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還是人情社會,尤其是在北方,有什麽事拚的就是人脈。陸晚禾在濱北縣的人脈目前隻有新華書店的張主任。


    張主任也夠意思,人過來時後背的衣服都已濕透,他一上來就哈腰:“哎,同誌,這位同誌確實是來我們店裏送畫的,我們有合作。”


    他說著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證,市管所的人以為來了個什麽售貨員,還是一臉嚴肅,一看工作證臉色立馬緩和了一些。


    “行了,你走吧。”


    陸晚禾並沒有動,給張主任遞了一個眼神,張主任馬上又道:“這位也是一起的,這裏麵誤會了。”


    “誤會?你看看他包裏的東西,誤會什麽?”


    “同誌,我跟你們的領導老李認識,您看您通融通融,這就是個農民。”


    市管所的人眼球左右轉了一下,似乎在衡量這裏麵的人際關係,“那你就找我們領導來,這個責任我擔不了。”


    張主任麵有難色,他跟那個所謂的老李也隻是一麵之交,要真想搭上關係,得找一圈人才行,恐怕是來不及。


    陸晚禾看出張主任的為難,她也想不出這局怎麽破,傅家合要是被處分,未來對他肯定會有一些影響。


    正在此時,她在門外瞄見了趙支書,腦子裏頓時閃出一個念頭,她隨即衝了出去。


    趙支書是來見一位市管所的領導,他也是之前來縣裏開表彰大會認識的,今天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過來聊聊。


    沒等陸晚禾說完,他一看傅家合在這兒就知道怎麽迴事,果然有這麽一天。


    但傅家合畢竟是村裏的人,受處分了並不好看,再說他前幾天剛幫村裏解決了大問題。


    也是那時候讓他重新思考,投機倒把難道真的是壞事嗎?


    陸晚禾把人帶進來就跟市管所的人介紹:“這就是我們的村支書,他可以作證,這位同誌帶東西過來就是拿給熟人的。”


    趙支書也趕緊摘了帽子,哈著腰說好話。


    市管所的人是鐵了心:“什麽親戚要這麽多人參?”


    陸晚禾道:“不是送,是讓他鑒別。我們村想要合計建一個土特產加工廠,把東西帶來給懂行的親戚驗驗貨,我們還要帶迴去的。”


    趙支書心裏嘀咕,我要建廠了?土特產加工廠?不過這主意聽著還挺靠譜的。


    他剛跟人聊過,人家給的建議是村子的經濟實力和人員能力有限,要做體量小、好周轉的消耗品,他舉了一些養雞、養豬的例子。


    趙支書當時雖然點頭稱是,但心裏覺得還是有些不妥,養殖和種植沒有太大偏差,有什麽天災養殖也一樣逃不了。


    陸晚禾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他趕緊道:“是是,今年村裏鬧災,上麵讓我們想辦法開展生產,我們農民也不會幹啥就想著這山貨有沒有出路,但我們也不懂,想拿來讓人看看行不行。”


    市管所的人明顯有了猶豫,陸晚禾又一鼓作氣講今年農村糧食受災的慘狀,大家也是被迫找出路。


    “農村人祖祖輩輩都在土裏打滾哪懂什麽經濟啊?這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同誌您就抬抬手,您這要是處分了,他們這條路可能就封死了。”


    市管所的人終於不耐煩地抬手讓他們都出去。


    張主任沒幫上忙,陸晚禾要請他吃飯被他推辭掉了。


    時間還早,來都來了,陸晚禾還想去黑市賣貨,她借口說要去幫村裏人買藥就要走。


    趙支書道:“陸知青,你剛剛說的,我們要再聊一下。”


    “趙支書,我就是隨口說說的。”


    “我覺得可行。”


    陸晚禾看了一眼傅家合道:“那我下午迴村後去找您。”


    傅家合想留下來陪陸晚禾,趙支書哪裏肯,“你帶這麽多東西還在這兒幹什麽?不怕又闖禍嗎?”


    傅家合沒辦法隻能坐著趙支書的自行車迴村。


    買完藥,陸晚禾又去黑市賣貨,傅家合不在沒有熟人,她就從係統裏拿了些紅糖、白糖這種能賣上價的貨。


    按理說係統裏的東西都能直接換成黃金了,她不用在這裏折騰。


    可她發現係統裏的東西如果沒有在現世流轉過,總是不穩定,誰知哪天會不會消失?


    但隻要流轉過係統就無權處理,像之前小黑背著她清空了係統裏的儲備,她在現世帶過去錢財卻紋絲不動。


    人還得腳踏實地,就算有係統她也得自己時不時來走兩步。


    賣了幾波貨,陸晚禾就收了東西打算去四處看看,趙支書明顯是對她隨口說的提議動心了,想要做“生意”不懂市場可不行。


    她去藥店轉了一下,這裏賣的人參更多是藥用,要麽是普通款,單作為一味藥材,要麽是禮盒精裝款,價格極其昂貴。


    陸晚禾看了一下,傅家合手上的人參基本屬於中檔偏上的品質,跟藥店賣的契合度不高,看來這裏不是最好的出路。


    她又去供銷社轉了一下,在這裏山貨和人參倒是都有賣,但估計供貨渠道已經穩定,柳樹村沒這個實力擠進來。


    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在這裏這些東西並不算太稀缺。


    如果想要賣上價,走出去才是最好的出路。可這個年代沒打通人脈也不好做,隻能自己一點點去趟路。


    公交車還沒停靠在昌楊公社的站點,陸晚禾就看見了等在那裏的傅家合。


    他表情有一些嚴肅,見了陸晚禾舒緩了很多。


    “來接我?”陸晚禾問。


    “嗯。”


    “有心事?”


    傅家合雖然搖頭,但他的表情騙不過陸晚禾。


    她問:“覺得村裏要建廠了,你以後就沒機會自己做生意了?”


    傅家合抬眼正視了她良久,最後隻能妥協般地點了一下頭。


    “你今天也經曆過了,黑市的生意沒那麽好做,我覺得建廠也挺好,你可以在廠裏施展你的能力,工作還穩定。”


    “嗯。”


    陸晚禾歪著頭看著他笑:“別不開心啦,有了正式的名分,你可以嚐試做很多事,也能得到鍛煉,這世界不是一塵不變的,或許哪天個人也可以做生意了呢?到時候你有了經驗,做什麽不成?”


    “嗯,知道了。”


    陸晚禾看他還是有些悶悶不樂,幹脆從包裏翻出一顆大白兔奶糖,直接撥了紙放到他手上。


    奶糖很甜,口腔裏都被這甜味占滿,可這些卻都壓不住傅家合心裏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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