將帥營帳。


    官軍將領們大喜說:


    “丁士良這個狗日的,是吳元濟名將。


    他多次領兵進犯我軍,好今被我軍活捉,可以挖出他的心來喂狗,發泄我們心中憤恨了!


    我們請求李軍帥順從眾將士心意,處死丁士良!”


    李愬點頭答應。


    李愬見到丁士良,先是訓斥他說:


    “你背叛朝廷,甘心為叛賊賣命,被處死前,你有什麽話說?”


    丁士良臉上沒有一絲害怕的樣子,李愬忍不住感歎地說:


    “好一個大丈夫,死到臨頭一點都不害怕。


    可惜你是非善惡不分,不明白忠順和叛逆的不同。


    你現在死了,也背著個千古罵名。


    你如果肯誠心歸降,為國家立功,不但可以抵銷前罪,並且可以千古流芳!”


    丁士良聽了,噗通跪在地上,請求歸順朝廷。


    丁士良說:


    “貞元年間,我是安州屬將,被吳氏叛兵活捉。


    吳元濟他爹吳少陽不殺我,反而重用我,從那時我才為吳家父子效力。


    如今我又被官軍擒拿住,有了獲得新生、做個忠順朝廷好人的機會。


    我願意用死報答國家恩德。”


    李愬命人給丁士良鬆綁,賜給他官軍將領衣服和兵器,任命他為帳前親將。


    李愬要進攻文城寨柵,丁士良立功心切,入軍帳向李愬獻計說:


    “文城寨柵是叛賊左胳膊,叛賊將領吳秀琳擁兵三千,占據寨柵固守。


    吳秀琳本人才沒啥才能,全依仗陳光洽給他當智囊。


    除光洽為人輕佻好戰,我丁士良應該為您先活捉了這個家夥。


    吳秀琳一旦失去他,不投降才怪呢。”


    李愬聽他這麽一說,心中大喜,便分撥精銳騎兵一千,讓丁士良率領,進攻文城寨柵。


    李愬自己靜坐軍帳,等待消息。


    不到半天,丁士良果然把陳光洽捉拿往,進獻到李愬帳下。


    李愬也不殺陳光洽,隻勸他投降。


    陳光洽對李愬說:


    “我本人願意歸降,我願送信給吳秀琳,勸說他也投降官軍。”


    陳光洽送信過去,吳秀琳迴信說:


    “可以按約定歸降。”


    李愬即令唐州刺史李進誠,率領帶甲兵士六千人,到文城寨柵下麵喊話:


    “吳秀琳,你已經窮途末路了!快出來投降吧!”


    沒想到駐守寨柵的吳秀琳叛軍,不停地往外射箭、拋擲大小不一的石頭蛋。


    叛軍一陣攻擊,把李進誠的官軍前排兵士射傷射死、砸傷砸死了好幾十人。


    李進誠連忙退迴,向李愬迴報說:


    “吳秀琳狗日的耍花招騙人哩,殺死我手下幾十人,他是假投降、真抵抗!”


    李愬聽了沒有發怒,心情輕鬆地說:


    “我隻是心疼我們的死傷兵士,他吳秀琳倒是不用擔心。


    這個家夥等著我前去招撫呢,我到了那裏,他就會真心投降。”


    說完,李愬躍身上馬,盛氣浩然前行。


    李愬騎馬到寨柵前,還沒等張口喊話,吳秀琳一看李愬來了,果然率領全體叛軍兵士出寨柵迎接。


    叛軍將士們都雙手雙腳觸地,弓身在地上緩慢地往前爬,表示對李愬臣服恭順。


    李愬見狀,躍下馬背,上前彎腰扶起還在地上爬的吳秀琳,幫助拍彈他身上蹭的塵土,和他親切交談,就像老朋友見麵。


    吳秀琳恭敬引導李愬進城。


    叛軍集體歸降,列隊接受李愬檢閱。


    李愬在隊列前走了一圈,令歸降叛軍挨個喊數報數。三千降兵,一個不少。


    李愬仍令吳秀琳率領屬下兵士,留守文城寨柵,隻是他們換了身份,是官軍不是叛賊了。


    李愬命令把歸降將士的妻子兒女,遷移到唐州居住,防備他們歸降後再變心。


    李愬官軍不用慘烈血戰,連連克敵製勝,兵士士氣高漲、鬥誌昂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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