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李適不信陰陽鬼神。


    隻有術士桑道茂,多次預測靈驗精準,徹底征服了李適的心。


    李適讓桑道茂平時住在翰苑,便於隨時接受問詢召見。


    有一天,德宗李適召他進宮,和他談起今後的禍福吉兇。


    桑道茂說:


    “今後三年中,首都長安將發生重大事變,陛下難免受到驚嚇。


    我觀察奉天有帝王之氣,請陛下緊急安排百姓修繕城池,增高加固城牆。


    這樣提前準備,緊急情況發生時,能用得上奉天城的堅固城防。”


    德宗李適於是命令京兆尹嚴郢,調集幾千勞動力開始施工。


    李適又調集禦林神策軍兵士一千人,也來參與加固奉天城牆。


    時值盛夏季節,烈日當頭,太陽底下幹累活的人,曬得幾乎要中暑。


    酷暑季節裏啟動大規程模建設工程,群臣都感到困惑不解。


    神策軍將領李晟,是洮州名將,身長八尺。(唐朝八尺約等於今天的190厘米)


    號稱他是一人之力能打一萬人,號稱而已,沒有人太較真,真正找來一萬人,和他打打試試輸贏。


    反正說他勇猛超群就是了。


    李晟曾給王忠嗣、李抱玉、馬璘當過部下,抵禦外寇多次立下戰功,神勇出了名,朝廷把他調入守京城的禦林神策軍。


    德宗李適剛繼位,吐蕃南詔進犯劍南,這時西川節度使入朝匯報工作,逗留長安還沒能及時返迴駐地。


    德宗李適命李晟前往征討,李晟領兵斬殺敵虜一萬多人,敵虜敗退而逃,李晟高奏凱歌還朝。


    李晟迴朝複命後,李適調他去率領那一千神策兵,修築加固奉天城牆。


    大熱天太陽底下能把人曬暈,急三火四地修啥城牆?


    李晟也覺得這事兒蹊蹺怪異,不敢直問李適為什麽。他是聽從皇帝話的將領,不理解的命令也得執行。


    這時桑道茂來見他,李晟邀請桑道茂有事兒坐下來談。


    桑道茂說起加固奉天城牆的事,說:


    “大禍事就要來了,為皇上打算,不得不這時做準備啊。


    讓修城百姓和士兵,在大熱天裏受苦啦。”


    李晟聽了似信非信。心想:你一個算卦的,能指揮皇帝做決定,我也是無語了。


    桑道茂忽然離開座位,向李晟作揖跪拜,李晟一看,不解地說:


    “桑術士,你這是要幹啥?”


    李晟慌忙迴禮,要去扶起他來。


    桑道茂不肯起身,還涕淚橫流,對李晟說:


    “你將來建功立業,騰達富貴、無人能比,。


    那時我的小命捏在你手裏,請求你開恩,預先赦免我。”


    李晟為他這樣說感到震驚,懷疑桑道茂有什麽異常企圖,說道:


    “你哪有什麽罪過,就算您犯了罪,我職微官小,也幫不上你。”


    桑道茂說:


    “當下我沒犯罪,我犯罪是在今後。”


    說到這裏,桑道茂就從懷裏取出一張紙,自己在紙上寫了“桑道茂被敵寇逼迫”八個字,求李晟判決。


    李晟看完,心裏茫然沒有頭緒,就笑著問桑道茂:


    “你怎麽還投敵?想要我怎麽判決法?”


    桑道茂說:


    “請你在這張紙上寫上“赦罪免死”一句話,你就是我的再生爹媽。”


    李晟見桑道茂跪求,又想桑道茂沒有犯罪前科,好像寫上“赦罪免死”沒啥不妥,就寫上了。


    桑道茂又拿出一丈多細絹,說是願用細絹和李晟穿在身上夏季薄衣衫交換。


    李晟感到奇怪,問;


    “你這是什麽意思?”


    桑道茂說:


    “你雖然寫了判決,但這事沒旁證。


    我再請求用細絹換下你的上衣,並請你在自己上衣寫上“他日為證“四個字。


    這樣到時候能救我小命。”


    李晟這時候心裏猶豫不安起來。


    桑道茂說:


    “這事絕對對你沒有任何傷害。


    我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麽,才這樣一再求你,請你不要多慮。”


    李晟這才脫下上衣,在衣襟上寫了“他日為證”,交給桑道茂。


    桑道茂拜謝告別。


    建中二年,成德節唐使李寶臣病重。李寶臣的兒子李惟嶽,性格懦弱。


    李寶臣一心想他哪天要是死了,得讓兒子當上節度使。


    他又怕手下性情剛烈的部將們不服從他兒子管束,就一口氣殺死了驍將辛忠義等二十多人。


    李寶臣這塊貨,也把他手下官軍當成他私人軍隊了。


    李寶臣治好了病,又訪求長生不老術,他聽信江湖術士的話,吃了含有鉛、水銀有毒成份的長生不老丹。


    仙丹毒壞了他的五髒六腑,這類重金屬中毒,人體器官沒法修複。


    他的生命火苗一天比一天微弱,到第三天就熄滅了,他一命嗚唿。


    李寶臣的家奴王他奴,孔目官胡震給李惟嶽出主意說:


    “少大王,請你先秘不發喪,掩蓋你父親已死的真相。


    你給皇帝上奏章,請求子承父位,讓皇帝批準,成德節度使由你來當。”


