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對知青也不會完全放任不管,時不時會下來了解一些情況,尤其是秋收前,要來看看知青的精神風貌,不要給大隊上倒添麻煩。


    那天來柳樹村時,開始都還好好的,在知青辦小趙慷慨激昂講幹勁、講在廣闊天地發光發熱時,有人突然來了一句:“那懷孕的也能發光發熱啊?”


    小趙問:“誰懷孕?”


    沒人答話,趙愛國黑著臉,看來他爹讓他過來看著這群人還真有必要,總有那麽幾個攪屎棍惹事。


    “趙幹事,我們這兒有兩位知青喜結連理。”


    “領證了嗎?怎麽沒到我這兒備案?”


    趙愛國看著麻木的兩位當事人:“還沒來得及,馬上就去辦。”


    小趙點點頭,早些年下鄉的知青也都到了年紀,結婚的也不少,不是什麽大事,不辦手續的也有,他也就隨口督促一下。


    誰知給知青的秋收動員大會開完,小趙就要走之際,人群裏又有人嘀咕一句,他們可是未婚先孕。


    趙愛國掃了一眼嗬斥道:“張丹不要亂說話。”


    小趙變了臉色轉頭問:“趙隊長這是真的嗎?這可是大事。”


    趙愛國一臉尷尬沒肯定也沒否定。


    小趙嚴肅地道:“這種是亂搞男女關係,你們村裏就要管,就要教育。”


    他說完匆匆離去。


    趙愛國瞪著張丹,想不通長得也像個人樣,怎麽竟不幹人事?等過兩天秋收好好收拾一下她。


    趙支書聽了這事也氣得夠嗆,他雖然人嚴厲對村裏要求高,但這種批鬥大會他都盡量不搞。


    既然這群人不老實又被公社知青辦點了名,那可就不要怪他了。


    第二天村裏組織開大會,陳芝華和王大力就被人架著上了台,王大力掙紮著質問他們憑什麽這麽做?陳芝華麻木中透著一絲驚慌。


    趙支書沒有先講他們的問題,讓楊大隊長先宣布過兩天秋收的注意事項。


    “在講秋收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隊上知道大家如今手上都沒有多少糧食了,在秋收的這段時間,隊上統一做大鍋飯,一定會讓大家吃飽。”


    這話村裏人愛聽,大家熱烈鼓掌,這個季節蔬菜都下來了,沒糧的人最近天天都是拿地瓜、土豆當主食,時間長了人身上沒勁兒。地裏的菜雖然多,但沒有油,東西吃起來也沒滋味。


    楊大隊長先調動起大家的熱情,才開始講秋收的安排。


    趙支書等他說完了,在會上正式宣布村裏要建土特產加工廠,同時也宣布了傅家合和陸晚禾加入新廠的事,後續還會優先招老弱病殘進來,具體政策等村裏定好了再統一宣布。


    農村消息傳得快,這事很多人早就都聽說了,有聰明的早就主動找到趙支書那兒想安排進廠。


    招老弱病殘還是陸晚禾提出來的,種地是體力活,村裏的青壯年、能幹得動的應該優先保障種地,不然主副不分發展不會持久。


    土特產加工與種地相比算輕體力,老弱病殘安排得當都有用武之地,說是老弱病殘,農村裏沒有閑人,平時手上都是活不斷,隻是不能出大力而已。


    趙支書很讚同,他更覺得把陸晚禾拉進來是明智之舉,這些人平時不種地拿不到工分,家裏日子就會過得緊,經常要大隊上救濟,這樣安排最妥當,還能調動富餘勞動力給村裏增收。


    一個會議宣布了兩件好事,村民臉上都洋溢著喜色,把角落裏的王大力和陳芝華兩個人忘得一幹二淨。


    趙支書話鋒一轉:“我們柳樹村曆來與人為善,什麽事都講求一個和氣。可有那麽幾個人就是不自覺,愣是鬧到了公社上去。公社現在要求我們整風整紀,所以今天我們的大會還有一個重要環節,就是批鬥未婚先孕亂搞男女關係的王大力和陳芝華。”


    趙支書說完,就有人壓著王大力和陳芝華走到中間,後麵人照著兩人的腿窩子一踹,兩人齊刷刷地跪下來,然後作風不良的大牌子就掛到了兩人的脖子上。


    他們哪經曆過這個?陳芝華歪著頭,一臉兇相地質問趙支書:“你們憑什麽這麽做?”


    “憑什麽?憑你們在山上亂搞男女之事被人抓個正著,這還不夠嗎?”


    陳芝華發瘋似地喊:“我沒有,我沒有,憑什麽,憑什麽?”


    趙支書示意,有人就拿布塞到了陳芝華的嘴裏,看王大力也要開口,也往他嘴裏塞了一塊。


    趙支書看向眾人:“既然是批鬥大會,有沒有人上前批鬥兩句呀?”


    大家都不吭聲,陸晚禾正抬頭看陳芝華的笑話,一轉頭就對上趙支書的眼神,她嚇得趕忙移開視線,開玩笑她想收拾陳芝華也不是這個場合啊。


    趙支書又道:“張丹,他們倆是你舉報給公社的,那就由你來批鬥吧。”


    張丹坐在那兒死都不起來:“不是我,不是我。”


    趙愛國問:“那你是說我撒謊了唄?那天知青都在,你說不是你有誰能作證?”


    知青們都低著頭,沒人想攪和這事。


    趙支書一打手勢,村民就把張丹拖上了台,趙支書道:“張丹,這批鬥就靠你了,你說完了我們就散會。”


    張丹不肯開口,眾人一起耗著,有不耐煩地起哄:“快說啊,我還要迴家做飯呢?”


    “就是,就是。”


    張丹抗不住,眼睛閉起來大喊:“陳芝華、王大力,你們亂搞男女關係不要臉,給我們知青丟人,我都替你們臊得慌。”


    陳芝華不能說話,但她的眼神似要撕碎張丹,張丹說完就掙脫束縛往台下跑。


    趙支書最後發話:“散會!”


    大家都走了陳芝華還癱坐在那兒,她以前作惡沒經曆過真正的報複,讓她越來越有恃無恐,最近她終於嚐到了作惡反噬的滋味。


    她發瘋一樣大笑大叫,下身突然傳來一股熟悉的熱流,原來她根本沒懷孕。


    這是多麽大的諷刺,如果她能再等等就不會發生在山上那件事,也就不會被人抓住。


    陳芝華笑著笑著就哭了,她恨柳樹村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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