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焱其實又不是傻子,怎麽會聽不出胡樹民的真實意思呢?


    隻不過他說什麽別人信什麽都不重要,他現在就想趕緊把希希接過來,好讓自己媳婦多休息一會兒。


    明天還得去鎮上報名呢,哪有工夫跟他們解釋那麽多。


    況且顧焱心中還有一點點的不踏實,以往那些年,每次推薦人選上大學的時候,他都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


    哪怕他聰明、能幹,上學的時候成績也好,他的政審都是過不了的。


    據說,這次報名考試,還是需要政審,顧焱有些沒信心。


    可是阮菁菁信心十足,阮菁菁說,這次絕對沒問題,雖說還要經過批準,但是條件遠遠沒有以往那麽苛刻。


    隻要本人表現好,熱愛勞動,政治曆史清楚,遵紀守法就可以了。


    什麽成分之類的東西,早就不存在了。


    像顧焱這麽優秀的,不僅能參加考試,還一定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學。


    顧焱一直都是無條件信任阮菁菁的,第二天,顧焱揣好了報名表,早早地就騎上車,帶著阮菁菁去鎮上了。


    路上,見到了成群結隊前去報名的知青和村民。


    他們都沒有交通工具,唯有兩條腿。


    所以他們出發得更早,顧焱和阮菁菁騎到一半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了望山村的那些知青們。


    他們都顯得很興奮,距離很遠,就能聽到他們興奮的討論聲。


    遠遠地,楊思鄉看到顧焱和阮菁菁過來,熱情地揮著手臂打著招唿。


    周建設依舊是掛著標誌性的微笑,不著痕跡地向顧焱點頭示意。


    馬永軍也被聲音吸引,扭過頭去看顧焱,和顧焱身後的阮菁菁,眼底的神情意味不明。


    周明玉心裏不滿,伸手在馬永軍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馬永軍陰狠地瞪了周明玉一眼,向旁邊邁了一步,麵露嫌惡地拉開了與周明玉的距離。


    “你別想著人家了,人家連孩子都有了,死了那條心吧你。”周明玉此時也有點想開了,反正要高考了,自己也不是沒有可能離開農村,到時候,她還非得在這個歪脖子樹上吊死嗎?


    到那時候自己非一腳踹了他不可。


    周明玉也有些慶幸馬永軍沒和自己領證。


    但是這也並不妨礙她拈酸吃醋。


    馬永軍看也沒看周明玉一眼,隻是嘴巴微動,用極小的聲音說道:“孩子算什麽?如果阮菁菁考上了,我就不信,一個孩子能拴得住她。他們就不是一路人。”


    “什麽?什麽一路人?”周明玉沒有聽真切馬永軍說了什麽,可是任由她怎麽追問,馬永軍就是一句話不肯再多說。


    看著阮菁菁有想法的,其實不止馬永軍一個人。


    就連吳成功此時也覺得,阮菁菁生孩子生得早了,如果阮菁菁不生孩子,他一定可以跟阮菁菁一起考上大學,一起走到城裏,阮菁菁就不該留在這裏,他和阮菁菁才可能有共同話題,他們才是應該走在一起的人。


    在馬永軍和吳成功為阮菁菁感到不值和可惜的時候,阮菁菁摟著顧焱的腰,笑著和楊思鄉打了招唿,就越過眾人遠去了。


    劉小英看著自己腳上的小皮鞋,此時真是後悔。早知道就還應該穿下地幹活的那雙舊膠鞋。


    阮菁菁以為自己和顧焱已經走得很早了,可是到了鎮上報名處卻被嚇了一跳。


    裏三層外三層全都是人,都是手裏拿著報名表來報考的人。


    每個人都踮著腳尖試圖往裏擠,吵吵嚷嚷的聲音,刺得人耳膜都覺得刺痛了起來。


    鎮上的工作人員幹脆把桌子搬到了外麵,但是失控的人群幾乎要把桌子都撞倒了。


    幾個強壯的男人聲嘶力竭地想要維持秩序,他們不停地喊著報名時間有兩天,叫大家不要擠,明天再來。


    奈何人太多,太亂,太急,壓根就沒有人聽見他們在說什麽,隻一味地拿著自己的報名表想要立刻交上去,好像交晚了就會失去資格一樣。


    顧焱把自行車停得遠遠的,叮囑阮菁菁在原地等他,他自己一個人到前麵去打探情況。


    不一會兒,顧焱就滿頭大汗的迴來了。


    報名表交上去了,說是裏麵的工作人員都收了好幾摞子的報名表,實在是太多人來報考了。


    看來今年的高考勢必會很有難度。


    交了報名表,阮菁菁也沒急著走,顧焱剛剛載著她來到鎮上,一會兒沒歇,又擠著去交了報名表,在北方的深秋,額頭上竟然滲出了汗。


    阮菁菁很是心疼,拉著顧焱坐在原地休息。


    村裏的知青們也來得很快,見到這副場景也都嚇了一跳。


    “怎麽這麽多人啊?我都要累死了,楊盼兒,要不你去幫我把報名表交了吧。”


    劉小英是真的走不動了,穿了皮鞋的腳鑽心的疼,應該是已經磨破了皮。


    “行啊,盼兒你就幫她交吧,不過人那麽多,萬一有人撞到你了,你可千萬記著首先得保護好自己的報名表,至於別人的,可沒你自己重要。”


    劉小英一聽,立刻抽迴了已經遞出去的報名表。


    開玩笑,這個報名表這麽珍貴,一人就這麽一張,萬一真的丟了弄壞了,這不是禍害自己嗎?


    劉小英白了楊思鄉一眼,也沒力氣說話,拿著報名表,忍著疼,一瘸一拐地往人群裏擠了過去。


    交個報名表,簡直要了劉小英的半條命。


    腳上的皮鞋還被人踩了幾十個大腳印,她的腳更疼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劉小英的眼淚都快忍不住了。


    所以,當她出來看見阮菁菁和顧焱還沒走的時候,頭一次覺得,阮菁菁好像也沒那麽討厭。


    “顧焱,菁菁,你們什麽時候迴去啊?”


    阮菁菁覺得這個劉小英好莫名其妙,自己和她有那麽熟嗎?“現在就迴,有事嗎?”


    劉小英一聽實在是太高興了,一時都忘了寒暄和含蓄,眼睛一亮,竟直接對著顧焱開口了:


    “你騎車迴去的時候帶著我唄,我腳都被磨破了,實在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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