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裏的弦樂歌舞酒宴,天天不間斷。


    朝中有個迂腐官員叫王及善,由刺史升任內史,給武則天寫了奏章彈劾張昌宗、張易之:


    “我觀察發現,張昌宗張易之兩人,和其他侍臣不一樣。


    給陛下侍宴時,其它臣子都謹守君臣之禮,對陛下恭恭敬敬保持距離。


    他倆不守君臣尊卑之禮,嘻哈談笑,對陛下過於親密隨意。請陛下給他們倆治不敬之罪。”


    武則天說:


    “這事不用你勞費心神了,朕調任你為文昌左相吧。”


    表麵上優待王及善,實際疏遠了他。


    中丞吉頊,長得高大威猛,武則天的堂侄武懿宗,長得低矮瘦小,他膽小懦弱又狠毒卑劣。


    吉頊十分鄙視武懿宗,對武則天說:


    “武懿宗膽小無能,領軍討伐契丹,離敵兵幾百裏,他就嚇得狼狽逃竄到相州,不顧剿賊使命隻顧自己保命。


    他對手中沒有兵器的百姓,又殘忍狠毒,把他們挖心剖肝,殘害殺戮百姓。


    他這樣的人應該下獄治罪!”


    武懿宗說:“我那不是逃竄,是為了避免硬碰硬!”


    武則天說:


    “你倆同為朝臣,應相親相和,為什麽爭執不休?”


    吉頊還在說個不停,惹得武則天發起怒來,一張老臉勃然變色,怒聲嗬斥道:


    “你吉頊在朕麵前,尚且輕視羞辱我們武家的人,以後那還了得?


    從前太宗皇帝,得到一匹烈馬,名叫“獅子驄”,性情暴烈難馴服,朕那時還是個宮女,站在一邊對太宗說:


    “妾製服這匹烈馬,隻需三件東西。一是鐵鞭,二是鐵棍,三是匕首。


    一用鐵鞭抽它,它不服,用鐵棍砸它的頭,再不服,用匕首割斷它的喉管!


    太宗還誇朕膽壯。


    如今你這脾氣,像那匹烈馬一樣倔強,你今天也想試試朕的匕首鋒利不鋒利麽?它已經好久沒沾上血了!”


    吉頊聽了武則天的話,嚇得直流冷汗,跪伏在地上說:


    “請求陛書下寬恕我,我沒有不敬陛下的意思。”


    武則天臉上由陰轉晴,喝斥他說:


    “趕快退下!別再等朕發作起來!”


    幾天後,武懿宗向武則天誣告吉頊的弟弟仗勢欺人,欺負其它官員。


    武則天貶吉頊外放為固安縣尉。


    吉頊離任京官去外地赴任時,向武則天辭別。


    吉頊向武則天下跪磕頭說:


    “臣知道此去再也不迴朝廷了,願向陛下說幾句話。”


    武則天問:


    “你有什麽話要說?”


    吉頊說:


    “把水和土摻和在一起,讓它們混合成一塊泥巴,它們會有紛爭麽?”


    武則王說:“沒有。”


    吉頊又問:


    “把這塊用水和土合成的泥巴分給兩半,一塊塑造成如來佛祖,一塊塑造成道教天尊老子爺,他倆會有紛爭麽?”


    武則天說:“這樣就難免有紛爭了。”


    吉頊說:


    “李家宗室和武氏外戚,各屬不同的階層。


    兩者各守本分,則天下安定。


    如今太子已確立,而武氏依舊為王,這是陛下為兩者造成的必爭之勢。


    臣擔心他們今後兩不得安。”


    武則天說:


    “這種情況朕也知道,但是事已至此,有什麽辦法?隻好慢慢留意吧。”


    吉頊說:


    “但願陛下留意,天下大幸。”


    說完就拜辭離開了。


    左監門衛長史侯祥,因吉頊被貶走,留下官位空缺,千方百計要接替官位,想進控鶴監,沒有實現。


    武則天又改控鶴監為奉宸府,增選美少年,供應使用。


    左補闕朱敬則上奏疏勸阻。他寫給武則天的奏疏上說:


    “陛下的內寵有張易之、張昌宗已經足夠了。


    近來聽說候祥很想入職奉宸府,去當選拔美少年的官員,他的想法做法,無義無恥,實在太不要臉,隻會被世人恥笑!


