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節度使張鎬,奉詔令增援睢陽。他調集各地軍隊集結,需要一些時間。
我們當今信息傳遞秒達對方,是拿起手機打個電話就行。
那時最快方法送書信騎快馬,要想信息提速送達,靠馬蹄子快速克服兩地之間的距離。
張鎬派人騎快馬傳遞檄文給譙郡太守閭邱曉,命他領兵星夜趕去增援睢陽。
沒想到閭邱曉拒絕執行命令,他坐看睢陽被叛軍占領不為所動。
張鎬率領一部分救援軍隊到達睢陽城下時,睢陽城已被叛軍攻陷三天,睢陽守將張巡等守將已經遇難。
張鎬派人把閭邱曉叫來軍中,嚴厲訓斥他:
“閭邱曉!你抗命不從,擁兵自保,見死不救,死罪難逃!
左右衛士!拿棍子來!拿棍子捶他,直到捶死他為止!”
閭邱曉不知挨了多少棍子捶,直到徹底被捶死。
唐朝守將張巡、許遠,在幾乎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打了一場平定安史叛亂史上,最慘烈悲壯的睢陽保衛戰。
張巡是南陽人,素來精通兵法,熟悉軍事,他起初考中進士,擔任縣令。
安祿山叛亂,叛軍攻進河南。
譙郡太守楊萬石投降了叛軍,脅迫這時已擔任譙郡長史的張巡,讓他領兵出城歡迎叛軍到來。
張巡到達真源,和眾人一起去玄元皇帝(老子)廟哭拜,率領已歸降叛軍的唐軍在廟前再起兵討伐叛軍,又從附近新招募壯士一千人。
張巡隨後領兵到達雍邱。雍邱沒有唐軍把守,這時雍邱縣令令狐潮領守城唐兵去迎接叛軍去了。
張巡於是領兵進城,立即部署全麵布防守衛。兵士登上城牆,四麵城門關閉,城門後設兵士守護。
令狐潮領叛軍四萬人到來,他發現領兵出來時好好的,迴來就進不去了。雍邱已被張巡占領,他們分兵防守,嚴守以待。
令狐潮領叛軍前來爭奪雍邱,張巡領守軍迎戰,殺退了賊兵圍攻。
硬攻攻不下,就好言勸降。令狐潮和張巡是老相識,他多次在城牆下朝著站在城牆上的張巡喊話:
“張巡兄弟,我們是老相識了。
你也歸降大燕國(叛軍國號大燕)吧,唐朝氣數已盡,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別做沒用的抵抗了!”
張巡說:
“我是朝廷命官,效忠朝廷天經地義。令狐潮你不該委身叛賊,不忠不義!當叛徒都下場悲慘!”
令狐潮領叛軍輪番進攻,張巡領守軍從城牆上射箭射殺叛軍,城中箭矢用完了。
張巡吩咐兵士們用幹草束綁成一個個假人,給假人們穿上黑色衣服。
到了夜晚,吩咐兵士用一根根繩子拴好假人,把這些假人一個個從城牆上放到城牆根下麵,共放下來幹草假人一千多個。
令狐潮認為夜晚看不清敵情,不敢近戰,隻令叛軍兵士朝從城牆上用繩子放下來的黑衣人一齊射箭。
張巡觀察到城下草人身上都插滿了箭,吩咐兵士把草人拽上城牆,把草人身上的箭收集起來,讓兵士粗略數了一下,得到箭矢十萬支。
箭矢夠用一陣子了,守軍又用這些敵人“贈送”的箭射殺攻城叛軍。
第二天晚上,張巡又命令壯士們拽著繩子從城牆上滑下來突襲叛軍,他們都穿著和昨天晚上草人一樣的黑色衣服。
叛軍將領看了笑著說:
“唐兵故技重演!
又用草人騙我們射箭,騙去了我們那麽多箭,我們今晚不再上當了!”
叛軍全然不理睬這些唐軍壯士,沒想到從城牆上放下來的都是真人。
壯士們一落到地麵,解開身上拴繩,成群結隊發起突擊,揮舞兵器突襲叛軍營寨。
叛軍防不勝防,被打得大敗。令狐潮領兵多次敗退又多次重新組織進攻。叛軍人多,占據數量優勢。
張巡部將雷萬春,領兵站在城牆上防守。叛軍用弓箭射他,連續射中雷萬春的身體和臉頰。
雷萬春直直地站在城牆上不動,叛軍在城下遠遠望見,認為他是個用箭射不倒木頭做的假人。叛軍兵士都喊:
“都別射了!都別射了!那個人是木頭做的假人!”
這時隻聽得城牆上雷萬春大聲喊道:
“你們這群狡猾叛賊!認得我堂堂雷大將軍麽?”
