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公子有什麽吩咐,直說便是。”


    蘇扶楹在遠處停下。


    “你走近些。”


    等了良久,那人都不說話,仿佛她不走近他就不開口一般。


    無奈,蘇扶楹隻好將自己又挪到床邊。


    “你要說什麽?”


    “你在惱我?”蕭懷瑾輕聲說著。


    “我惱你做什麽?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心事被戳中,蘇扶楹有一瞬的不自在。


    “流放之路,如履薄冰,一著不慎便萬劫不複。你我二人大婚前隻……隻見過那一次,所以……”


    想到那一次二人差點……蕭懷瑾耳尖微微發紅。


    “所以你就懷疑我,試探我?”


    “我身後有上百個兄弟的命,我不得不謹慎。”


    蘇扶楹看著蕭懷瑾眼中的誠懇。


    是啊,他們隻是陌生人。


    若不是為了任務,她確實也不會管他們的生死。


    他不信任她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她在異世界也是當隊長的人,背負著兄弟身家性命的感受,她懂。


    隻是……


    “那你如今為何又跟我說這些?不防著我了?”


    蕭懷瑾起身靠在床頭,輕笑,“不防了。”


    “為何不防?”


    麵對蘇扶楹的追問,蕭懷瑾有些沉默。


    蘇扶楹在心裏排除了多種可能之後,隻餘下一種。


    “你派人跟蹤我!調查我!”


    蕭懷瑾沒有否認。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抄家那日。”


    “那你……”


    蘇扶楹心中翻起巨浪。


    此人從一開始就發現她的不對勁,還能一直隱忍至今,實在是她以前小瞧了他。


    蘇扶楹忽然想到那場刺殺,大胡子出現的時機太巧了!


    她突然覺得手腳發涼,“那日刺殺,你知道?”


    “嗯。”蕭懷瑾微微挪開了視線。


    “所以,是你故意讓大胡子不要提前出手,想要試探我是不是跟刺客一夥的?或者是想要試探我的實力?”


    那日,她一個人麵對十數人的刺殺高手!


    但凡她身手差一點,就會命喪黃泉!


    蘇扶楹在心裏默念《不氣決》為自己順氣。


    “讓你受傷,抱歉。”


    “抱歉?你可知道那條傷深可見骨,我到現在還有一條巨醜無比的疤痕!你看!”


    蘇扶楹終究還是沒壓下氣來。


    捋起衣袖將傷疤呈現在蕭懷瑾的麵前。


    長約三寸,醜如蜈蚣。


    光是看著就能想象當時的痛楚。


    蕭懷瑾克製住想要抬起撫摸傷疤的手。


    他常年在軍營生活,不知道該如何哄女孩子。


    他雖事出有因,但畢竟是他冤枉了她,害她如此。


    “不然,你在我手臂上割一條一模一樣的傷疤。”他舉起右手。


    “我……”蘇扶楹手探上腰間,摸了個空,頓下,“別以為我不敢,隻是你現在受傷,還得連累我來照顧你。先記下,以後找你一一清算!”


    她忘了腰間的匕首方才被收進了空間。


    今晚的事!


    “今晚你也是早就部署好的?”


    蕭懷瑾默了一下,“是。”


    蘇扶楹深吸一口氣。


    又在心裏默念了一遍《不氣決》。


    “那你的人為什麽沒有現身?”


    “你我夫妻二人,總要有人唱白臉,有人唱紅臉,這般遇事才有轉圜餘地。”


    “那怎麽我唱白臉,你唱紅臉?”


    說完,反應過來的蘇扶楹駁迴,“誰跟你是夫妻!”


    蕭懷瑾被她逗笑。


    “我的人不宜現在暴露,可若是情況危急,也是會出麵救你們的。幸而有你,讓我得以保留。”


    蕭懷瑾忽而將話鋒轉得奇快,“蘇府二小姐,刁蠻跋扈,心無點墨,一無所長……”


    蘇扶楹心中一驚,“你……”


    “你不是她。”這是肯定句。


    他到底知道多少!


    蘇扶楹定定地看著蕭懷瑾的眼睛,試圖看破他深藏的心思。


    可那眼睛裏如今隻有平靜如波,什麽都看不出來。


    蕭懷瑾像是保證,也像是承諾地說著:“你如今隻是我蕭懷瑾共赴北漠流放的妻子。”


    蘇扶楹在心裏消化著這句話。


    他是知道了她的不同了吧。


    之前的種種,不管是夫妻間的恩愛還是麵對二房的惱怒,甚至他自己身陷危機,都是對她的試探。


    他不過是在演戲而已。


    而現在,他如此坦然地說出這件事,是放下對她的戒備了。


    他在坦白自己的作為,也在接納她的變化。


    蘇扶楹說不出心裏是失落還是釋然。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否則我早走了。”


    蕭懷瑾輕笑,“我知道。”


    “你知道?”


    “抄家那日,你換掉了喜服。”


    蕭懷瑾說話慢條斯理。


    此刻蘇扶楹卻聽出了一絲調侃的意味。


    蘇扶楹一囧。


    大意了。


    “既然話都說開了,那以後你也不用逼迫自己叫我娘子了。蘇小姐,蘇扶楹,美女,這些稱唿隨便挑一個便是。”


    “美女?”


    一不小心嘴瓢了。


    蘇扶楹一時忘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好,我知道了,蘇美女。”


    蕭懷瑾眉眼都彎起來了,像是心情很好。


    蘇扶楹皺著小臉衝過去,作勢就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


    “你笑話我?哼!沒想到定北侯也是個看臉的膚淺之人!”


    蘇扶楹說著,抱著手將頭扭向一邊。


    此時她不再緊繃著自己。


    知道自己的秘密被他發現之後,心裏反而安定了許多。


    蕭懷瑾伸手將她拉到床邊坐下,認真地看著蘇扶楹,麵上無半分嫌棄之色。


    “我看人從不看臉。你這樣的,我覺得很好看。”


    “算你有眼光!”


    蘇扶楹和蕭懷瑾聊開了,心裏也舒坦。


    不用裝作愛慕他,也不用刻意隱藏自己真實的性子。


    她雖不知道蕭懷瑾對她具體了解了多少。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蕭懷瑾對她和原主的不同知道且不在意,這就夠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蘇扶楹起身要走,蕭懷瑾叫住她。


    “扶楹。”


    “嗯?”


    “蘇扶柳迴來時狀態不對,你小心。”


    “知道了。”蘇扶楹粲然一笑。


    她早就做好了蘇扶柳會報複她的準備,不過是一個人,單槍匹馬的那種。


    現在忽然好像自己身後多了一個同行的夥伴,不再是孤軍奮戰。


    蘇扶楹迴到大通鋪,找到白氏他們。


    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


    清點完人數,流放的隊伍便又要啟程了。


    她抬起右手腕,虛擬手表亮起。


    “團子,我記得我空間裏有一個叫做留香丸的東西,你幫我找找。”


    “好的,主人。”


    這個時代沒有衛星,用不了定位器。


    吞服留香丸,香味經久不衰。


    尋常人聞不到,隻有通過特殊的尋香儀器才能檢測,勉強也能算得上是定位器了。


    她讓蕭家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吃下留香丸。


    從那場變故起,白天趕路的時候,蕭家大房不再和蕭家二房挨著。


    而到了晚上,蕭家大房也被大胡子關照,分了單獨的一間大通鋪,隻有蕭家大房和三房幾人。


    因此,蘇扶楹已經好幾天沒見到狀態不對的蘇扶柳。


    她的心裏總是不踏實。


    像是在心上懸了一把不知何時落下來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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