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夜色茫茫四周混亂,她連敵我都分不清,更遑論防禦殺敵了。


    朱贏的手冰涼,雖是死過一次,卻也不代表她就不怕死,對方有備而來,她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隻可惜這些跟隨她的人,無辜枉送了性命。


    她原以為是李承鍇或者盛家之流為了除去她,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半路截殺她。可身邊侍衛一個個倒下去,她和淩霄卻安然無恙,對於對方的身份及來意,她漸漸生疑。


    這場戰鬥,對方顯然占了壓倒性的優勢,五十幾條人命,也不過費了他們一刻時間而已。


    一刻之後打鬥聲徹底消失,周圍人影幢幢,都是在拖拽屍體的。


    夜色中朱贏隻看到他們將所有屍體都搬上了幾輛馬車,動作利索地打掃完戰場駛離了此處,方才浩浩蕩蕩五六十人,如今隻剩了她和淩霄兩個站在原處。


    淩霄猛然迴神,見無人看著她們,拽著朱贏就欲跑。結果一轉身,卻見不遠處一條點著火把的長龍正迤邐而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朱贏心中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近乎麻木地看著那隊人奔至近處。


    火把下,那些人的衣著很熟悉,琅琊王府侍衛的打扮,人數差不多也就四五十的樣子。


    然而為首那人卻不是王府中人。


    朱贏盯著高踞馬上的那人,默默攥緊了拳頭,從齒間擠出兩個字:「趙翀!」


    趙翀身後下來兩個人,上來就欲抓淩霄。


    淩霄也是兇悍,揮刀就向走在前頭的那人砍去。


    那人輕輕鬆鬆扭頭一躲,伸手一把擒住淩霄手腕,往背後一扭,隻聽「咯」的一聲輕響,淩霄瞬間白了臉,手中的刀也掉落在地。


    那兩人把淩霄綁了,押到後麵一輛馬車上。


    趙翀這才下了馬,步履從容地向朱贏走來,臉上似乎還帶著笑,道:「公主,又見麵了。」


    「你想怎樣?」朱贏此刻分外冷靜。既然不殺她,那必然可以做利益交換。


    「我想怎樣,你不知麽?」趙翀伸手向朱贏的臉頰探來。


    朱贏心生厭惡,抬手就想將他的手打落,不料他手勢一轉,抓住朱贏的手將她拉入懷中抱住,與此同時,一塊散發著奇怪味道的帕子捂上朱贏的口鼻。


    「即便之前不知,很快,你就會知曉的。」朱贏失去意識的前一刻,隻聽男人嗓音低沉語調幽魅地在她耳旁低聲道。


    朱贏醒來時,渾身還有些麻痹無力。


    「公主,您醒了?」耳旁傳來淩霄的聲音。


    朱贏轉頭一看,見她安然無恙,頓時鬆了口氣。


    淩霄雙目有些紅腫,顯見剛才哭過,朱贏想起穆小峰那戛然而止的一聲,心中也不好受。她強撐著想起身,可四肢根本不聽使喚。


    淩霄扶著她坐了起來,讓她靠在床頭。


    朱贏打量著裝飾考究的臥房,氣息低弱地問淩霄:「這是哪裏?」


    淩霄道:「奴婢也沒看仔細,好像是一座莊園。」


    朱贏見她頭發有些淩亂,想伸手給她捋一下,卻提不起一絲力氣。


    「他們沒……欺負你吧?」朱贏問。


    淩霄搖搖頭。


    朱贏聚了半天的力,對淩霄道:「淩霄,此番之事不尋常,你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淩霄道:「公主,奴婢不怕的。隻是,人都死光了,連一個能去給世子爺報信的人都沒有,您可怎麽辦?」


    朱贏道:「我們這麽多人突然失蹤,這事瞞不了多久,世子總歸會知道的。」


    淩霄睜大了眼睛道:「可是,他們是假扮我們原先的隊伍上路的。若所料不錯,用的也是我們的通關文牒,如此,世子又怎麽會知道我們出事了呢?」


    朱贏這才想起被趙翀迷暈前看到與他同行之人都是作王府侍衛打扮。


    她深深蹙起眉頭。抓而不殺,也不藏匿,反而假扮她原先的隊伍帶著她上路,趙翀到底意欲何為?


