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滴雨水砸下時,阿靖看見了等在杏樹下的紫菂。


    她抱著劍側身站在樹下,身姿挺拔得就像她手裏的劍一般。


    那杏花開得正盛,一樹的粉白,還有一些沒長開的米白的花骨朵。


    正如紫菂身上佩戴的儲物袋上的杏花一樣,灰藍色的底上繡著的粉白黃蕊的杏花,開得正好。


    人間,正是山花爛漫時。


    煙雨朦朧中,阿靖能輕易地看清她的側臉,此時紫菂低垂著眼,好像在想東西。她肩上已經落了一層杏花的花瓣,下了雨也沒意識到用靈力隔開。


    紅色的絲綢發帶束起她的頭發,末端的流蘇隨著風雨擺動,和她的墨發纏繞在一起。


    昏沉的天地間,那一抹紅色成了最豔麗的色彩。


    “等了很久?”阿靖走近問道。


    紫菂從紙人的訊息中迴過神來,開口就說:“沒有。”


    見阿靖直直盯著自己的肩膀,才恍然笑笑,抬手拂去了一身杏花。


    “怎麽不去找落腳的地方在這等?都下雨了。”阿靖站在她身邊,個子略高的他能清楚看到紫菂沾了雨珠的發頂。


    她翻看著玉簡中杜衡的消息,認準方向走了過去,阿靖緊緊跟著她。


    “這是我們分開的地方,我猜你會迴來。”


    猜得挺對。阿靖在心裏想著,不過沒說出來。


    兩人走入雨中,靈氣自二人體內噴薄出來形成一層保護罩,將雨水隔絕。


    “可發現了什麽線索?”紫菂問他。


    阿靖抬頭看著一閃而過的閃電,垂眸說:“明日是驚蟄。”


    紫菂眼珠一轉,看向阿靖,然後克製住笑容,點點頭說:“驚蟄至,蛇蟲出。”


    那邊杜衡還在被碧山鎮的人騙得團團轉,這邊阿靖已經把事情查得差不多了。


    不想表現得太高興,以免孩子太驕傲,但她還是誇獎了一下。


    “做得很不錯。”


    阿靖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一些,然後點點頭榮辱不驚地說:“謝師叔誇獎。”


    街上因為下雨沒什麽人,驅魔組的客棧也沒在人煙繁華處,是以他們這一路竟然沒有遇見一個人。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客棧。


    紫菂停下話頭,上樓找到了客房,還不待她敲門,杜衡就從裏打開了門,讓他們進去。


    杜衡虛扶著紫菂的一條胳膊,讓她趕緊上坐,迫不及待地說:“我和墩子討論了很久,覺得這事很蹊蹺!”


    墩子一臉興奮地看向紫菂。


    阿靖瞥了眼杜衡的手,青竹劍往桌子上一放,坐在了墩子身邊。


    “哦?有什麽蹊蹺的?”紫菂鼓勵他們說出自己的想法。


    杜衡和墩子對視一眼,兩人互相補充著說了很多。


    “雖然這幾家都說天成道長是兇手,但我打聽了,這天成道長以前對他們是有恩的,現在卻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杜衡一臉陰謀論的表情看向墩子。


    墩子立馬明白地挑挑眉接道:“有可能是他們和天成道長有仇!想除之而後快!”


    紫菂有些怔愣地張開嘴,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兩個小憨批說的不能說和真相一模一樣,隻能說毫無關係!


    理了理他們兩個的思路,紫菂問道:“那麽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他們和天成道長有恩怨呢?”


    墩子和杜衡麵麵相覷,然後齊齊搖了搖頭。


    就在紫菂注備掏出隊伍憑證讓他們看碧山鎮的任務時,阿靖忍不住說:“命案,與天成道長有關。”


    杜衡一拍手,說:“對哦!他們是因為家裏死了人才怨恨天成道長的。”


    “所以他們想讓天成道長償命很正常,師兄,咱倆好像又什麽都沒推出來。”墩子舉手說。


    杜衡想了想然後抓著頭發哀嚎一聲。“那任務咋辦啊!”