雷萬春聲如洪鍾,好像三國演義中的張飛厲聲怒喝。叛軍兵士聽了大為驚駭。
張巡領兵趁勢殺出,捉住叛賊將領十四人,斬殺叛軍三百多人。
令狐潮見實在占不到便宜,失望地領兵退去。
河南節度使李巨,領兵駐紮彭城,他任命張巡為河南守軍先鋒使。
張巡聽說寧陵被叛軍圍困,領兵前往增援,開始和睢陽太守許遠相見。
許遠天性忠厚,雖然兩人剛認識,他見了張巡,感覺好像遇到了多年沒見的老朋友。
他倆互報年齡,才知道兩人同歲,許遠大幾個月,張巡喊許遠為哥哥。
兩人發誓從此相互支援。還有成父縣令姚訚,也同他倆聯合抗賊。
叛軍將領楊朝宗率領騎兵步兵兩萬人,襲擊寧陵。
張巡、許遠合兵和叛軍交戰,殺賊兵一萬多人。
唐軍把戰死叛軍屍體扔下波濤洶湧的汴河,盤算把戰死叛軍順水衝走,叛軍屍體太多,一時阻擋河水流淌不動了。
肅宗李亨算賞罰分明,下詔旨提升為張巡為河南節度使副使。
至德二年,安祿山被李豬兒刺死,安慶緒派叛軍將領尹子奇,帶蕃胡各路騎兵,猛撲睢陽。
拿下睢陽,叛軍可進入江淮地區,那是唐朝的糧倉錢倉。
張巡率軍增援許遠,血戰二十多天,唐軍銳氣不衰。
許遠自知軍事才能不如張巡,自願擔當兩軍軍需後勤工作。籌措軍糧,製做鎧甲,製作修理兵器這些事都是許遠張羅。
一切攻守作戰指揮,全由張巡決定。
張巡領唐軍連續打敗尹子奇,繳獲的叛軍馬牛羊,全部分給兵士,絲毫不自己占有。
肅宗李亨封授張巡為禦史中丞、許遠為侍禦史,姚訚為吏部郎中。當然,掛個官銜也就是個精神鼓勵,他仨的具體任務還是守城。
尹子奇三戰三敗,不斷增兵繼續進攻。
張巡不按尋常戰法,臨危應變,奇招不斷,他打算射死尹子奇。
唐軍苦於都不認識哪個是賊將尹子奇,張巡於是命令兵士們削艾蒿杆當箭矢,讓兵士們把艾蒿杆射入叛軍陣中。
叛軍兵士被蒿杆射中沒有受傷,定神一看,唐朝守軍居然用沒有殺傷力的艾蒿秸稈當箭用?
據此可以斷定,睢陽城裏的唐朝守軍弓箭用完了,叛軍兵士高興地向尹子奇報告。
尹子奇於是騎馬出現在叛軍陣前,親自督促加強攻勢。反正他以為唐軍沒有羽箭可射了,放心大膽走到靠前位置。
城牆上張巡部將南霽雲,看定了站在叛軍陣前的尹子奇,抽一支竹杆鐵頭箭,搭上弓弦,一箭射去,正好射中尹子奇左眼。
尹子奇疼得忍不住,趴在馬鞍上逃離戰場。
張巡領兵從城中殺出,殺賊不計其數,沒被殺死的叛軍兵士保護著尹子奇逃走了。
張巡因為將士立下戰功,派使者告知河南尹李巨,請求給予立功將士物質獎勵。
李巨隻給了三十張沒填姓名的空白補官文憑,還都是軍官中最低級別小官。
張巡寫信指責他不體恤將士,李巨全不理睬,還命把睢陽城官府存糧調運出三萬斛,轉送給濮陽、濟陰兩地唐軍守軍。
歹毒內鬼的危害遠大於叛軍,李巨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唐朝內鬼。許遠派使者去同李巨辨理說:
“睢陽守城軍民英勇抗擊著超過我方兵力幾十倍的叛軍,我們需要長期艱苦抗戰,更需要軍糧儲備!
你不能把軍糧調走!需要兵源和糧食援助的是我們睢陽守軍!”
李巨不聽,說:
“許遠鎮守河南睢陽,不服從我這個河南節度使的指揮,我要上奏表給皇帝彈劾你們!”
許遠爭執不過,隻好眼睜睜地看著李巨派了軍隊把存糧運走。
濟陰(今山東菏澤)的唐朝守軍分到糧食隨後就投降了叛軍。
李巨等於調出睢陽急需的軍糧送給了叛軍,資助了叛軍尹子奇。
尹子奇眼傷慢慢好了,隻是左眼徹底瞎了,隻剩一隻右眼還能用,成了獨眼龍,看事情很不得勁。
他下令開始遠近招兵,為了有口飯吃,不在戰亂中餓死,哪管家國情懷,有不少人入伍,收得悍賊三萬人。
尹子奇再次領兵叛軍攻打睢陽。他此次發誓攻下睢陽,為他的那隻失明的眼睛報仇雪恨。
叛軍千方百計攻城,多次使用雲梯、鉤車、木驢等古代科技武器裝備,都被張巡領兵毀壞,毫不見效。
決定戰鬥勝敗的決定因素是人,不是尹子奇那幾件登城武器。
尹子奇不敢再繼續攻擊,隻是派兵穿越壕溝,樹立柵欄,讓城裏軍民一個也出不來,想困死睢陽城。
城中唐軍守兵,本來有幾千人,經過尹子奇率領超過唐軍幾十倍的叛軍反複攻打,唐軍不斷有傷亡,減員達到十分之七。
睢陽城隻有六百人還能防守,城中糧食被河南尹李巨派人運走了,漸漸守軍沒有糧食可吃。
開始守軍每人每天分米一勺子,後來庫存糧米完全吃完,隻吃茶紙和樹皮。
唐朝包茶葉的紙是用竹子做的竹紙,雖然吃茶紙沒法給人提供蛋白質和能量消耗等營養價值,畢竟吞咽下去能充饑,避免胃膜相摩擦,肚子裏舒服一些。
情勢危急,萬不得已了,張巡派部將南霽雲等人,突圍出去求援。
出城前,張巡吩咐南霽雲:
“如果你憑著神勇,能突圍出去,要麽出城飛報皇帝李亨,直接向皇上求救。
要麽你去向鄰郡求援。隻盼你速去速歸,睢陽城危在旦夕。”
這時唐朝官員許叔冀領官軍守在譙郡,尚衡領官軍守在彭城。南霽雲都去求救過了,他們兩處都不肯出兵出糧救援。
南霽雲求救兵沒有求著,滿腔氣憤地去了臨淮。
禦史大夫大夫賀蘭進明,正代任河南節度使,領官軍駐紮在臨淮。
南霽雲入見賀蘭進明,仔細講述了睢陽抗賊守軍已經多天斷糧,兵士們能守城的也隻剩六百人的危急狀況,請求他立即派兵救援。
賀蘭進明說:
“你一路奔波趕到我這裏,現在睢陽城已不知還在不在我軍手裏,現在派兵去救已經沒有什麽用了!”