    我的職責要求我真言敢諫,我不敢不說。”


    這份奏疏遞上去後,同事們為他捏一把冷汗,怕他觸怒武則天惹來禍端。


    偏偏這次武則天讚賞他忠直敢言,竟然賞賜他五彩綢緞一百匹。


    隻是皇宮中尋歡作樂,仍舊沒有節製,沒人敢勸止。


    武三思對武則天說:


    “我看張六郎像周靈王太子仙人一樣俊美。”


    武則天說:


    “你說得沒錯,這張昌宗確實擁有仙人風采。”


    武則天吩咐張昌宗穿上用美麗的百鳥羽毛縫製的衣服,讓他手捧笙管吹奏仙樂,又吩咐他騎在一隻比人還大的木鶴背上。


    張昌宗坐著木鶴,宮人牽著木鶴,木鶴即邁動雙腳,在宮內空地上來來迴迴地走來走去。


    文武百官侍立圍觀,並作詩詞歌賦,讚美這一場景,恬不知恥地誇張吹捧,搜腸刮肚尋找溢美之詞,討好張昌宗和武則天。


    張昌宗的哥哥張同休,得到司禮少卿官職。


    張昌宗弟弟張昌儀當上了洛陽令。


    他倆都仗勢作威,權傾朝堂。


    鸞台侍郎楊再思,討好奉迎張昌宗,升任內史,越發覺得趨炎附勢很有用。


    當時人們都爭著稱讚張昌宗,說“張六郎麵似蓮花”。


    楊再思說:“你們說得不對!”


    張昌宗問:


    “你為什麽說他們說得不對?”


    楊再思說:


    “他們都說反了。六郎怎麽似蓮花?


    是蓮花似六郎啊!”


    武則天年近七十,也覺得死期臨近,醉心縱情享樂,所有一切朝政,都托宰相狄仁傑。


    狄仁傑以光複唐朝為已任,對武則天婉言勸諫,多次把切情合理的話,慢慢引導,武則天也被感悟,覺得他忠誠無私。


    武則天對狄仁傑說:


    “朕要得到一位傑出人才,掌管政務大事。究竟用誰合適?”


    猶仁傑說:


    “文才優秀的蘇味道、李嶠,都是一時所選。但他們輔助還行,全麵主政能力不足。


    如果必須找個治國全才,不如選用荊州長史張柬之。”


    武則天於是提升張柬之為洛州司馬。


    過了幾天,武則天又問狄仁傑:


    “還有什麽人才推薦?”


    狄仁傑說:


    “前麵我推薦的張柬之,陛下還沒使用呢。”


    武則天說:


    “已經給他升官任到洛州了。”


    狄仁傑說:


    “張柬之是宰相全才,不隻是一個司馬呢。”


    武則天又把張柬之升任為秋官侍郎。


    狄仁傑又推薦了:


    夏官侍郎姚元崇


    監察禦史桓彥範


    泰州刺史敬暉


    等等幾十人,他們後來都成為名臣。


    有人對狄仁傑說:


    “如今狄公桃李滿天下了。名臣都出自狄公門下呢。”


    狄仁傑說:


    “推薦人才公心為國,我可不是出於私心呢。”


    狄仁傑的大兒子狄光嗣,聖曆初年為“司府丞”。


    武則天令幾位宰相各舉薦尚書郎一人。


    狄仁傑競舉薦自己兒子狄光嗣,狄光嗣升為地官員外郎,才能本領是足以勝任這個官職。


    武則天對狄仁傑說:


    “晉朝祁奚舉薦有才能的家人,你舉不避親,也不愧為當代祁奚了。”


    狄仁傑有個姓盧的堂姨,居住在午橋南的別墅,盧姨隻有一個兒子,從來沒有去洛陽狄仁傑家走親戚。


    狄仁傑每逢休班,必親自去探望堂姨。


    有一段時間,經常下雪,狄仁傑趁著下雪休班去堂姨家問安。


    恰巧遇到表弟從外麵歸來,表弟背著弓箭,手裏拎著野兔野雞,進入北屋,準備烹製野味。


    表弟見到表哥到來,隻是作了個揖,表情很冷談。


    狄仁傑就對堂姨說:


    “我現在是宰相,表弟有什麽樂意幹的官職,我一定盡全力滿足他。”


    堂姨說:


    “狄宰相你自己尊貴就是,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不想讓他進朝廷侍奉朝堂上的上的蠻橫霸道女皇帝。”


    狄仁傑聽了大為羞愧,一言不發離開了堂姨的家。


    武則天對狄仁傑非常敬重,常稱他為“狄國老”,不直唿其名。


    狄仁傑提出退休,武則天不批準。


    武則天說:


    “每當看到您給我跪拜的時候,我身體感到疼痛。”


    武則天不讓他再行跪拜禮,特許他不用像其它朝臣一樣,晚上輪流在宮中執行值班任務。


    武則天告誡官員說:


    “如果沒有十分重要的軍國大事,就不要打擾狄國老了。”


    久視元年九月,狄仁傑去世,終年七十一歲。


    武則天聞知他去世,哭著說:


    “朝堂空了。朝堂空了啊!”


    武則天下詔追贈狄仁傑為文昌右相,悲痛得三天沒有上朝。


    此後,每當有朝政的大事不能決斷時,武則天歎道:


    “朝堂再無此人,老天為什麽這麽早奪走我的狄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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