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歆培驚了一跳,連哭都忘了,囁嚅道:「若是這樣,我豈不成了寡婦?」


    盛夫人嗔怪地睨她一眼,道:「有權有勢的寡婦,不比無權無勢的王妃好?你看看你婆母,身為緬州的王妃,也不過是被自己外甥女殺著嫁禍旁人的工具罷了,何其可悲!」


    盛歆培瞠圓了雙眸,驚道:「什麽?穆王妃是文靜姝殺的?」


    盛夫人冷笑道:「李延年突然失蹤,這麽久還未找到,八成已經死了。這一點你我明白,王爺明白,他文家能不明白?文家這是急了眼,想借此事挑起我們盛家與李延齡之間的爭端,待我們殺得兩敗俱傷,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文靜姝這個歹毒的小賤人,待王爺和你爹收拾了李延齡夫婦,再慢慢收拾她不遲。」


    母女倆正說著話呢,丫鬟來報說李惠寧來了。


    盛夫人和盛歆培互看一眼,盛歆培道:「她這個時候怎會過來?不會對我們不利吧?」


    盛夫人道:「她與李延齡雖然一母同胞,但畢竟是個出嫁女。眼看自己弟弟靠不住了,投向我們也是有可能的。讓她進來探探口風便知了。」


    當下便使人請李惠寧進屋來。


    李惠寧笑如春風般進了屋,與盛夫人和盛歆培都打了招唿,又看了看繈褓中的女娃娃,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最後才坐在床前的錦墩上對盛歆培道:「大嫂,前幾日便知你生了。隻是,唉,我娘突然遭遇那事,我急著在床前伺候,分身乏術,故而未能一早就來看你,你可別見怪。」


    盛歆培假笑道:「哪能呢,自然是王妃的身子要緊。好在上天保佑,王妃無礙,未讓那奸人得逞。也不知這奸人是誰,這般大膽,連王妃都敢刺殺。」


    李惠寧眸中閃過冷色,道:「管她是誰,待我弟延齡迴來,自有她的好果子吃!」


    盛夫人和盛歆培齊齊一愣,又同聲問道:


    「三弟要迴來了?」


    「世子要迴來了?」


    李惠寧見她母女異口同聲地問完,表情尷尬,忍不住失笑道:「正是,我已收到他們的來信,我爹應該也知曉了。」


    盛夫人清了清嗓子,正想說話,冷不防外麵衝進來一名侍女,著急忙慌道:「大奶奶,盛夫人,不好了!」


    盛歆培怫然不悅:「什麽話不能把舌頭捋直了再說,什麽不好?」


    侍女急道:「真不好了!二姑奶奶帶來的那條狗,從咱們院牆下把二爺給刨出來了!」


    就在盛夫人與盛歆培因為這個突來的消息而錯愕不已時,李承鍇那邊也已經得了下人匯報。


    聽說李延年被從輝先院的牆根下刨了出來,李延壽隻覺晴天一道霹靂,不偏不倚正落在他頭頂,一下就給他劈傻了。


    李承鍇卻是不管不顧拔腿就往輝先院奔去。


    到了輝先院,早有侍衛在院門處候著,見李承鍇來了,便帶他往事發處——輝先院西北角上一處雜草叢生的荒僻院牆下。


    院裏仆役自然早被趕開,隻李惠寧與盛夫人兩人為了確認事實過來看了一眼,麵色都不太好地站得遠遠的。


    李承鍇老遠就認出了那身衣裳,正是李延年失蹤那天穿的,那天晨間他們父子倆還一起用了早膳。


    一瞬間心似被什麽攥住了一般,緊緊縮成一團,他腳步虛浮地走過去,看了個仔細。


    雖然失蹤了近兩個月,卻還沒有腐爛到麵目不辨的程度,那躺在土坑旁邊,肌肉潰爛散發惡臭的,不是他心愛的兒子李延年,又能是誰?


    李承鍇心中似被尖刀攪過,劇痛之下腦中一陣暈眩,踉蹌幾步,扶住了一棵樹。


    「爹!」李延壽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聽到這聲「爹」,李承鍇倒是迴過神來,抬手一把揪住李延壽的衣襟,雙目血紅青筋迭起,咬牙切齒地盯著他道:「他為什麽會在這兒?他為什麽會這樣,你說,你說!」


    李延壽欲哭無淚,道:「我、我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難不成是他自己跑進來死在這兒,自己把自己給埋了?還是說有人把他抬進來埋這兒了,你院裏沒一個人看到,都是死的不成?難怪我翻遍了整座新城,翻遍了整個崇善院都找不到他,我又如何想得到你是如此豺狼心性心腸歹毒?殺了老二嫁禍老三,你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我王位稱雄緬州,二十餘年來客居隆安的苦恨委屈,便都得到補償了是麽?」同胞兄弟相殘,死的還是他最喜歡的那個,李承鍇簡直肝腸寸斷。


    「不是,不是這樣的父親。延年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我又怎下得了手去殺他?定是有人陷害我!」李延壽分辨道。


    李承鍇略帶諷刺地看著他冷笑。


    這一笑把李延壽的心都笑涼了。


    正如朱贏當初所言,李延壽暗害李褀念,李承鍇作為王府之主,又怎會絲毫不知情?那時李承鍇的默許讓他有多肆無忌憚,如今李承鍇的冷笑便讓他有多無地自容。


    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下得去手加害的人,殺害個把親兄弟,又有什麽下不了手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李延壽知道若是不能第一時間將自己摘清,待李延齡朱贏迴來,形勢隻會更糟糕,偏此時此刻他腦中一片混亂,絲毫也理不出頭緒,欲為自己辯解,都不知從何說起。


    而李承鍇也完全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直接喚侍衛將李延壽押下去。


    「父親,您聽我說,此事定然有人從中設計,二弟真不是我殺的……」李延壽驚慌地叫嚷著被侍衛給拖走了。


    李承鍇站在那裏看著李延年的屍體,一瞬間隻覺萬念俱灰身心俱疲。他為了守住祖上傳下來的這片基業,一直在忍辱負重,可到頭來他得到了什麽?心愛的女人沒能保全,心愛的兒子沒能護住,這一生到這一刻,竟如白活了一般。


    緬州算什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一片土地而已,當初就不該為了怕與大旻開戰而任由李延壽被帶去隆安,如非這樣,孫王妃也許就不會早逝,也不會有穆王妃和李延齡。縱然緬州主權淪喪,他們一家四口做個富貴閑人的機會總還是有的,豈不勝過如今孤家寡人很多?


    一步錯步步錯,到今天這一步,委實隻能怪他懦弱無能咎由自取,隻恨世上從無人能重來一遭。


    十天後,李延齡一行來到了新城附近的官道上。


    朱贏輕輕掀開馬車窗簾,看著路旁一片野花遍地綠意盎然的初夏風光,想起這兩個月的遭遇,一股物是人非的愴然由心而生。


    她也發現了,自從懷孕後自己的情緒似乎格外容易波動,當下深吸了幾口氣壓下那股淚意,努力向遠處看去。


    馬車卻漸漸停了下來,朱贏等了片刻,不見有動靜,便敲了敲車門,問外麵的三七:「怎麽停下了?發生何事?」


    三七道:「前麵好像有百姓擋道,世子爺正在交涉,我去看看。」


    經曆了蘇赫巴獸之事,朱贏對有人擋道這件事格外敏感,忙叮囑他道:「提醒世子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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