南霽雲說:
“大人派兵去救,援軍趕到那裏,如果發現睢陽已被攻陷,請您那時立即處斬我,我願以死向您謝罪。
睢陽一旦被叛軍攻占,叛軍下一步就是來攻打臨淮城。
一旦嘴唇沒了,牙齒就暴露在寒風裏凍得疼。(唇亡齒寒),怎麽能眼看著睢陽被叛軍攻陷不去援救?”
賀蘭進明說:
“事情慢慢商量決定,你大老遠趕來,一定身心疲憊不堪,暫且坐下來吃頓飯再商量。”
南霽雲還盼賀進明出兵救援,忍著氣恨繼續等待。
不大一會 ,隻見奴仆們忙忙碌碌,廳堂裏大桌子上擺上了一杯杯美酒,一盤盤雞鴨魚肉。
助酒興的音樂演奏團隊開始進入大廳奏樂,優美的琴箏笙笛聲迴蕩在寬敞明亮的廳堂裏,一片歌舞升平。
賀蘭進明請南霽雲入座,南霽雲突然崩潰大哭:
“睢陽兵士們,已經一個年月沒有糧食吃,他們吃茶紙、樹皮勉強活命,如果泥土能吃,他們早就吃泥土了!
我怎麽忍心在這裏享用美酒好菜?吃到嘴裏怎麽忍心下咽?
賀蘭大夫您坐擁強大軍隊,不願意分兵救睢陽急難,哪裏還有忠義情懷?
請大夫您手拍心窩想一想!”
說到這裏,南霽雲把左手食指放入口中,忍著劇烈疼痛咬下一截。
南霽雲右手拿著這一節剛咬下的斷指給賀蘭進明看:
“我南霽雲奉命來求援,不能替主人申明苦衷,心有愧疚自責!
我願留下這一截食指,作為盡心求過人的證物。
我這樣才能迴去迴報我的主人!”
圍坐在酒桌四周的人,見南霽雲忠勇激憤,都悄悄為他流淚。桌子四周,接連不斷有人揮袖擦淚。
賀蘭進明說:
“我也知道你忠貞勇武,但是現在去救睢陽,已經來不及了。
你不如留在我這裏,慢慢盤算,你在這裏一樣殺敵立功,為他們報仇。”
南霽雲說:
“我如果辜負了張巡,就是不忠不義,我既然不忠不義,您留下我有什麽用?”
說完,南霽雲端起自己那杯酒,把酒慢慢倒在地上,向圍坐酒桌各位拱手道別。
然後他快步走出廳堂,一躍身騎上馬走了。
路過佛寺,見佛塔矗立,南霽雲從箭袋裏抽出一支箭,一箭射中上層磚瓦,箭矢牢牢插進瓦縫裏。
南霽雲指著射中的瓦發誓說:
“我如果能夠擊破叛賊,必來斬殺賀蘭進明,這支箭就是要記著心裏的恨。”
南霽雲迴到寧陵,和寧陵城使廉坦,共領寧陵步兵、騎兵三千人來增援睢陽,拚命突圍進城。
叛軍因為南霽雲突圍外出,日夜防備他會領援兵迴來。
這時看見他和廉坦領援兵到來,急忙調集全部叛軍全力堵截。
南霽雲領兵拚死衝殺,殺開一條血路,騎馬跑進睢陽城,命人清點跟他成功殺進城裏的手下兵士,隻剩一千人。帶來寧陵城的三千援兵,已有兩千人在向城內衝鋒中被叛軍殺死。
張巡見到南霽雲,知道賀蘭進明等人都不肯發兵援救雎陽,心中惶恐焦急。
得知別處唐軍都不肯前來援救他們,城中將士們無一不是悲憤已極,放聲大哭。
大家開始商議突圍出城往東逃。張巡對許遠說:
“這睢陽城是江淮地區的屏障,如果放棄睢陽逃走,叛軍勢必長驅南下,江淮地區都被叛軍占領。
江淮一旦失守,朝廷的經濟命脈就被切斷,平叛大業就半途而廢。”
張巡他們的生命都朝夕難保了,心裏顧念的還是國家存亡。張巡又說:
“我軍兵士已經長期挨餓,人人麵黃肌瘦,渾身沒力氣,就算突圍出去,走不了多遠就走不動了,還是免不了被叛軍追上全部殺死。
