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強迴到家時,濤濤正坐在客廳地上玩玩具。


    房間裏髒亂不堪,玩具被扔得到處都是。


    “爸爸,爸爸。”濤濤站起來撲到陸明強的腿上。


    陸明強嚇得後退了一步。


    小孩子哪能察覺出異樣,濤濤追了兩步,緊緊地抱住陸明強的大腿,然後就往他的褲兜裏掏。


    剛剛他摸到那裏有東西,以前爸爸迴來經常會給他帶好吃的、好玩的。


    “小青蛙。”濤濤掏出東西後高興地大叫。


    他也有小青蛙,但他不介意多一個。


    “小青蛙,小青蛙,我也有,我也有。”


    濤濤興奮地到處去翻,可他卻怎麽也找不到。


    不過沒關係,現在他不就又有一個新的了麽?


    他把小青蛙的弦擰緊,放在地上,小青蛙一跳一跳地蹦起來,金屬撞擊到水泥地上發出細小、清脆的聲音。


    陸明強突然捂住耳朵,他覺得那聲音很刺耳。


    它們在他耳中迴蕩了一個下午。


    “別玩了!”陸明強怒吼一聲。


    “嗚哇——”濤濤嚎啕大哭。


    陸明強走過去彎腰撿起青蛙,開窗扔了出去。


    小花從屋裏怒氣衝衝地走出來:“濤濤怎麽了?”


    濤濤用手指了指陸明強,抽泣著說不出話。


    小花立刻掐著腰開罵:“錢賺不了幾個,就知道拿孩子撒氣,家裏橫的窩囊廢。”


    陸明強的血氣直往腦門湧,他的臉霎時漲紅起來。


    他發瘋似地把地上的玩具抓起來,通通扔向窗外。


    “陸明強!你瘋了吧?你都扔了,你有錢買嗎?”


    這些玩具並不便宜,基本上都是盛桂麗和陸晚禾那邊買的。


    “死女人,都怨你死女人!”陸明強咆哮著。


    如果不是小花他不至於又跟家人鬧翻,如果不是小花他不至於跑到沈程的公司,如果不是小花他不至於被人設計犯下錯誤……


    在強子的指揮下,陸明強抱著小男孩往外走。


    那裏停著一輛麵包車,陸明強的嘴唇發白,整個人抖成篩子。


    他當過兵,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有些“見識”的人。


    現在才知道,原來人的屍體一點溫度都沒有,在他手上甚至是冰的,他覺得自己的體溫不斷地被吸走。


    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不要怕,你看這幾個兄弟不是都陪著你嘛?”


    “謝,謝謝……”陸明強半天擠出這幾個字。


    車子駛入了一個還未動工的工地,強子撿起地上的鐵鍬扔給陸明強:“把他埋了。”


    “會……會不會被人發現?”


    “不會——就算發現了,大家也都不上報,當作孤魂野鬼了。往上報公安查下來耽誤工期。”


    陸明強拿起鐵鍬機械地挖著。


    強子迴頭罵:“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幫忙啊?”


    陸明強將小男孩扔下去的時候,才覺得他好小,身子蜷曲在一起隻有一點點大。


    一瞬間他的胃裏翻江倒海,可他不想在現場留下任何自己的證據,強忍著。


    土一鏟一鏟地灑在小男孩的身上,他的臉被漸漸地埋起來。


    陸明強突然大叫一聲:“等一下。”


    小男孩的小手中還緊緊攥著那個小青蛙。


    陸明強跳下去,他不能讓這個小青蛙留在這兒,可小男孩抓得很緊。


    “哢嚓——”


    陸明強掰斷了小男孩兩根手指才將小青蛙摳了出來。


    開車迴來的路上,強子還講著,大家從此以後就都是兄弟了,以後一個鍋裏吃飯,一定會照應他。


    陸明強腦子都是暈暈的。


    直到下了車,有些事才漸漸清晰了起來。


    糖!


    是那顆糖有問題!


    他被人設計了!


    這個家裏從來都是小花發瘋,什麽時候輪到他陸明強?


    小花拿腦袋往陸明強胸口撞:“發瘋是吧?衝我來啊,衝我來啊!”


    陸明強把她推開一段距離,小花那挑釁又輕視的臉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把手揚到最高的幅度,然後使盡渾身力氣掄下來。


    手掌帶著強勁的風,在小花的臉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小花被這股力氣打得像一邊倒去,但她胸前的衣襟被陸明強抓著,她在慣性的衝擊下衝出去,又被拉了迴來。


    接下來,第二下,第三下……


    直到這時,小花才反應過來,拿雙手護住頭,大喊著:“別打啦,別打啦——”


    濤濤以為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做錯了事,嚇得坐在一旁大哭。


    陸明強最後不是因為心軟才停手,他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脫掉身上髒掉的外衣,直接躺到床上。


    小花徹底知道怕了,她抱著濤濤,跑到濤濤的臥室裏躲著。


    從那一天起,陸明強完全像變了一個人,臉冰冷得不帶一絲色彩。


    小花的臉雖然消腫了,但那種力量懸殊帶來的身體恐懼還沒有消散。


    她早上抱著濤濤躲在房間裏,等陸明強走了再出來。


    晚上則在陸明強迴來前,早早收拾好迴房間。


    她想過再跑掉,但陸明強會在桌子上留下工資。


    小花覺得,這樣也行,反正自己還是有錢拿,沒準兒過一陣陸明強就會好了。


    強子並沒有像承諾的那樣,第二天起,他就安排陸明強做最苦最累的活兒。


    握著你把柄的人,怎麽會輕易放過你?


    陸明強每次想反抗,就想起那個小小身影。


    這是掉腦袋的事兒,他不敢……


    他沒有再出現在那個片區,隻是聽強子給他傳遞最新的情報。


    小男孩的母親小芳報案了,公安把小芳指認的強子一行人調查了一番,可他們都有不在場的證明。


    “可別亂跑、亂說哦,這要是露了馬腳,我們可不能幫你。”強子警告陸明強。


    小芳母親瘋了一樣揪著強子他們不放,但公安找不到線索隻能當失蹤處理。


    這件事擊垮了大家最後一道防線,雖然還沒調查出結果。


    但這片區剩下的居民都知道一定是強子他們幹的。


    一個孩子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誰還敢繼續留下來,大家陸陸續續地簽了字。


    連醫院裏的趙大爺都是。


    小芳還想死命地堅守,她老公背著她簽了字。


    龍哥去領導麵前報了喜,領導給他們發了一筆獎金。


    可這筆錢分來分去,都沒分到陸明強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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