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合很少有直接表露內心的時刻,可這話陸晚禾接不了,她先是低頭抓了一把蘑菇,然後把它們攤開在架子上,鋪墊完這些動作她直接轉身離開。


    逃避可恥,但逃避有用。


    跟楊大隊長的梁子這就又結下了,但對方也隻能吃悶虧,總不能大張旗鼓地跑去傅家合家鬧吧,越鬧越沒麵子。


    不過得罪人也有好處,村裏人不敢再踏進傅家合家的門檻推銷自己的女兒,這倒給了外村人機會。


    十裏八村的都打聽著過來,反正是些不認識的人,家合奶奶倒不怕得罪,拒絕得幹脆。


    得不到就開始詆毀,沒多久村裏人就又開始嚼舌根,說傅家合有點錢飄了,要娶那天上的神仙。


    “哼,我看未必,他是想娶眼前的神仙。”


    “誰啊?”


    “陸知青唄,你們看不出來啊?”


    這八卦兜了一圈就又兜迴陸晚禾這裏,但這次不同,說什麽難聽話的都有。


    傅家合被陸晚禾支出去收貨,風言風語的聽的少,豆兒這孩子聰明也知道什麽該學什麽不該學。


    陸晚禾在村子裏免不了聽得就多一些,她一在人多點的地方路過,那群嬸子、婆娘們就伸手對她指指點點。


    這些人的這張嘴啊,如高手的劍鋒利又精準,直插目標中心。


    陸晚禾都走過去了又折返迴來:“嬸子們聊什麽呢?我也聽聽。”


    那些人馬上閉了嘴,裝作無事發生。


    “嬸子們怎麽我一來你們就不說了?剛剛是在說誰壞話嗎?”


    這群人抬起屁股就要走,陸晚禾還追著喊:“怎麽我一問就走了?別不是說我壞話呢吧?那你們繼續說啊,我聽聽,要是我的不是我好改啊?”


    “嗨,這怎麽還都跟我客氣上了?”


    陸晚禾看著那群人落荒而逃的樣子哼著小曲迴家,今天是中秋節,廠裏放半天假。


    她到家時,小麥穿戴整齊地坐在凳子上等她。


    陸晚禾笑:“就這麽著急啊?”


    小麥猛地點頭,陸晚禾換了身衣服拉著她就走,他們說好了中午一起去公社。


    公社雖然離柳樹村不遠,但小麥長這麽大也沒去過幾迴,她爹媽活著的時候日子過得也拮據,幾乎不往外走。


    所以小麥如今的興奮也可以理解,之前從善人那兒拿的賠償,付了蓋房子的錢,還剩300塊,這錢她幾乎沒動,後麵又靠刺繡掙了將近50多塊。


    她悶不聲的已經成了村裏的有錢人了,雖然從沒去過國營飯店,但也有些底氣。


    排在隊伍裏,跟陸晚禾問了規矩後,她點菜可不手軟,今天她請客,除了要好好迴報陸晚禾,也想還一個兒時的心願。


    小麥出錢,陸晚禾出糧票,兩人美美地吃了一頓好的。


    “人家這菜做得是好吃,晚禾姐等我迴頭也試試,在家給你做。”


    “那就謝謝啦,不過你平時做的那些就好吃。”


    吃完飯他們又去逛供銷社,晚上說好了柳絮一家和張佳佳都去她們那兒吃飯。


    陸晚禾拿票買了豬肉、雞和雞蛋,平時總不聲不響地從係統往外拿這些,今天也要做做樣子。


    買完吃的陸晚禾又拉著小麥去看布料。


    “晚禾姐,我不用,我家裏還有衣服呢。”


    陸晚禾看著她那身泛白的衣服,想都不想拿出布票就讓售貨員扯料子。


    小麥雖然有錢,但不舍得往自己身上花錢,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她娘當年留下的,陸晚禾也給過她一些,她都不舍得穿。


    今天過節,陸晚禾就想著給她搞身新的。


    小麥嘴上說著不要,真拿了料子心裏別提多高興。她拎著東西歡喜地走出供銷社,可遠處的一個人卻結實地給她潑下一盆冷水。


    陸晚禾迴頭看著臉色慘白停下來的小麥,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善人,這個老東西居然就在昌楊公社。


    “小麥,別怕,我們走。”


    小麥機械地跟在後麵,最近一段時間太幸福了,她以為人是可以被治愈的,直到見了那個人,噩夢般的記憶瞬間就湧現出來。


    加害者從來不會自省、良心發現,如果他有良心,當初也不會做出那樣喪盡天良的事。


    他不會覺得自己錯了,隻是逼不得已被迫服從而已。


    善人看小麥眼神中都是想要撕碎她的恨,可他卻不敢這樣看陸晚禾。


    村裏的房子,趙支書聯係著幫他賣掉了,如今他隻能在昌楊公社落腳。


    他並不缺錢,後半生夠花了,可在公社不像在農村好操控那些小姑娘,對她們下手。


    迴去的路上小麥都很安靜,陸晚禾扯著她的手:“過去就過去了,為他痛苦不值得,雖然我知道我這麽說對你很殘忍。”


    “晚禾姐,我沒想到他離得這麽近。”


    “不怕,他要還敢對你怎麽樣,我打斷他的老狗腿。”


    “那……那如果你走了呢,不在柳樹村了呢?”


    陸晚禾一下子怔住,按照她的計劃再過兩年她就要離開了,那時的小麥不過16、7歲,她一人留下怎麽辦?


    陸晚禾故意開玩笑似地道:“那我走之前把你嫁出去,要不就把你帶走。”


    她其實暫時沒想好對策,隻是想寬慰一下小麥,沒想到小麥真的當了真,她覺得陸晚禾帶她走是不可能的,雖然她也想這樣,可她們非親非故,哪有這種好事呢。


    那就隻有嫁出去這一條路了,她現在已經沒法再過以前那種一個人孤零零的日子了。


    陸晚禾看她的表情特意逗她:“還真想把自己嫁出去啊,那等我迴村給你宣傳宣傳。”


    小麥又羞又臊地跺了一下腳,捂著臉就跑,陸晚禾在後麵笑著追。


    她們迴到家時也已經不早,柳絮她們已經等在院子裏,幾人一起忙活著準備晚餐,穗穗和豆兒在外邊玩兒,好不熱鬧。


    等飯菜做好了,豆兒卻要迴家。


    “這都好了你又要走?”陸晚禾拉住他。


    “今天過節,我得陪我奶奶和我哥啊。”


    陸晚禾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長良心了?”


    豆兒害羞,他們家太冷清了,還是這裏好玩,可過節總不能扔了家人。


    陸晚禾讓小麥拿個搪瓷盆每個菜盛一點,讓豆兒端著才放他走。


    飯後他們在院子裏放上幾盤水果還有幾個月餅,正在賞月呢,傅家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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