大家想想,守在城裏是死,出城逃走也是死。
我們離皇上居住的地方雖然很遠,但我們派出的使者估計能夠到那裏,見到皇帝說明我們的困境。
過些天總有迴音,不如堅守下來再等等看。”
許遠讚成張巡的意見。
殺進城的一千兵士和城中原有的六百兵士,都一樣沒有一粒糧食可吃。
兵士們喊著要吃飯,米吃完了吃茶紙和樹皮來著,現在茶紙和樹皮都吃完了,有人用井水淘洗撿到的馬糞,淘洗幹淨了吃馬糞充饑。
馬糞吃完了,開始殺馬吃馬肉。為數不多的戰馬吃完了,大家捉麻雀和老鼠,燒熟了吃。
城中的麻雀和老鼠吃完了,隻能把牛皮馬皮製做鎧甲底板和牛皮箭袋拆開,煮牛皮、馬皮吃。
張巡的妻子霍氏,對張巡說:
“如今留著我的命,不能上陣打仗,請求夫君你把我殺了,把我煮熟了給兵士們充饑。”
張巡流著淚說:
“我寧可殺我自己給兵士們吃,也不忍心殺你。”
霍氏哭著說:
“你不能死,你死了誰指揮守城?還是我死吧。”
霍氏說完,就拔刀自殺了,張巡想阻止已經晚了。
張巡含著眼淚,哆嗦著手,把妻子煮熟了,擺在官署外麵的桌子上,對著兵士們說:
“各位將士已經 一個多月沒有糧食吃,忠義、氣節、勇氣沒有消退。
我恨不得割下身上的肉給你們吃。
我的妻子為了能讓大家吃上幾口飯,我沒能阻止住,她已經自殺了。
她的遺願是讓大家都吃一口她,給大家氣充饑。”
張巡說完泣不成聲。
將士們聽到這裏,也人人揮淚不止。
張巡命令每人必須吃一點。
許遠也殺了自己的奴仆,煮了給士兵吃。
隻是幾個人不足以讓大家吃飽,連日來不斷有餓死的人躺在地上。
守軍隻剩下四百人,又餓又病站不起來了。
張巡朝著西邊皇帝李亨的方向拜了一拜說:
“陛下呀,臣不是不盡忠報國。
臣盡力了,活著不能報答陛下了,我死了變成厲鬼繼續殺叛賊。”
這時,城牆下的叛軍見站在城牆上守城唐軍沒多少了,便搭上雲梯從四麵城牆一齊登城。
城牆上的唐軍守軍人數太少,顧不過來了,沒有能力抵擋了。
叛軍攻入睢陽城內。
張巡、許遠、姚訚、南霽雲、雷萬春等人都被叛軍抓住,他們餓得沒有力氣反抗,有心殺賊,手上沒有揮動武器的力氣了。
他們一個個被推到叛軍將領將尹子奇麵前。
尹子奇問張巡:
“聽說你每戰必定瞪眼睛瞪裂眼眶,咬碎牙齒,到底是什麽意思?”
張巡憤慨地說:
“我立誌吞吃叛賊,怎能不瞪裂眼眶,咬碎牙齒?”
尹子奇憤怒地說:
“你還剩多少牙齒!?”
尹子奇用短刀尖撥開張巡的嘴唇查看,出現張巡嘴中隻剩三四顆牙齒。
尹子奇忍不住失聲讚歎:
“可敬!可敬!你如果能跟隨我,我重用你!我倆同圖榮華富貴!”
張巡大聲怒罵:
“我是為了守衛國家而死,死了有什麽遺憾!
你們甘心追隨叛賊安祿山,品行不如豬狗!
你們快完了!就要完了!
你們還能在這個人世上苟且活幾天?”
尹子奇還想逼降張巡,用刀架在張巡脖子後麵,厲聲喊:
“我命你趕快投降!趕快投降!”
張巡始終堅貞不屈。
尹子奇又逼迫南霽雲投降,南霽雲沉默不理他。
張巡說:
“南霽雲是鐵血男兒,一死罷了。難道會對叛賊屈服?”
南霽雲笑著說:
“我是想不要這麽隨便死了,想繼續活下去殺賊!
可是您是我的知心兄弟,我哪兒敢不跟您一起死去?”
