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遇到過一個可能會讓我一生難忘的女孩。


    淺接觸時,我覺得她單純可人,安安靜靜,像個偶像劇裏的傻白甜,好像什麽都不懂的樣子。


    讓人很有保護欲。


    深交之後,我發現她不是什麽都不懂,而是事事看得通透明白,隻是不說出口。


    她遇到任何事情,總是會先往壞處想一遍,再把各種因素結合起來想一遍,最後想出應對之法。


    城府很深,但從不害人。


    不斤斤計較,隻求少些麻煩事,有點扮豬吃老虎那味兒。


    可她才十六七歲呀,就能做到這樣。


    真的很讓人好奇,她到底都經曆過什麽?


    ——吳話。


    不那麽嚴格來說,我們是青梅竹馬。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是跟著爸媽去堂叔叔家拜年。


    那是一座海拔極高的石頭山上的一座蕭條破敗的村莊,三三兩兩的坐落著幾間磚瓦房,完美地與周圍的石頭融為一體,石頭的縫隙裏,伸出朵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非常自然和諧。


    這是一座貧瘠的石頭山,幾乎沒有長什麽樹,都是些拇指大的小竹子。


    我正蹲在竹子下的石頭上看那些晶瑩剔透的冰塊時,一個矮矮瘦瘦的小女孩,莫名其妙地緊緊盯著我。


    她看得這麽認真,是在看什麽呢?


    我臉上有花嗎?


    想到這,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蛋,“噗嗤”一聲,笑開了花。


    我一邊往口袋裏掏大白兔奶糖,一邊走向她,很有禮貌地笑著問道:“你好啊,你也是來這裏走親戚拜年的嗎?”


    “……”


    可她一聲不吭,就隻是靜靜地望著我。


    “妹妹,你叫什麽名字,我叫吳話。”


    她還是不搭理我。


    這讓我有點小小的不開心,臨時改變主意,拉起她的手,往她手心裏放了一顆話梅糖,繼續樂嗬:“妹妹,給你糖吃,話梅糖哦,很甜的哦。”


    她好乖巧哦。


    毫不猶豫地打開話梅糖,丟入嘴裏,酸得她一個激靈,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哈哈哈……”


    我有些惡作劇得逞後的得意。


    揶揄道:“酸吧?讓你不搭理我!哼哼!吃苦頭了吧……”


    可她居然沒有生氣地吐出話梅糖,隻是使小性子地背過身去,繼續不搭理我。


    可僅僅是這樣,我還是難受了。


    我希望這個可愛的妹妹能和我一塊兒玩。


    皺著眉頭冥思苦想的我,眼角餘光看到了那些竹葉上,晶瑩剔透的冰晶,一陣風似的,我跑進了小竹林裏。


    用力一跳,使勁往上蹦噠,費力地伸手抓住了“垂頭喪氣”的竹子頂端,一通扒拉過後,挑出了一片最好看的竹葉冰晶。


    “來,給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舉著這枚晶瑩剔透的冰竹葉,我獻寶似的,在她麵前使勁地晃了晃。


    “這可是最高處最幹淨的一片竹葉上,扣下來的哦。”


    妹妹笑眯眯地接過了手裏的冰竹葉,眼疾手快地塞進我脖子裏。


    她可真是個調皮小機靈。


    “啊!好冰!”


    我被冰的直跳腳,嗷嗷叫著想把後背上的冰,蹦出來,可不管我急得如何團團轉,還是沒把冰晶抖出來,它就已經融化成水了,濕了我脖子處好大一片。


    “哈哈哈……”


    看到我的糗樣,她拍手大笑著。


    那得意的小模樣,明明白白地訴說著:哼!讓你欺負我,給我酸酸的話梅糖。


    哼!大家都是小孩子,她有仇當場就報了,我也不能隻挨欺負,我隨手從旁邊的竹子上,薅下兩片冰竹葉,就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看我的厲害!”


    她靈活轉身,拔了根冰淩子當大寶劍。


    我們兩個三寸丁,在竹林裏,上躥下跳地打鬧了半天,弄碎了無數冰淩子……


    兩人都氣喘籲籲,起了一腦門子的汗。


    最後,休戰。


    一人壓彎一根小竹子,坐上麵,搖搖晃晃地當馬騎著。


    “妹妹,明年過年,你一定要來這裏拜年哦,我等你!到時候我給你帶好吃的大白兔奶糖!”


    我不敢說我兜裏有大白兔奶糖,但我卻壞心眼地給她吃了酸酸的話梅糖。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她答應了,隻是還是沒有說一句話。


    這讓我高興的同時又蠻奇怪的,我們玩了這麽久,還不算好朋友嗎?為什麽她就是不肯開口和我說一句話呢?


    “小梅花,快點跑起來,我們要走了!”


    隨著她的爸爸叫的這一聲,她的名字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裏。


    我以為我們要時隔一年才會再見麵,沒想到才過了三個月,在清明掃墓時,我們又遇見了。


    “妹妹!”


    我晃了晃手裏乳白色的茶樹包,開心極了。


    “妹妹,要吃茶樹包嗎?”


    下一秒,一雙小巧白嫩的手伸了出來,她睜著一雙小鹿般濕漉漉的大眼睛,有些期待地望著我。


    “哈哈……”


    她想要就要的坦率舉動,成功逗笑了我。


    她吃東西的表情特別滿足,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雙眼微眯,仿佛正在吃王母娘娘的蟠桃似的。


    “有這麽好吃嗎?都美得你眯上了眼睛。”


    我這話剛剛出口,就見她伸手把咬過一口的茶樹包遞到我嘴邊。


    “妹妹,你這是給我咬一口嗎?”


    那兩小無猜,誰也不嫌棄誰,一起分享完茶樹包的迴憶過後,是我年複一年的等待。


    而她一年又一年的失約。


    我對的她的迴憶也從最初的【這個妹妹好可愛】,變成了【今年,妹妹會不會來呢?】,再次刷新成【哎,妹妹又沒來呀】,最後隻剩下【這個妹妹就是個小騙子】。


    啊!這些事情好像就發生在昨天,我每次迴想起,心情都十分複雜。


    有人說過: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我於07年,又遇見了她。


    “喲,吳梅啊,酸酸甜甜話梅糖……”蔣老師手指頭敲了敲講台,笑著開玩笑,“吳話啊,好好看看,她是不是你的雙胞胎妹妹啊?”


    “啊……”


    驚喜來的太突然,我整個人都懵逼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哦,好的。”


    她的外貌並沒有太大的改變,矮矮瘦瘦的,還是那麽小小一隻。


    我隻是看上那麽一眼,就知道她是那個曾與我有過約定的小妹妹,但這時候的她,半死不活的,靈氣全無。


    一點也沒有我最初遇見的那一瞬間【林深時見鹿,海藍時見鯨】的活潑靈動。


    現在的她,就是一棵即將腐化枯朽的老梅花樁。


    不知還能否枯木逢春?


    我慢條斯理地給手中的鋼筆蓋上蓋,放在書本中間,調整好驚喜又失望的心態,才溫溫吞吞地答複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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