    德宗李適看了奏章,沒有批準他們的癡心妄想。


    李惟嶽自稱成德節度留後,為父親舉辦喪禮,又指使副將聯名給李適上奏章,要求任他為節度使。


    德宗李適還是不允許。


    李適想改變節度使們父親傳位兒子被視為理所當然,各地藩鎮割據,中央失去權威的被動局麵。


    魏博節度使田悅,和李寶臣是好朋友。田悅就是繼承他叔田承嗣,當上節度使的。


    田悅想當節度使時,李忠臣為他向代宗李豫申請來著。


    這時候田悅念著前恩,也為李惟嶽代為申請,德宗李適仍然不允許。


    田悅這就不願意了。田悅想約同李正己,為聲援李惟嶽,共同興兵對抗朝廷。


    地方節度使稍有不滿就造反,已經被柔弱無能的代宗李豫慣壞了。


    魏博節度使田庭玠,和田悅是同宗同族,他勸說田悅忠於朝廷,保田氏家族不被朝廷滅種,田悅不聽。


    手裏有兵就想反叛朝廷,你說這事咋整?田庭玠為這事愁死了,靈魂去了另一個世界。


    成德判官邵真,哭著勸說田悅不要造反。


    李惟嶽的舅舅穀從政,曾擔任定州刺史,頗有膽識。


    聽說李惟嶽要造反,穀從政前來規勸。外甥李惟嶽不聽勸。


    穀從政見勸說不動,很失望地迴到家裏。


    忽然李惟嶽派來家奴王他奴,住在了穀從政家裏 ,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穀從政想這個外甥沒救了,不聽勸,還派人監視我。他憂憤交加,喝下毒藥自盡了。


    臨死前,穀從政對王他奴說:


    “我不是怕死,我隻是擔心,我這個傻外甥李惟嶽堅持造反,整個家族從此要朝廷滅光。


    我死了魂魄站在雲端之上,我要看著你們這幫蠢貨怎麽走向滅亡。”


    李惟嶽敦促魏青二鎮即日發兵造反。


    李正己出動一萬人駐屯曹州。


    田悅說派兵馬使康愔率八千人月包圍邢州。


    田悅自領兵兩萬人包圍臨洛。


    這幫家夥都造反了。


    李正己又聯絡梁崇義造反。


    梁崇義是山南東道節度留後,平時最聽朝廷的話。


    如果說朝廷是個大家長,梁崇義一直就是那個最乖順的小兒子。


    李豫晚年,梁崇義已升任節度使。德宗李適又加封他同平章事,賜他鐵券,封妻蔭子,皇恩浩蕩。


    沒想到梁崇義為了所謂和田悅友情,忘記了忠於朝廷高於一切。


    他跟朝廷毫無矛盾,竟然聽從田悅的,跟著一同造反。


    這就是該死了沒人攔得住,願意自己被滅亡。


    節度使為了一己私利,一不高興就造反,他們不算正義之師,無能力替代朝廷治理天下,一個個隻是造反在先,被剿滅在後。


    他們這樣做,確是千古罪人。


    戰爭是個形狀巨大的絞肉機,首先絞進去的是老百姓的兒子和丈夫。


    兵士們是強壯勞動力,他們的力氣用來種地生產糧食,不僅夠自己吃,還能養活不種地的官府,養活種不了的老弱婦孺。


    這批青壯年人的命進了戰爭絞肉機,國運、百姓的命運它能好麽?


    德宗李適任李希烈為淮寧節度使。


    李適聽說梁崇義反叛,就命令李希烈就近討伐。


    又命永平節度使李勉,統領名道行營,防禦田悅、李正己叛軍。


    宰相楊炎進諫說:


    “李希烈是惡霸李忠臣的侄子,他兇暴狠毒,沒立下戰功時,他都桀驁不馴。


    他如果平定了梁崇義,立下戰功,恃功自傲,朝廷就控製不了他了。”


    這種情況,德宗李適臨時也沒有辦法。


    從李適他爹李豫時,就是節度使老了死了父輩傳位給兒子侄子,各地軍閥作派已經形成氣候。


    眼下隻能是用臨時還聽話的軍閥去打已造反了的軍閥,讓他們相互廝殺。


    朝廷期望聽話的軍閥,滅了造反的軍閥,朝廷的命還能延續。


    德宗李適加封李希烈為南平郡王,兼漢北漢南兵馬招討使。


    李希烈慷慨激昂,召開警師大會,集結官軍三萬。


    他派荊南副將為先鋒,從淮西出兵,半途上又突然停滯不前了。


    李適知道他踴躍進兵,又得知他突然中途停滯,不再前行。


    盧杞趁機會對李適說:


    “李希烈軍隊不往前走了,恐怕是楊炎引起的。


    楊炎曾阻止陛下用李希烈,估計李希烈知道了這事,就不願意為朝廷效力了。


    陛下何必愛惜這個楊炎,導致滅逆大事受挫。


    我的想法是,不如先罷免楊炎,待李希烈把叛亂平定,再給楊炎官複原職。”


    李適於是把楊炎降職為左仆射。


    其實李希烈部隊停留不進,無非是因為連續多天下大雨, 道路泥濘不堪,兵士們踩在道路上麵拔不出腳,鞋子都拔掉了。


    他們隻得暫時駐紮休整,等待天晴進兵。


    唐朝的道路,沒有我們今天的水泥、瀝青硬化路麵,下雨天滿路爛泥。


    雨過天晴,李希烈領軍繼續前進。


    經過大大小小的戰鬥,李希烈消滅了梁崇義叛軍。


    德宗李適想不出別的合適封賞,撫慰李希烈那顆邀功膨脹的心,他隻得封李希烈為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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