張巡、南霽雲、姚訚、雷萬春等三十六名唐軍將領,同時被叛軍殺害,三十六名唐朝忠魂一起奔赴黃泉路。
許遠被叛軍押送往洛陽,到了洛陽附近才知道,洛陽已被唐軍占領,叛軍已經逃走。
叛軍又把許遠押送偃師,他也不接受勸降,誓死不降被殺害。
唐軍以後從叛軍手裏奪取睢陽城,為紀念張巡、許遠兩位頂天立地英雄,朝廷把睢陽改名為“雙忠”,官府撥款建雙忠廟祠紀念英靈。
安氏之亂時的睢陽保衛戰慘烈悲壯罕見,天地英雄氣,千秋尚凜然。一千多年的英雄淚,從古流到今。
崇尚英雄的民族,才有希望延續不絕。崇尚英雄,古今一樣。
我們當今信息傳遞秒達對方,是拿起手機打個電話就行。
那時最快方法送書信騎快馬,要想信息提速送達,靠馬蹄子快速克服兩地之間的距離。
張鎬派人騎快馬傳遞檄文給譙郡太守閭邱曉,命他領兵星夜趕去增援睢陽。
沒想到閭邱曉拒絕執行命令,他坐看睢陽被叛軍占領不為所動。
張鎬率領一部分救援軍隊到達睢陽城下時,睢陽城已被叛軍攻陷三天,睢陽守將張巡等守將已經遇難。
張鎬派人把閭邱曉叫來軍中,嚴厲訓斥他:
“閭邱曉!你抗命不從,擁兵自保,見死不救,死罪難逃!
左右衛士!拿棍子來!拿棍子捶他,直到捶死他為止!”
閭邱曉不知挨了多少棍子捶,直到徹底被捶死。
唐朝守將張巡、許遠,在幾乎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打了一場平定安史叛亂史上,最慘烈悲壯的睢陽保衛戰。
張巡是南陽人,素來精通兵法,熟悉軍事,他起初考中進士,擔任縣令。
安祿山叛亂,叛軍攻進河南。
譙郡太守楊萬石投降了叛軍,脅迫這時已擔任譙郡長史的張巡,讓他領兵出城歡迎叛軍到來。
張巡到達真源,和眾人一起去玄元皇帝(老子)廟哭拜,率領已歸降叛軍的唐軍在廟前再起兵討伐叛軍,又從附近新招募壯士一千人。
張巡隨後領兵到達雍邱。雍邱沒有唐軍把守,這時雍邱縣令令狐潮領守城唐兵去迎接叛軍去了。
張巡於是領兵進城,立即部署全麵布防守衛。兵士登上城牆,四麵城門關閉,城門後設兵士守護。
令狐潮領叛軍四萬人到來,他發現領兵出來時好好的,迴來就進不去了。雍邱已被張巡占領,他們分兵防守,嚴守以待。
令狐潮領叛軍前來爭奪雍邱,張巡領守軍迎戰,殺退了賊兵圍攻。
硬攻攻不下,就好言勸降。令狐潮和張巡是老相識,他多次在城牆下朝著站在城牆上的張巡喊話:
“張巡兄弟,我們是老相識了。
你也歸降大燕國(叛軍國號大燕)吧,唐朝氣數已盡,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別做沒用的抵抗了!”
張巡說:
“我是朝廷命官,效忠朝廷天經地義。令狐潮你不該委身叛賊,不忠不義!當叛徒都下場悲慘!”
令狐潮領叛軍輪番進攻,張巡領守軍從城牆上射箭射殺叛軍,城中箭矢用完了。
張巡吩咐兵士們用幹草束綁成一個個假人,給假人們穿上黑色衣服。
到了夜晚,吩咐兵士用一根根繩子拴好假人,把這些假人一個個從城牆上放到城牆根下麵,共放下來幹草假人一千多個。
令狐潮認為夜晚看不清敵情,不敢近戰,隻令叛軍兵士朝從城牆上用繩子放下來的黑衣人一齊射箭。
張巡觀察到城下草人身上都插滿了箭,吩咐兵士把草人拽上城牆,把草人身上的箭收集起來,讓兵士粗略數了一下,得到箭矢十萬支。
箭矢夠用一陣子了,守軍又用這些敵人“贈送”的箭射殺攻城叛軍。
第二天晚上,張巡又命令壯士們拽著繩子從城牆上滑下來突襲叛軍,他們都穿著和昨天晚上草人一樣的黑色衣服。
叛軍將領看了笑著說:
“唐兵故技重演!
又用草人騙我們射箭,騙去了我們那麽多箭,我們今晚不再上當了!”
叛軍全然不理睬這些唐軍壯士,沒想到從城牆上放下來的都是真人。
壯士們一落到地麵,解開身上拴繩,成群結隊發起突擊,揮舞兵器突襲叛軍營寨。
叛軍防不勝防,被打得大敗。令狐潮領兵多次敗退又多次重新組織進攻。叛軍人多,占據數量優勢。
張巡部將雷萬春,領兵站在城牆上防守。叛軍用弓箭射他,連續射中雷萬春的身體和臉頰。
雷萬春直直地站在城牆上不動,叛軍在城下遠遠望見,認為他是個用箭射不倒木頭做的假人。叛軍兵士都喊:
“都別射了!都別射了!那個人是木頭做的假人!”
這時隻聽得城牆上雷萬春大聲喊道:
“你們這群狡猾叛賊!認得我堂堂雷大將軍麽?”