    紫菂深深地歎了口氣。


    孩子還小,別打死了,得慢慢教。


    “你們別亂想了。阿靖先說說你的發現吧。”紫菂給了他倆一人一個腦瓜崩,然後他們才安靜下來聽阿靖講話。


    阿靖的思路很清晰,他沒過多的思考,直接說:“我潛入各受害人家裏,發現他們都有些慌張,而且私下裏聊天總提到‘道長’和‘蛇’這兩個詞。


    還有一些人應該是鎮長家裏的,來找他們串口供。所以你們的查訪沒有有用的消息很正常。”


    說完杜衡就有些生氣,哼了一聲道:“我就說他們哪裏奇怪,原來是串好了口供!”


    “怪不得鎮長家裏都沒什麽下人呢,原來是出去報信了。”墩子摸摸下巴,也想起在鎮長家的一些細節。


    紫菂手指有規律地敲著膝蓋,問:“如果隻是潛入這幾家探查,你應該迴來得比我們早吧?”


    紫菂敏銳地發現時間上有些對不上,他們一家家問過去,有的人家哭哭啼啼的,光是杜衡詢問就花了很多時間,沒道理紫菂等了一會,阿靖才迴來。


    阿靖沉默地點點頭,繼續說:“我去了鎮子的幾個礦洞附近看了一圈,那裏的人很聽鎮長的話,命案鬧得人心惶惶,他們還在鎮長家下人的督促下動工。鎮裏還有條小河,在那洗衣服的婦人們卻在議論鎮長。說他罔顧人命,神情之間很擔心她們家人的樣子,不像假的。”


    杜衡和墩子一愣一愣地聽著這些有效情報。


    而紫菂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讓他倆震驚。


    “我去套了鎮長孫子李讓的話。”


    “什麽時候!”杜衡和墩子異口同聲道。


    紫菂促狹地笑笑,說:“趁你們不注意的時候。”


    符修人數少,按道理原身是不會這些符紙之術的,現在還不是暴露的時候。


    “好了,不要打斷我。”紫菂清清嗓子嚴肅地說,看見紫菂臉色變了,杜衡和墩子有眼色的沒有再嗷嗷叫。


    “我去套了李讓的話,從他那裏知道了,李柱撞破天成道長的陰謀,是天成想擄走碧山鎮的童年童女喂蛇,我猜他此舉是為了給那條蛇補充靈氣。”


    杜衡咬牙,拳頭砸在桌子上,下意識看了眼紫菂,又收迴手說了句抱歉。


    “是的,李鎮長很狡猾,他騙了你。”紫菂理解他的心情,作為一名劍修,他相信隻要手中有劍,沒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和大多數劍修一樣,他們過於正直。


    “李鎮長的心思可不止於此,他想獨占那條蛇,所以想用我們這把刀殺了蛇的主人,也就是天成道長。”


    墩子倒吸一口涼氣,驚道:“那條蛇到底是什麽妖怪?讓他們不惜利用驅魔組。”


    要知道驅魔組可不是普通組織,它幾乎和這個世間所有的修仙門派、人間官府都有聯係。


    “人心不足蛇吞象,欲望太大,控製不住就會迷失自己。”紫菂好歹活了兩百多歲,自認為對於人心還是比他們了解些的。


    她從儲物袋裏拿出一片葡萄葉子,攤開之後放在桌子上。


    三人湊近看葉子上的東西,杜衡直接捂著鼻子往後靠,阿靖皺了皺眉,也移開了頭。


    倒是墩子偏過頭後驚詫地說:“這是異變的紅珍珠?”


    紫菂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墩子。


    這蛇珠雖然書中有記載,但隻憑味道就能認出的,除非他以前見過,聞過。何況這珍珠裏不知被添加了什麽東西,氣味揉雜難聞,這樣還能辨認出,真是不易。


    看來墩子的背景也不簡單呢。


    “紅珍珠?那是什麽?”杜衡一心撲在劍道上,對這些了解不多。


    “原來是北澤白蛇。”阿靖話音一落,紫菂和墩子就一起點點頭。


    杜衡鬱悶地看著其他三人,心裏還在吐槽:讀書人真是煩死了!還有師叔,你不是啥都忘了嘛!


