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病死後,李豫任命黃門侍郎王縉接替他的官職。


    每個人的才能威望不一樣,王縉比李光弼差得遠,將士們都不服氣這個新來的上級領導。


    這個狀態平時還能維持運行,真要打起仗來,手下將士不服從上級領導指揮,麻煩就大了。


    王縉繼任後,幸虧江淮一帶平靜無事,沒出亂子。


    南方暫時無事,北方也暫時無事。仆固懷恩蜷縮在一個叫靈州的偏僻小城裏,安分了一段日子,沒有出來搞事情。


    代宗李豫改廣德三年為永泰元年。


    他命令左仆射裴冕、郭英義等十三人在集賢殿待命,李豫想模仿千古一帝李世民貞觀之風,也想虛心納諫,提升國家治理水平。


    但是愚蠢懦弱的李豫看不清他自己的才能、膽識、氣魄、威望和他的老祖宗李世民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皇位世襲製的最大不合理是,既使皇帝後代子孫天生懦弱愚蠢,智商情商不如平民,也能坐在關鍵位置上不作為、亂作為、胡作非為,禍害天下蒼生。


    就像一個命運共同體團隊,團隊頭目愚蠢無能,大家都跟著遭難受罪。


    職位比他低、智慧比他高,能一眼看透李豫愚蠢無能的人,心裏自然天天痛苦和焦慮。


    左拾遺洛陽才子獨孤及看不下去,給李豫上疏說:


    “陛下您召集張冕等人待命,您隨時向他們詢問朝政得失,這是像遠古三皇五帝時期的罕見大德啊。


    然而近來陛下您雖然容忍他們直諫,卻從不采納他們的意見。


    他們上報的奏章被您扔在一邊,要麽不看,要麽看了不迴複、不處置。


    陛下您有容忍下屬直諫的虛名,卻沒有聽取諫言的實際行動,直諫再多也沒用。


    您成功地讓那些直言敢諫的人漸漸心灰意冷,漸漸他們懂得了閉嘴不再說話。


    他們懂得了隻管每天吃飽喝足,打著飽嗝,悠哉悠哉,淡看秋月春風。


    他們相互勾結,不吵不鬧,活著隻為了享受官位帶來富貴榮耀。


    像我這樣忠心耿直的人私下感歎,我為您務虛不務實的做法感到羞恥。


    如今國家不停地興兵征戰已經十年,人民的生活越來越難。


    國庫裏存錢存糧因為打仗都用光,百姓家遭饑荒,國庫裏空蕩蕩。


    將領軍官成為權貴階層,他們隻住在吃得好住得舒服的賓館驛站。


    他們不肯去生活條件艱苦的軍營居住,不去和兵士同甘共苦。


    軍官們騎高頭大馬,揮舞馬鞭抽行人的臉,在街頭橫衝直撞。


    官員階層的宅府,都是深宅大院,裝修富麗奢華像皇宮,家裏存滿錢財。


    官員家的婢女和奴仆都喝厭了美酒,吃夠了豬牛羊肉,又吃膩了魚肉、雞肉、鴨肉。


    吃不完的肉放置餿了,這就是杜甫說的朱門酒肉臭。


    官員家的狗頓頓都吃肉,比老百姓家吃糠的豬都肥胖。


    官員家的吃肉狗胖得像肥豬,農民家的吃糠豬瘦得像山羊。


    窮人們常年累月吃野菜和粗劣的穀糠充饑,他們餓得皮包骨頭,還得服兵役。


    他們這麽瘦弱無力,走路都打晃,上了戰場他們就是一群病羊,喂給了賊寇那幫虎狼。


    窮苦百姓凍得餓得倒在地上死了,就是杜甫說的路有凍死骨。


    普通百姓們被盤剝壓榨到了敲骨吸髓的程度,哪一級朝廷官員肯心疼同情他們?