雷萬春聲如洪鍾,好像三國演義中的張飛厲聲怒喝。叛軍兵士聽了大為驚駭。
張巡領兵趁勢殺出,捉住叛賊將領十四人,斬殺叛軍三百多人。
令狐潮見實在占不到便宜,失望地領兵退去。
河南節度使李巨,領兵駐紮彭城,他任命張巡為河南守軍先鋒使。
張巡聽說寧陵被叛軍圍困,領兵前往增援,開始和睢陽太守許遠相見。
許遠天性忠厚,雖然兩人剛認識,他見了張巡,感覺好像遇到了多年沒見的老朋友。
他倆互報年齡,才知道兩人同歲,許遠大幾個月,張巡喊許遠為哥哥。
兩人發誓從此相互支援。還有成父縣令姚訚,也同他倆聯合抗賊。
叛軍將領楊朝宗率領騎兵步兵兩萬人,襲擊寧陵。
張巡、許遠合兵和叛軍交戰,殺賊兵一萬多人。
唐軍把戰死叛軍屍體扔下波濤洶湧的汴河,盤算把戰死叛軍順水衝走,叛軍屍體太多,一時阻擋河水流淌不動了。
肅宗李亨算賞罰分明,下詔旨提升為張巡為河南節度使副使。
至德二年,安祿山被李豬兒刺死,安慶緒派叛軍將領尹子奇,帶蕃胡各路騎兵,猛撲睢陽。
拿下睢陽,叛軍可進入江淮地區,那是唐朝的糧倉錢倉。
張巡率軍增援許遠,血戰二十多天,唐軍銳氣不衰。
許遠自知軍事才能不如張巡,自願擔當兩軍軍需後勤工作。籌措軍糧,製做鎧甲,製作修理兵器這些事都是許遠張羅。
一切攻守作戰指揮,全由張巡決定。
張巡領唐軍連續打敗尹子奇,繳獲的叛軍馬牛羊,全部分給兵士,絲毫不自己占有。
肅宗李亨封授張巡為禦史中丞、許遠為侍禦史,姚訚為吏部郎中。當然,掛個官銜也就是個精神鼓勵,他仨的具體任務還是守城。
尹子奇三戰三敗,不斷增兵繼續進攻。
張巡不按尋常戰法,臨危應變,奇招不斷,他打算射死尹子奇。
唐軍苦於都不認識哪個是賊將尹子奇,張巡於是命令兵士們削艾蒿杆當箭矢,讓兵士們把艾蒿杆射入叛軍陣中。
叛軍兵士被蒿杆射中沒有受傷,定神一看,唐朝守軍居然用沒有殺傷力的艾蒿秸稈當箭用?
據此可以斷定,睢陽城裏的唐朝守軍弓箭用完了,叛軍兵士高興地向尹子奇報告。
尹子奇於是騎馬出現在叛軍陣前,親自督促加強攻勢。反正他以為唐軍沒有羽箭可射了,放心大膽走到靠前位置。
城牆上張巡部將南霽雲,看定了站在叛軍陣前的尹子奇,抽一支竹杆鐵頭箭,搭上弓弦,一箭射去,正好射中尹子奇左眼。
尹子奇疼得忍不住,趴在馬鞍上逃離戰場。
張巡領兵從城中殺出,殺賊不計其數,沒被殺死的叛軍兵士保護著尹子奇逃走了。
張巡因為將士立下戰功,派使者告知河南尹李巨,請求給予立功將士物質獎勵。
李巨隻給了三十張沒填姓名的空白補官文憑,還都是軍官中最低級別小官。
張巡寫信指責他不體恤將士,李巨全不理睬,還命把睢陽城官府存糧調運出三萬斛,轉送給濮陽、濟陰兩地唐軍守軍。
歹毒內鬼的危害遠大於叛軍,李巨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唐朝內鬼。許遠派使者去同李巨辨理說:
“睢陽守城軍民英勇抗擊著超過我方兵力幾十倍的叛軍,我們需要長期艱苦抗戰,更需要軍糧儲備!
你不能把軍糧調走!需要兵源和糧食援助的是我們睢陽守軍!”
李巨不聽,說:
“許遠鎮守河南睢陽,不服從我這個河南節度使的指揮,我要上奏表給皇帝彈劾你們!”
許遠爭執不過,隻好眼睜睜地看著李巨派了軍隊把存糧運走。
濟陰(今山東菏澤)的唐朝守軍分到糧食隨後就投降了叛軍。
李巨等於調出睢陽急需的軍糧送給了叛軍,資助了叛軍尹子奇。
尹子奇眼傷慢慢好了,隻是左眼徹底瞎了,隻剩一隻右眼還能用,成了獨眼龍,看事情很不得勁。
他下令開始遠近招兵,為了有口飯吃,不在戰亂中餓死,哪管家國情懷,有不少人入伍,收得悍賊三萬人。
尹子奇再次領兵叛軍攻打睢陽。他此次發誓攻下睢陽,為他的那隻失明的眼睛報仇雪恨。
叛軍千方百計攻城,多次使用雲梯、鉤車、木驢等古代科技武器裝備,都被張巡領兵毀壞,毫不見效。
決定戰鬥勝敗的決定因素是人,不是尹子奇那幾件登城武器。
尹子奇不敢再繼續攻擊,隻是派兵穿越壕溝,樹立柵欄,讓城裏軍民一個也出不來,想困死睢陽城。
城中唐軍守兵,本來有幾千人,經過尹子奇率領超過唐軍幾十倍的叛軍反複攻打,唐軍不斷有傷亡,減員達到十分之七。
睢陽城隻有六百人還能防守,城中糧食被河南尹李巨派人運走了,漸漸守軍沒有糧食可吃。
開始守軍每人每天分米一勺子,後來庫存糧米完全吃完,隻吃茶紙和樹皮。
唐朝包茶葉的紙是用竹子做的竹紙,雖然吃茶紙沒法給人提供蛋白質和能量消耗等營養價值,畢竟吞咽下去能充饑,避免胃膜相摩擦,肚子裏舒服一些。
情勢危急,萬不得已了,張巡派部將南霽雲等人,突圍出去求援。
出城前,張巡吩咐南霽雲:
“如果你憑著神勇,能突圍出去,要麽出城飛報皇帝李亨,直接向皇上求救。
要麽你去向鄰郡求援。隻盼你速去速歸,睢陽城危在旦夕。”
這時唐朝官員許叔冀領官軍守在譙郡,尚衡領官軍守在彭城。南霽雲都去求救過了,他們兩處都不肯出兵出糧救援。
南霽雲求救兵沒有求著,滿腔氣憤地去了臨淮。
禦史大夫大夫賀蘭進明,正代任河南節度使,領官軍駐紮在臨淮。
南霽雲入見賀蘭進明,仔細講述了睢陽抗賊守軍已經多天斷糧,兵士們能守城的也隻剩六百人的危急狀況,請求他立即派兵救援。
賀蘭進明說:
“你一路奔波趕到我這裏,現在睢陽城已不知還在不在我軍手裏,現在派兵去救已經沒有什麽用了!”
