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歲的清瘦老人張柬之迴到家鄉,看見故鄉的山山水水眼裏含著深情。


    他從一國宰相,到如今任襄州刺史,一心想發揮餘熱,造福故鄉。


    他嚴明法紀管束下屬,既使他的親朋好友也不允許他們仗勢欺人。


    這一年河南、河北十七州發大水,洪水泛濫,遠達荊州、襄州。


    漢水暴漲侵至襄州外城。


    張柬之指揮軍隊和襄州百姓,搬運石頭和沙土,修築堤壩,阻擋激流怒濤。


    襄州依賴他指揮抗洪,當地人沒有遭受大難,百姓稱頌他的功德業績,說:


    “張大人是襄州百姓的福星啊。”


    黃河、洛河發大水,震動朝野。右衛參軍宋務光上書啟奏說:


    “臣有本啟奏陛下:


    水代表陰,象征妻妾,我擔心後宮幹預外政,才導致洪水為災,這是上天向朝廷示警。


    立太子是國家根本,應盡早冊立,至今沒有立太子,不利國家朝政的穩定永續。


    如今武氏外戚勢力太強盛,應早裁抑壓製。”


    中宗李顯認為他說得有道理,於是下詔旨:


    降任:


    武三思為德靜王。


    武攸暨為樂壽王。


    武懿宗等武家官員十二人,全部廢黜封王。


    李顯從表麵上抑製武家官員,其實軍政實權仍然被武三思掌控。


    武三思為逢迎李顯,囑咐百官勸立皇帝李顯立尊號為“應天皇帝”,立韋皇後為“順天皇後”。


    唐中宗李顯大喜,即自立封號,和韋皇後拜謝李氏太廟,大赦天下。


    李顯又傳詔令:


    相王李旦加封食邑到一萬戶。


    太平公主加封食邑到一萬戶。


    他們兩家可以各享用一萬戶百姓上交的賦稅收入。


    文武百官都提升官位等級。


    賞賜百姓喝酒三天,百姓按定量就近去官府領米酒喝。


    三天以後,李顯又領著韋皇後和其他嬪妃,去看潑寒胡戲。


    東都洛陽城內,夷人胡人(少數民族及外國人)和漢人雜居在一起。


    這時是705年十一月間,天氣嚴寒,冰封大地。


    胡人向來不怕寒冷,雖然北風凜冽,凍得人耳朵都疼,胡人還能赤身裸體站在寒風裏玩水潑水,寒冬臘月過他們的羅馬潑水節。


    洛陽南城街市上,旗幟飄揚,鼓聲震天。


    胡人們身穿胡服,騎著駿馬,有的戴著兇猛野獸麵具,有的裸露身體,相互潑水嬉戲,奔跑追逐,喧鬧喊叫,盡情歡樂。


    他們成群結隊,跳起《渾脫》舞,唱起《蘇莫遮》歌曲。


    清源縣尉呂元泰上疏勸阻說:


    “華夏文明千年,恢弘浩蕩。


    這樣野蠻胡人的把戲,和中華文化相比,啥也算不上。


    頑劣胡鬧的潑寒胡戲,毀我中原風化,不宜宣揚。”


    李顯看了一遍奏章,把它往邊上一扔,不予理睬。


    他和韋皇後及皇妃們,都身穿百姓買不起的狐裘暖衣,一點都不怕寒冷。


    他們登上洛陽城南門城樓,居高臨下,饒有興致地觀看了一天潑寒胡戲。


    天色不早了迴宮休息,有上陽宮太監入報:


    “報知陛下:則天大聖皇帝病情加重。”


    李顯擔心武則天發生不測,第二天一大早前去探望。


    武則天見了中宗李顯,囑咐他說:


    “武家各位官員都是咱家的親人,你得用心保全他們。


    朝內朝外很多人都想要武家官員的命。”


    李顯權且答應下來。


    武則天眼淚流在滿是褶皺的臉上,她又對李顯說:


    “我今年已經活到八十二歲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我都親身做過。我還有什麽遺憾?


    隻是迴思往事,如同夢裏一般。


    此後你也不必再稱我為皇帝了,仍以太後叫我就行。”


    說到這裏,武則天禁不住唿吸急促起來,費力喘了好大一會,才又平穩一些。她又對中宗李顯說:


    “你暫且迴去!有話明天再說。”


    李顯於是退出。


    到了半夜,李顯剛打算入睡,又有宮人報告說:


    “則天太後昏迷過去了!”


    中宗李顯忙吩咐太監喊上韋皇後、上官婉兒,一齊趕到了上陽宮。


    到了武則天寢室,看到相王李旦,太平公主等人已擠滿床前。


    李顯隻聽到武則天閉著眼睛,口中念念叨叨說著什麽,說得全是平常人沒法聽懂的鬼話。在場沒有人能聽懂她嘰裏咕嚕說了些什麽。


    太平公主等人齊聲唿喚:


    “太後!太後!”


    武則天好像聽到了唿喊,慢慢清醒過來。


    大夥兒往兩邊閃開,讓出空位,讓李顯、韋皇後走到武則天床前。


    李顯親切地問:


    “母後,你好些麽?”


    武則天兩眼直直地看著李顯,如夢如醒地說:


    “啊喲!你都來了麽?


    天神要索我老命呢!


    天神索命,如之奈何?”


    說完又昏迷過去了。


    中宗李顯站在床邊,望著昏迷的武則天發呆。


    太平公主又推撫武則天,她又醒了過來,眼神直直的看著李顯看了半天,她才強撐著精神,聲音微弱地說:


    “病入膏肓了,無藥可救了。我今天才信那兩個張家無賴害了我,掏空了身心!


    王皇後、蕭淑妃兩家人,我以前對他們太狠了。


    你應赦免他們的親屬。褚遂良、韓瑗、柳奭他們還有後人活著麽?


    給他們免罪,放他們迴來吧!”


    武則天又看了一眼太平公主,說;


    “你是我的愛女,聰明象我,千萬別聰明反被聰明誤!”


    武則天又轉眼看了一眼韋皇後、上官婉兒, 隻是微微搖了搖頭,什麽話也沒說。


    大夥兒也不敢再問什麽。武則天又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從那天以後,李顯、李旦、韋皇後、上官婉兒、太平公主,商量著排好順序,輪流值班陪侍病危的武則天。


    又過了兩個夜晚,武則天突然唿吸急促,然後唿吸停止,死了。魂歸天國去了。


    中宗李顯頒布詔令:


    “布告天下:按則天大聖皇帝遺願,為她除去帝號,改稱則天太後。


    赦免王皇後家族一切罪名。


    赦免蕭淑妃家族一切罪名。


    赦褚遂良及親屬無罪。


    赦韓瑗及其親屬無罪。


    赦柳奭及其親屬無罪。


    三家流放在外的,一律無罪返迴。


    尊諡號武則天為“則天大聖皇後”。


    文武百官哭奠,奉送武則天靈柩同已故唐高宗李治合葬於乾陵。


    朝廷命有司為則天大聖皇後立無字碑,是非功過留待後人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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