    “《北境·異物誌》有記載:‘北境有澤國,大澤出蛇,身形不定,可大可小,善變幻。瞳孔血紅,通體雪白,通靈性,口中之珠吞之可祛病邪。’這是有關北澤白蛇的記載,這種蛇攻擊力不強,但靈智較高,非常靈活,很難捕捉。”阿靖難得說了這麽多話,說完之後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師兄還是師兄啊,就是厲害。


    杜衡二師兄:……


    也是因為它十分罕見,難以捕捉的緣故,蛇珠是很珍貴的材料,很是少見。所以紫菂才覺得墩子的背景不簡單,一般家庭不會有見過蛇珠的見識。


    “這蛇珠就是北澤白蛇吐出來的珠子,又名紅珍珠。但這蛇很難養,要吃用寒泉澆灌才能成活的蛇果,隻有經常吃蛇果它才能慢慢長大。


    否則沒有營養,它就會生長緩慢,靈智也不會很高,頂多是個不超十歲的小孩心智。天成既然想找人喂蛇,說明這蛇體內靈力快耗盡了。


    這異變的紅珍珠,又叫血珍珠,由於沒有靈力,就吸取了白蛇體內的汙濁之氣,是劇毒之物。那些人的死恐怕都和這有關。白蛇輕易不會吐出這樣的珠子,這對它損傷很大,它很有可能是被天成逼迫的。”


    紫菂說完,彈指間揮出一道靈力,那團灰燼中的血珍珠立馬燃燒,發出血紅色的煙霧,葡萄葉也瞬間變得枯黃焦脆,不多時化為了灰燼。


    杜衡三人見狀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凡人體內雖然沒有靈力,但精氣也可以慢慢點燃它,那七個還有屍體的人,恐怕內髒都已經被焚燒幹淨了。而李柱,我猜他應該是被完全燒完了,都變成了灰。”紫菂用氣勁裹挾住灰燼,往窗外一扔。


    灰燼在空中散開,被雨水一打,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衡嘴裏嘶嘶地吸著氣,他臉色有點發白,還是慶幸當時沒有上手驗屍。


    “師叔,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墩子拍拍杜衡的背給他順氣,自己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有些無措地看向紫菂。


    “別慌,情報我們已經掌握。”紫菂很是冷靜,絲毫沒有被李鎮長欺騙串供的把戲影響心態。


    她篤定地說:“李鎮長既然這麽想要白蛇,就不會讓它離開碧山鎮,況且他那麽篤定地要用白蛇誘出天成,所以白蛇肯定還在碧山鎮裏。


    它體內缺少靈氣,身體虛弱,但明日是驚蟄,能對它有所增益,所以它就算知道這很冒險,也會外出獵食。


    天成道長不會這麽放棄一條北澤白蛇,明日,他也一定會現身。”


    紫菂心有成竹地笑笑,接著道:“我們的修為都沒有暴露,甚至阿靖從來沒有在碧山鎮裏露過麵。


    有我這個驅魔組執事給你們吸引注意力,感應他們的方位,憑你們三個的戰力完成三星任務不難,有點信心。”


    紫菂從來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出門在外一切低調小心是她一直以來的風格,這次高調拿出驅魔組的令牌,也隻是不想讓李鎮長對兩個驅魔組隊員的數量起疑。


    有一個執事陪同,就算出任務的隻有兩個人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明日她不露臉的話,敵人看見隻有兩個年輕人,尤其像天成這樣常年混跡在人間,被捧得高高在上的人,很容易對杜衡和墩子輕敵。


    隻是三星任務,紫菂也有把握憑七重的修為直接感應鎖定等級低於她的修士。


    紫菂接著說道:“但這任務畢竟給是你們接的,消息已經互通完了,情況我也大致分析了,戰術安排你們三個商量著來吧。”


    杜衡三人互相看了看,一時之間誰都沒說話,最後還是杜衡先開了口。


    “我建議這次戰術安排由阿靖來做。”


    “我同意!”墩子立馬舉手說道。


    靖蒼筤愣了一下,看著他二人,又將詢問的目光投向紫菂。


    紫菂鼓勵地朝三人點點頭。


    “你們可以的,試試看,阿靖。”


    阿靖默默點頭,從儲物袋裏拿出紙筆鋪在桌子上,其餘三人一起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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