南霽雲說:
“大人派兵去救,援軍趕到那裏,如果發現睢陽已被攻陷,請您那時立即處斬我,我願以死向您謝罪。
睢陽一旦被叛軍攻占,叛軍下一步就是來攻打臨淮城。
一旦嘴唇沒了,牙齒就暴露在寒風裏凍得疼。(唇亡齒寒),怎麽能眼看著睢陽被叛軍攻陷不去援救?”
賀蘭進明說:
“事情慢慢商量決定,你大老遠趕來,一定身心疲憊不堪,暫且坐下來吃頓飯再商量。”
南霽雲還盼賀進明出兵救援,忍著氣恨繼續等待。
不大一會 ,隻見奴仆們忙忙碌碌,廳堂裏大桌子上擺上了一杯杯美酒,一盤盤雞鴨魚肉。
助酒興的音樂演奏團隊開始進入大廳奏樂,優美的琴箏笙笛聲迴蕩在寬敞明亮的廳堂裏,一片歌舞升平。
賀蘭進明請南霽雲入座,南霽雲突然崩潰大哭:
“睢陽兵士們,已經一個年月沒有糧食吃,他們吃茶紙、樹皮勉強活命,如果泥土能吃,他們早就吃泥土了!
我怎麽忍心在這裏享用美酒好菜?吃到嘴裏怎麽忍心下咽?
賀蘭大夫您坐擁強大軍隊,不願意分兵救睢陽急難,哪裏還有忠義情懷?
請大夫您手拍心窩想一想!”
說到這裏,南霽雲把左手食指放入口中,忍著劇烈疼痛咬下一截。
南霽雲右手拿著這一節剛咬下的斷指給賀蘭進明看:
“我南霽雲奉命來求援,不能替主人申明苦衷,心有愧疚自責!
我願留下這一截食指,作為盡心求過人的證物。
我這樣才能迴去迴報我的主人!”
圍坐在酒桌四周的人,見南霽雲忠勇激憤,都悄悄為他流淚。桌子四周,接連不斷有人揮袖擦淚。
賀蘭進明說:
“我也知道你忠貞勇武,但是現在去救睢陽,已經來不及了。
你不如留在我這裏,慢慢盤算,你在這裏一樣殺敵立功,為他們報仇。”
南霽雲說:
“我如果辜負了張巡,就是不忠不義,我既然不忠不義,您留下我有什麽用?”
說完,南霽雲端起自己那杯酒,把酒慢慢倒在地上,向圍坐酒桌各位拱手道別。
然後他快步走出廳堂,一躍身騎上馬走了。
路過佛寺,見佛塔矗立,南霽雲從箭袋裏抽出一支箭,一箭射中上層磚瓦,箭矢牢牢插進瓦縫裏。
南霽雲指著射中的瓦發誓說:
“我如果能夠擊破叛賊,必來斬殺賀蘭進明,這支箭就是要記著心裏的恨。”
南霽雲迴到寧陵,和寧陵城使廉坦,共領寧陵步兵、騎兵三千人來增援睢陽,拚命突圍進城。
叛軍因為南霽雲突圍外出,日夜防備他會領援兵迴來。
這時看見他和廉坦領援兵到來,急忙調集全部叛軍全力堵截。
南霽雲領兵拚死衝殺,殺開一條血路,騎馬跑進睢陽城,命人清點跟他成功殺進城裏的手下兵士,隻剩一千人。帶來寧陵城的三千援兵,已有兩千人在向城內衝鋒中被叛軍殺死。
張巡見到南霽雲,知道賀蘭進明等人都不肯發兵援救雎陽,心中惶恐焦急。
得知別處唐軍都不肯前來援救他們,城中將士們無一不是悲憤已極,放聲大哭。
大家開始商議突圍出城往東逃。張巡對許遠說:
“這睢陽城是江淮地區的屏障,如果放棄睢陽逃走,叛軍勢必長驅南下,江淮地區都被叛軍占領。
江淮一旦失守,朝廷的經濟命脈就被切斷,平叛大業就半途而廢。”
張巡他們的生命都朝夕難保了,心裏顧念的還是國家存亡。張巡又說:
“我軍兵士已經長期挨餓,人人麵黃肌瘦,渾身沒力氣,就算突圍出去,走不了多遠就走不動了,還是免不了被叛軍追上全部殺死。
大家想想,守在城裏是死,出城逃走也是死。
我們離皇上居住的地方雖然很遠,但我們派出的使者估計能夠到那裏,見到皇帝說明我們的困境。
過些天總有迴音,不如堅守下來再等等看。”
許遠讚成張巡的意見。
殺進城的一千兵士和城中原有的六百兵士,都一樣沒有一粒糧食可吃。
