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侑抬頭看著這一幕,心裏的震撼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他一向視死生之事為虛妄,但此時,他真切地感受了生的力量。


    「說起來,他們挺可悲的。」


    係統忽然出聲,打斷了淨侑的思緒,他在心裏和係統說著話。


    「為什麽這麽說?」


    「你也知道,他們本來就死了很多年了,但因怨氣太重,被困在這幻境裏一年又一年。他們經曆了漫長的時光,可心智還是會被壓製到最初的水平,沒有辦法自己突破這個困境。」


    這就是柳林汐和簪雲時而正常時而弱智的原因嗎?


    淨侑早就知道這幻境的真相,但他不能說出來,要讓紫菂他們主動推動劇情才行。


    不過他是第一次把劇情過到這個進度,以前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銅城試煉的任務到底是什麽。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


    他們的到來,就是為了了卻這些人生前的執念。


    就像簪雲,是為了報恩,而他們剛好保護了柳家的人。


    柳林汐是希望簪雲得救,而這次簪雲沒有再孤軍奮戰,最後慘死。


    銅城近十萬的百姓全都化作光點飄在空中,一眼望去,像是看見了銀河。


    妖魔聯軍已經完全潰散,那位元嬰修為的魔族將領也已經消弭於世間了。


    就在銅城百姓和妖魔全部泯滅之後,昆吾廟的山神像忽然碎成幾塊,昆吾廟以極快的速度坍塌。


    誌堅和誌恆,還有昆吾廟的小師傅們的虛影出現在空中。


    誌堅師傅朝他們行了一禮,歎道:“終究是銅城對昆吾山做得太過,才有此一難。但仙家的支援遲遲不來,十萬怨魂的怨氣今日終於能消散了。多謝你們。”


    說完昆吾廟的這些小師傅就化作輕煙消散了。


    他們早就獻祭自己,融入昆吾廟的陣法中,希望能最後保護一次銅城的百姓。


    現在,他們的任務完成了,也該走了。


    子時過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今日的天空,亮得格外早。


    銅城的一切都像是鏡子碎裂一樣,所有的景象一寸寸崩裂,聚在一起的紫菂五人,背靠著背看著眼前的景象。


    與他們初到銅城時的模樣不一樣。


    銅城裏像是經曆了屠殺,地麵焦黑,房屋倒塌,應該是經曆了大火,有些建築都被燒成了焦炭。


    在一片焦炭裏,三扇雷翅木做得門格外顯眼。


    深沉的黑藍色木頭上有著銀色如閃電般的花紋,美輪美奐。


    一道灰色的靈魂體在門口遊蕩著,齊物抹了把眼淚,定睛一看,指著他驚唿道:“柳家主!”


    其餘四人扭頭看過去,看那身形確實是柳家主。


    他的魂體不太穩定,眼神呆滯,隻是在柳府門前遊蕩著,像是完全看不見麵前的五人。


    丹陽心裏一凜,抬步跨過門檻,朝柳暮雲的院子裏跑去。


    紫菂他們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柳府中有很多遊蕩呆滯的魂體,紫菂還看到了曾經給他們引過路的小山。


    紫菂經過他時,腳步一頓,又繼續朝裏邊走著。


    柳暮雲的房門前,丹陽呆愣地站在那,半晌後一手握拳砸在門框上。


    屋內,一隻渾身是血的狐狸用它的五條尾巴卷著床上的三具屍體。


    清瘦的男子將一個小孩抱在懷裏,手裏還牽著一個女孩。


    是柳家的三兄妹。


    簪雲的本體也已經隻剩下一副骨架和皮毛了。


    要不是簪雲護著,恐怕他們的屍體早就化作飛灰了。


    屋裏,柳暮雲的魂體站在桌子旁,柳語秋坐在椅子裏,柳林汐在角落裏不斷地遊蕩著,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沒有看到簪雲的魂魄。


    “這是,怨魂。”淨侑看著他們淺灰色的魂體說。“應該是我們完成了他們的執念,所以怨氣淡了很多。”


    恢複了一點力氣的紫菂拔出胳膊裏的木簽,裏麵碎掉的倒刺也被她用靈力旋直接吸出來,運轉著明顯緩慢許多的大重生術療著傷,紫菂撐著一口氣,說:“我們送他們最後一程吧。”


    “這樣大型的超度法事,需要結陣,我來安排。”淨侑用靈力構建出銅城的地圖說。他雖然主修音,但佛修的一些必修知道他還是精通的。


    對陣法有些了解的紫菂捂著手臂,問:“這陣需要陣眼的吧?”


    陣眼的選擇條件很是苛刻,可是在座的幾個沒有一個陣法師,甚至除了紫菂沒有一個是精通陣法的。


    但是紫菂沒了以前的存貨,儲物袋裏已經空的連一塊靈石都沒有了。


    看著地圖標位置的淨侑沉默了一下,抬頭說:“我來當陣眼。”


    “胡鬧!”紫菂突如其來的訓斥嚇了齊物幾人一跳。


    紫菂壓下了略有些激動的情緒,皺眉說:“這是超度陣法,不是別的。以活人做超度陣陣眼,你是不想活了嗎?”