    如果想用她來威脅李延齡,隨便將她藏在某處便可,無需冒此風險。他到底想帶她去哪兒?


    正思量呢,門打開,趙翀走了進來。


    淩霄站起身退到床尾。


    趙翀看了她一眼,走到床邊看著朱贏微微笑:「這麽快醒了?看來你體質比我預想的要好。」


    趙翀麵對她,自然就背對淩霄,朱贏眼角餘光看著淩霄把發髻上一支銀簪子拔了下來,想起那日得意茶樓被砍手的侍衛,心中不由一急,當即道:「淩霄,我渴了,給我倒水。」


    淩霄驚了一跳,抬頭看著朱贏的眼色,便又將簪子插了迴去,轉身去桌邊倒水。


    趙翀唇角笑意更深,顯然淩霄的意圖並沒能瞞過他的眼睛。


    「趙掌櫃,如果你還是為了手槍之事才行此險招,隻怕你要再次失望了,我真的不會做。事到如今,相信你也明白,我沒必要騙你。」朱贏有氣無力道。


    趙翀從淩霄手裏接過茶杯,在床沿坐了下來,看著朱贏道:「此事容後再議,我說過的,我想做什麽,你很快就會知道,總歸不會虧了你就是。」說著,將茶杯遞至朱贏唇邊。


    朱贏想自己伸手拿,可惜沒力,又恐自己遲疑久了淩霄會過來奪杯,於是微微垂下臉,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水。


    趙翀見她乖順,眸中露出滿意之色,移開水杯之後,見她唇色嫣紅濕潤,竟然驀地傾過身去似欲吻她。


    淩霄瞠目,正待搶上前來阻止,便聽朱贏不鹹不淡道:「我用嘴伺候過李延齡。」一個有潔癖的男人,她就不信聽見這話他還親得下來。


    果然,趙翀雙眉一軒,停下來看著朱贏,一雙眸子黝黑深邃,似在訝異這般不雅之言她就這樣大喇喇地說了出來,又似在判斷她說的是真是假。


    朱贏麵無表情。


    趙翀坐直身子,又看了看朱贏,唇角勾起冷笑,揚聲道:「來人!」


    門外應聲進來兩名壯漢。


    「這丫頭賞你們了,帶下去玩吧。」趙翀道。


    「是!」兩名壯漢顯見也是訓練有素的,聞言也未露出歡喜之色,隻恭敬應了,上來抓淩霄。


    淩霄也不向朱贏求救,自己拔下簪子來自衛。隻是她一個女子,力氣如何能與那兩個男子相抗,很快便被製服。


    「淩霄,你記著,若我不能為你報仇,必來陪你!」朱贏也不看她,語氣十足冷酷。


    淩霄聞言,舌頭一吐便欲咬舌自盡。


    抓著她的大漢眼疾手快,伸手一捏便將她下巴卸了下來。


    這下淩霄無法咬合牙關,便被拖了下去。


    朱贏無動於衷。


    「可真是狠心啊,情願她死,也不願求我一求。」趙翀捏著朱贏的下頜擺正她的臉道。


    朱贏心裏刀劈斧鑿一般,又痛又悶幾乎忍不住要噴出血來。臉上卻冷笑道:「趙掌櫃活了這麽久,何曾見過人向瘋狗求饒?」


    趙翀眸光一凜,手下加了兩分力:「我是瘋狗?」


    「難道不是?」朱贏斜睨他,「如此對待我的人,你我之間,除了你死我活之外,還有其他可能不成?何不動手殺我?」


    趙翀笑了起來,放鬆指力,輕輕摩挲著朱贏尖秀的下頜上被他捏出的紅瘀,道:「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值什麽?後麵自有值得你向我低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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