兵士們喊著要吃飯,米吃完了吃茶紙和樹皮來著,現在茶紙和樹皮都吃完了,有人用井水淘洗撿到的馬糞,淘洗幹淨了吃馬糞充饑。
馬糞吃完了,開始殺馬吃馬肉。為數不多的戰馬吃完了,大家捉麻雀和老鼠,燒熟了吃。
城中的麻雀和老鼠吃完了,隻能把牛皮馬皮製做鎧甲底板和牛皮箭袋拆開,煮牛皮、馬皮吃。
張巡的妻子霍氏,對張巡說:
“如今留著我的命,不能上陣打仗,請求夫君你把我殺了,把我煮熟了給兵士們充饑。”
張巡流著淚說:
“我寧可殺我自己給兵士們吃,也不忍心殺你。”
霍氏哭著說:
“你不能死,你死了誰指揮守城?還是我死吧。”
霍氏說完,就拔刀自殺了,張巡想阻止已經晚了。
張巡含著眼淚,哆嗦著手,把妻子煮熟了,擺在官署外麵的桌子上,對著兵士們說:
“各位將士已經 一個多月沒有糧食吃,忠義、氣節、勇氣沒有消退。
我恨不得割下身上的肉給你們吃。
我的妻子為了能讓大家吃上幾口飯,我沒能阻止住,她已經自殺了。
她的遺願是讓大家都吃一口她,給大家氣充饑。”
張巡說完泣不成聲。
將士們聽到這裏,也人人揮淚不止。
張巡命令每人必須吃一點。
許遠也殺了自己的奴仆,煮了給士兵吃。
隻是幾個人不足以讓大家吃飽,連日來不斷有餓死的人躺在地上。
守軍隻剩下四百人,又餓又病站不起來了。
張巡朝著西邊皇帝李亨的方向拜了一拜說:
“陛下呀,臣不是不盡忠報國。
臣盡力了,活著不能報答陛下了,我死了變成厲鬼繼續殺叛賊。”
這時,城牆下的叛軍見站在城牆上守城唐軍沒多少了,便搭上雲梯從四麵城牆一齊登城。
城牆上的唐軍守軍人數太少,顧不過來了,沒有能力抵擋了。
叛軍攻入睢陽城內。
張巡、許遠、姚訚、南霽雲、雷萬春等人都被叛軍抓住,他們餓得沒有力氣反抗,有心殺賊,手上沒有揮動武器的力氣了。
他們一個個被推到叛軍將領將尹子奇麵前。
尹子奇問張巡:
“聽說你每戰必定瞪眼睛瞪裂眼眶,咬碎牙齒,到底是什麽意思?”
張巡憤慨地說:
“我立誌吞吃叛賊,怎能不瞪裂眼眶,咬碎牙齒?”
尹子奇憤怒地說:
“你還剩多少牙齒!?”
尹子奇用短刀尖撥開張巡的嘴唇查看,出現張巡嘴中隻剩三四顆牙齒。
尹子奇忍不住失聲讚歎:
“可敬!可敬!你如果能跟隨我,我重用你!我倆同圖榮華富貴!”
張巡大聲怒罵:
“我是為了守衛國家而死,死了有什麽遺憾!
你們甘心追隨叛賊安祿山,品行不如豬狗!
你們快完了!就要完了!
你們還能在這個人世上苟且活幾天?”
尹子奇還想逼降張巡,用刀架在張巡脖子後麵,厲聲喊:
“我命你趕快投降!趕快投降!”
張巡始終堅貞不屈。
尹子奇又逼迫南霽雲投降,南霽雲沉默不理他。
張巡說:
“南霽雲是鐵血男兒,一死罷了。難道會對叛賊屈服?”
南霽雲笑著說:
“我是想不要這麽隨便死了,想繼續活下去殺賊!
可是您是我的知心兄弟,我哪兒敢不跟您一起死去?”
張巡、南霽雲、姚訚、雷萬春等三十六名唐軍將領,同時被叛軍殺害,三十六名唐朝忠魂一起奔赴黃泉路。
許遠被叛軍押送往洛陽,到了洛陽附近才知道,洛陽已被唐軍占領,叛軍已經逃走。
叛軍又把許遠押送偃師,他也不接受勸降,誓死不降被殺害。
唐軍以後從叛軍手裏奪取睢陽城,為紀念張巡、許遠兩位頂天立地英雄,朝廷把睢陽改名為“雙忠”,官府撥款建雙忠廟祠紀念英靈。
安氏之亂時的睢陽保衛戰慘烈悲壯罕見,天地英雄氣,千秋尚凜然。一千多年的英雄淚,從古流到今。
崇尚英雄的民族,才有希望延續不絕。崇尚英雄,古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