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轍醒來是在一個逼仄的小屋。


    剛剛抗他進來的龜夫一號現在跟睡死了一般躺在一邊。


    他抬腿蹬開,給自己留足了空間,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


    盛轍低頭瞥了眼那龜夫一號,手還放在腰間鬆散的布帶子上。


    嫌惡地輕嘖一聲。


    果然還是他來最合適了。


    盛轍悄然無息地離開了小屋,循著同類的氣息閃進憶紅樓內最華麗的房間。


    白紗漫帳,花燭輕燃。


    屋內坐著一個袒胸滑襟的男人。


    盛轍肆無忌憚地站在那男人麵前,可那人卻絲毫未覺。


    屋外傳來踢噠、踢噠的腳步聲。


    盛轍化作一團漿紅的花,攀附在白紗上。


    “吱!”


    “砰。”


    一個半麵女郎走了進來。


    “盛姑娘,媽媽讓我來替你梳妝。”


    醜娘轉頭對上男人的臉,喉間的喉結有節奏地一唿一吸,平坦的胸部下有著精瘦的小腹。


    不太像一個女人……


    男人輕抬低垂的頭顱,烏發之下的麵容憔悴俊美。


    一個精美的提線木偶——這是所有人對他的第一印象。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哪兒,四肢被冰涼的鐵索束縛住。


    “醜娘,我餓了。”


    醜娘聞言渾身發顫,男聲?


    他怎麽知道她的名字?


    醜娘雙手抖動得將手上剛拿起的眉筆放下,低頭壓著嗓音道,“盛郎君……媽媽讓我來給你梳妝。”


    “我餓了。”


    “醜娘。”


    他抬眸,雙眼沒有聚焦地看向白紗上的紅花,嘴角微勾。


    醜娘膽顫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一團薑紅,想到媽媽說他最厭惡紅色,強作鎮定地上前將白紗扯下。


    “我去跟媽媽說。”


    她慌亂地拋下這句,就抱著白紗跑了出去,想到什麽又折身將門掩上。


    直走到轉角,忽的滑跪在地。


    她從不知道,憶紅樓的頭牌竟然是個男人!


    “醜娘姐姐?”


    一個八九歲模樣的丫頭跑來,“你忘記帶今夜的衣服給盛姑娘要穿的衣裳了。”


    看著醜娘慘白的麵色,小丫頭疑惑地詢問,“醜娘姐姐,你怎麽了?”


    醜娘頭腦裏緊繃的弦“嘣”地斷裂開來。


    “啊?”


    “是,我是忘了,走吧。”


    醜娘拽著丫頭的手跑到了前麵去。


    白紗上的紅花漸漸隱去,又是潔白的帷幔了。


    盛轍迴到了小屋,哀戚地靠著牆,低垂著頭,散亂的頭發披在肩頭,雙手握緊衣襟。


    龜夫一號饜足地醒來,在他的夢裏,他已經吃了一餐。


    他拉緊鬆鬆垮垮的褲頭,上麵還有一灘白汙。


    盛轍壓住心中的鄙夷,瑟瑟發抖地躲在角落。


    “嘿嘿嘿,小娘們滋味真好,可勁兒的哎~”


    “以後來了客,也別忘記了哥哥吖~”


    他揮手拍開龜夫一號摸上臉的鹹豬手,心中謀劃著何時將他不幹淨的玩意兒砍了去。


    “呦!還來勁兒!看我。”


    “砰砰砰!”破門板哐哐響。


    “快開門,人可別折騰死了!”


    是老鴇。


    龜夫一號壓住火氣兒,舔唇彎眼,“哎呀媽媽,你可冤枉我啊!”


    他滑跪在老鴇麵前,雙手摩挲著她的足尖,“媽媽讓我調教人,我怎麽會把媽媽看中的給弄壞呢……”


    “還隻盼媽媽可憐可憐我呢……”


    老鴇嗔怒地踢開,“髒不髒的玩意兒,還想上我床,去!給大爺們斟茶去!”


    “好勒~媽媽~”


    他拾掇著跑遠。


    老鴇輕哼,邁步走進小屋,“哎呀,我的姑娘哎~”


    盛轍避開老鴇的飛撲,嬌弱地往前撲,低低地啜泣,像是嗓子摻了沙礫一般。


    “哈哼……”


    偏偏落不出一滴淚。


    “姑娘,你幾日沒吃了?”


    老鴇拿出一個黑麵窩窩頭,一個白麵饅頭。


    “可憐見兒的,來,吃吧!”


    她強硬地塞進去。


    盛轍雙手發顫地接過,咬了口黑麵窩窩頭,一點點用口水浸濕。


    “呦,知道你兄妹倆日子不好過,你哥哥算是你家命根子,你也是你哥哥的心尖寶兒。”


    “可憐的娃,一天天吃不了飽的。”


    老鴇單手將他的發絲攏在耳後,“你是個重情的姑娘,跟著我,我讓你們兄妹倆吃飽飯。”


    “你給我幹幾年,我日後給你些盤纏讓你們迴去,足夠你們兄妹倆吃飽穿暖。”


    盛轍不說話。


    “你也多多少少聽說過這兒吧?”


    “我們這兒的姑娘,隻需幹幾年我就放了,有些姑娘待久了可不想走呢!”


    老鴇褶皺重疊下的三角眼發著精光,外麵傳言真真假假,誰能知道呢?


    盛轍演足了幾日。


    憶紅樓多了個新鮮人兒。


    卿鈴也順理成章地被拉進後廚幹了事兒。


    “盛轍?在嗎?在嗎在嗎?”卿鈴抱著一個紙包跑進盛轍的小屋。


    “你來了。”


    盛轍坐在梳妝鏡前,懶懶地撥著裏麵的珠釵。


    轉頭含笑看向貓進屋的卿鈴,“今日拿了些什麽?”


    “烤雞哦!”


    卿鈴關上房門,攤開紙包,利索地撕下一隻大雞腿,“來!外焦裏嫩!香的勒!”


    “嗯。”盛轍伸手接過,慢條斯理地啃著。


    “我這幾日在後廚,吃了……不對,是看見了不少好吃的都加了一味特殊香料。”


    盛轍點頭,“想必是助興的。”


    “可是常師傅做的菜加的不同。”


    卿鈴嚼著雞腿肉,嘴急口快地匯報她的發現,“他隻做兩個人的菜,一個老鴇,一個怡紅院頭牌。”


    “那味藥粉很是奇怪,不像是這裏該有的,倒像是天道的靈藥。”


    “每迴下的劑量也不多,剛好就是能給一點點仙氣那種。”


    盛轍放下雞骨頭,伸手撕了一個雞翅,這幾日他倒是食欲頗漲。


    “我過幾日去那老鴇屋裏探一探,看看有什麽新發現,你時刻關注那個常師傅。”


    卿鈴頹喪,“常老頭好無趣,我想去盯頭牌!”


    看著卿鈴躍躍欲試的神情,盛轍直截了當的拒絕,“不行,那人很危險。”


    “哎~我好奇嘛,那個頭牌知道的也許更多啊!”


    “哎……那你萬事小心。”


    “好的哦~”卿鈴撕下一大塊雞胸肉遞給盛轍,“你多吃點,這幾日那老鴇就沒給過幾頓飽的。”


    而丹燃卻是常駐在酒樓。


    他看著憶紅院,總覺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兒聽聞過。


    “這裏的蜃景是誰的執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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