    長安城中,惡霸歹人大白天殺人搶劫,官吏不敢查問,不抓人不查案裝作沒看見。


    官員製度糜爛廢亂,將領官員懈怠懶散,心裏隻有吃喝玩樂,隻想睡盡天下美女,撈幾輩子花不完的錢。


    兵士殘暴兇狠,在街上動不動就對行人拳打腳踢,打得行人破了頭、破了臉。


    官員之間爭名奪利,互相誣蔑攻擊,整個官場如同一大鍋滾沸的熱粥,又像牽扯在一起理不出頭緒的一團亂麻。


    老百姓被欺負了,不敢向官署告狀,官員和官員相互庇護,官員和富人相互勾結,官員和惡霸結成一夥。窮人告狀隻是被毒打一頓,不小心還連命搭上。


    社會問題成堆,地方官署不向皇帝報告,都在假裝和諧美好。


    就像生了毒瘤用衣服遮住不吱聲,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百姓們就像明知日子過得像天天喝毒藥,天天不得不喝,飽受疼痛不敢喊疼,他們走投無路,求告無門。


    陛下您得過且過,不想想怎麽把他們救出火坑苦海,我感到特別害怕。


    百姓急切盼望自己種的麥子豐收,如果麥子不豐收,他們隻能吃草糠咽野菜。


    草糠野菜不夠吃,老百姓就流著眼淚吃孩子。


    老百姓把自家孩子送給別人家吃,眼不見自家孩子被殺被煮著吃,心裏就不悲傷,然後換來了別人家的孩子煮熟了自己吃。


    社會病了,病得這麽嚴重,陛下為什麽不下決心改進國家治理,思考解救苦難中的百姓?


    讓老百姓別活在苦難裏,不就是皇帝您該盡的職責麽?


    如今天下隻有北方戰亂,隴西有吐蕃、迴紇、仆固懷恩的憂患,邠州、涇洲州、鳳翔的官軍足夠打敗他們了。


    從長安往東到大海邊,向南到廣東,向西到巴蜀,沒有一點反賊匪亂。


    但是這些地方養的官軍卻不裁減或者解散。


    用盡天下百姓流汗創造的財富,吃光天下的糧食、供養著不打仗的軍隊,做無用的花費,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假如為了居安思危、防備不測,完全可以讓部分軍隊把守要害的地方,其餘全部遣散迴家種地,自己種糧養活自己。


    節省下來大量的糧食和物資,減輕老百姓的賦稅負擔。


    解散部分軍隊,壓在百姓他身上的負擔可以減輕一半。


    陛下難道對這樣利國利民的改革猶豫不決,使國家災難一天比一天嚴重?”


    生性軟弱的皇帝倒是脾氣好,不容易動怒,這樣尖銳的勸諫,皇帝沒有生氣,但是根本不聽從他的意見。


    後來李豫讓獨孤及當了禮部員外郎,後又調任獨孤及為舒州刺史。


    獨孤及在舒州做刺史,遇上旱災饑荒年景,鄰州的貧農雇農有一半以上逃離家鄉去外地要飯,唯獨舒州百姓生活安定,熬過了災荒。


    因為政績突出,李豫封他為戶部郎中,賞給獨孤及一身紫袍穿,還贈他腰間佩戴一隻黃金吊環。


    獨孤及為了一方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沒日沒夜地勤奮工作,死在常州刺史任上。


    他死時才五十三歲,滿心裏憂國憂民造福百姓,早早累死了他自己。


    給他送葬時,上萬老百姓哭著禮送他十裏路。


    獨孤及心裏想著老百姓的安危冷暖,老百姓感念他恩德萬千。


    獨孤及權力有限,隻能造福某一方平民大眾。


    當時的朝臣元載、第五琦,專門琢磨怎麽壓榨搜刮老百姓。


    農民種一畝地,稅錢十五。不等秋收,就開始收賦稅,稱為“青苗錢”。


    首都長安為附近的麥子成熟,種十畝地,用一畝的收成交稅。


    真是這樣負擔不重, 此外還有額外加征,借口是充作軍糧。


    朝臣劉晏主導征收鹽鐵專賣稅,主導疏通運河,從南方用航船運糧北上,接濟北方糧食不能自給的地區,對朝廷對百姓都有利。


    獨孤及請求裁軍減租,減輕百姓負擔,李豫優柔寡斷,就算心裏讚成,也不敢實行。


    朝政敗壞就像往衰敗路上狂奔的一架巨大的破機器。


    李豫智力不足,能力不夠,他都常常操控不動這架破機器,他實在沒有維修這架破機器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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