    話語一落,齊物和丹陽都齊刷刷地看向淨侑。


    淨侑苦笑一下,指指大致成型的陣法,問:“不然還能怎樣?你們又沒有陣石,我不去當陣眼操控整個陣法,怎麽啟動它?”


    氣氛一度陷入沉默中。


    紫菂開口,態度很強硬。“這件事我不同意。”


    “可他們原本是怨魂,要一個個淨化超度,就算把我們榨幹了也得做到猴年馬月了。何況,萬一單獨超度,其他魂體受到影響暴動怎麽辦?”


    淨侑的話說得很有道理,紫菂知道。


    但她不能眼看著有人為此去死啊。


    “什麽是陣石啊?”齊物舉手問道。


    紫菂看著淨侑低頭在地圖上標著位置,就開口給齊物解釋。


    陣石是一種籠統的說法,陣法師最喜歡用充滿靈力和各種特殊元素的石頭做陣,這種能夠組成陣法並維係陣法的石頭就叫做陣石。


    靈石也可以用來作陣,但是陣眼,靈石就不能勝任了。


    “有靈力和特殊元素的石頭?”齊物撓撓頭,低頭從儲物袋裏扒拉著什麽。


    這樣的東西很少有人會收藏,以前的紫菂倒是有很多,不過都在自己分神巔峰的身體那裏。


    “你們看這個行不行?”齊物拿出一個人頭大的白色石頭說。


    紫菂抬眼看過去,張了張嘴,又抿住,瞪著眼看向那塊石頭,又看看齊物。


    “你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齊物不好意思地抱著石頭笑笑說:“我看這石頭挺好看的,品相也不錯,所以打算解開之後雕成花,鑲在劍匣上,送給我師姐當禮物。”


    淨侑看著讓紫菂有些失聲的石頭,也抽了抽眼角。


    “這石頭你花了多少錢?”


    “唔,八十萬上品靈石。”齊物想了一下,說。


    聞言,紫菂和淨侑一起捂著心口倒吸一口氣向後倒去。


    阿靖扶著紫菂,丹陽扶著淨侑把兩人扶起來坐好。


    淨侑順著氣,頗有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說:“八十萬上品靈石啊,你就拿來做劍匣?!”


    紫菂:真是太壕無人性了。


    聽得這話,高台上的甄道劍也訝異地看向自己身邊的女徒弟。


    蘇意煙抿唇別過頭,耳朵卻有些紅了。


    淨侑接過那塊橢圓形的石頭,珍愛地摸了摸。


    “這塊蒼山洱玉的品相是真的好。”


    齊物揚起下巴,說:“那當然,哥的眼光不會差。”


    淨侑默默在心裏罵了句敗家玩意,又一想,這是人家的錢,人家想咋花咋花,他有什麽資格說呢。


    但還是好氣!嫉妒使他麵目全非!


    蒼山洱玉,是一種極品陣石,即便是在陣石收藏家手裏,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何況這塊石頭還這麽大,八十萬上品靈石花的不冤。


    “這下陣眼有著落了,應該也用不了那麽多,你可以留一點給你師姐做劍匣。”淨侑看了看陣法的點位,又抱著蒼山洱玉摸了摸,說道。


    齊物甩頭發。“沒事,盡管用,哥有錢。”


    紫菂:……


    淨侑:……


    “點位布置好了,我把位置發到你們玉簡上,帶一些上品靈石,去布置吧。”淨侑說完抱著蒼山洱玉就準備走。


    紫菂默默舉起手。


    “雖然但是,誰能給你們的長輩我,勻點上品靈石?”


    齊物很是豪橫地把所有點位需要的上品靈石都包了,五人這才出發。


    鏡塔外的弟子們好多都在怒嚎。


    “那人誰啊?我想和他做朋友。”


    “嫉妒使我麵目全非。”


    “八十萬,還是上品靈石啊,我的天。”


    “他剛剛還給出了十二萬的上品靈石呢。”


    “啊!他不是劍修嗎?怎麽這麽有錢!”


    “剛剛那個說沒錢的是你師叔吧?”


    被身邊的修士拍了拍肩膀的杜衡,頭發都被嚇得快豎起來了。


    “什麽?什麽?你說什麽?對啊,劍修就是這麽窮的,你問問在場的劍修,哪個不窮?”


    杜衡此話一出。


    所有穿著鹿鳴山劍峰校服的和歸元劍派校服的人都被孤立了出來。


    身邊的修士嘰嘰喳喳地問著劍修是不是都是這麽窮。


    屠薄捂著耳朵,痛苦地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子胤,對杜衡和諸葛墩說:“我見不得那麽多靈石,眼睛要瞎了。”


    說完,屠薄和杜衡若有所思地看向諸葛墩。


    諸葛墩心裏一激靈,說:“我在家不受寵,沒見過那麽多靈石。”


    諸葛家主的親兒子,下一任家主的親弟弟,諸葛墩:我真的很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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