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實在是忍不住了!


    除了第一日喝了藥發了失心瘋砍人的,這幾天村裏又有幾個冒出來,還是剛剛僑居至此的外地人。


    總歸是年輕,也算新鮮血液,有點活氣。


    再這樣喝下去,怕是得折損完!


    老朱顫顫巍巍地走到破房子,象征性地敲了敲殘破的大門。


    卿鈴看向丹燃,見他點頭,起身往外走,盛轍也背轉到床後,墩身掩住身形。


    門“吱呀”一聲打開,竄出一個圓潤的黑腦袋,“村長。”


    老朱聽著這陳述性語氣,心裏有點不對味,嚅囁著應下,“哎……”


    “你這麽早是來?”


    “咳咳……我看道長們滯留了許久,聽聞你們要去荒沙之地的秘境,我從我侄兒口中聽聞在最西邊的一處粉色海子。”


    卿鈴疑惑地看向他,“粉色海子?”


    老朱搓搓手,“我也隻是聽聞,沙漠裏的海子顏色各有千秋,有些人靠著評判海子顏色進入秘境。”


    “這粉色海子出現,極有可能撞見那神秘秘境。”


    “若是粉藍兩邊,那必然是!”老朱看著卿鈴不信任的神色,低眉訕笑道,“預示海子出現的時機,是我們這一族的天賦。”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啟程啊?”老朱彎腰堆笑,“我本想多留你們幾日,但時間緊急,道長們還是快些去的好!”


    “啊……這……”卿鈴轉頭看向屋內的丹燃,他盤膝坐著,麵上沒什麽表情,是不管的意思。


    老朱也探著脖頸望進去,但想到那藥喝了上吐下泄的,如個鵪鶉般縮迴了腦袋。


    卿鈴迴頭輕笑,張口就來,“估摸著還有個三五日!你放心!藥是夠的,有祛穢驅邪的妙用。”


    老朱語噎,想到自家侄兒今日加劇的痛苦神色,從懷裏掏出一個錦袋,飛速地塞進卿鈴手中,“煩將此物交給老道長,是我們村的一點心意。”


    他轉頭欲走,但看著卿鈴滿臉的迷茫,擔心她遊說不成,自己又膽怯,索性敞開了講,“這是人是妖都會犯錯。老道長教訓這幾日了,老朱我記在心裏。”


    “咱們村裏老人多,要有些年輕人迴來守著。”


    老朱拉過卿鈴的手,苦口婆心地拍起來,“這話當麵說,也怕拂了老道長好意,終歸是漂泊在外的,難免沾了些,還請道長手下留情。”


    說罷,老朱又如之前般顫顫巍巍的跑走了。


    卿鈴掂了掂錦袋,折身進去,扔給丹燃,“師父!接著!”


    她走到藥壺邊繼續熬藥,這份藥是盛轍的。


    丹燃打開一看,細膩黏糊的蛛絲網,與以防禦著稱的天蠶一族的蠶錦鍛不同,蛛絲網是獵殺神器,在強烈光照下是斷斷續續的晶瑩絲線,難易察覺,且含大量劇毒。


    “藍蛛一族的蛛絲網,果真非同凡響!”丹燃看著錦袋裏蛛絲的成色,甚是開心,隨手丟給從床後摸出來的盛轍。


    “小子,拿好了。”


    盛轍摸著粗糲的錦袋,看了一眼,便知道裏麵是什麽東西了。


    他五感極好,這是宗內公認的。


    可對外是個瞎子,瘸子……事實也的確如此,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所以大家都認為他是裝的。


    卿鈴與盛轍相處時間並不長,她常年跟著師父丹燃遊走在四域,對盛轍的了解除卻從沒有放在心上的謠傳,便是呆在宗裏去白嫖他的吃食。


    不過,她總覺得人總是有自己的底牌的,哪怕是別人眼裏一無是處,孱弱無能的鼠輩,麵對一些特殊情境,也會有一搏之力,


    的確如卿鈴猜想,盛轍哪怕隻有模糊的視線,但憑借他聰慧的頭腦,他也分辨得出裏麵是什麽東西。


    盛轍不動聲色地收好,小心翼翼地摸索到院中,他常年待在茅草屋,鮮少活動,加之舊疾,移動的速度還是有些緩慢。


    卿鈴伸手將藥碗遞給盛轍,“好好喝藥,若是覺著苦,我分你一顆蜜餞。”


    盛轍垂眸勾笑,雙手接過,聽到卿鈴一再叮囑,“小心燙。”


    他的心湧出一股暖流,輕嗯了一聲。


    丹燃實在沒眼看,迴想起當初救下那臭小子,小丫頭被男色所獲,衣不解帶,翹掉功課,伺候了一月有餘!


    氣得他當場帶著小丫頭遠走,偶爾迴宗小住。


    誰曾想,這迴卻是躲不過了,還得任勞任怨地帶在路上,看著他!接受小徒弟的貼心照料!


    “哎……徒兒大了,心跑囉~”


    卿鈴和盛轍聞言抬眸,盛轍眼裏隻有一團模糊,但心明如鏡,知道是在怨他;


    而卿鈴則是沒懂,但一抬頭便被清冷疏離又裹挾著一絲溫柔的盛轍吸引,一時入了眼,便挪不開了,直直地望著。


    丹燃看不得,起身跳下榻,“在這修養了幾日,也拿到想要的了,那也不多留了。”


    他揮手將自己的本命法寶變大,縱身跳了上去,不悅地甩下一句,“卿鈴,收拾好,帶上人,出發。”


    卿鈴看著丹燃一溜煙飛遠,火速收好藥盅,滅了火,扔出小掃帚,拉上盛轍,扭頭叮囑,“抱好!”


    丹燃估摸著速度,遠遠看見一兩個小黑點緊挨著,便朝著荒沙之地疾掠。


    盛轍虛虛地環著卿鈴的腰腹,側坐在小掃帚上,身體克製地忽抖,險些滑落,嚇得卿鈴在空中來了幾迴急刹反手撈人。


    眼看著前麵的身影越發小了,小得快捕捉不到。


    卿鈴低聲怒喝,“盛轍,抓緊!矯揉個什麽勁兒!”


    “我……不想唐突了你。”


    可卿鈴早在氣頭上了,一個雲遊在外的,哪裏會注意男女大防。


    “快點!”


    盛轍也不是個不分情況的,立馬將身體往前傾,貼靠著卿鈴的背脊,雙手抱臂環住她額腰肢,雙眼茫然地睜著,輕聲道,“可以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盛轍沉聲強調,“不會再出現之前的情況了。”


    卿鈴得到保證,下一瞬猛衝了出去,高速飛行的冷風刮在臉上,盛轍愈發清醒。


    他要逃離死亡的威脅,那就得離開生的庇佑。


    在這個世界,隻要他的體內流動著妖族的血,那他必定會被其他人或妖所忌憚。


    其實,他也想如安罄或是周岑一般,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妖。


    (安罄&周岑:誰說我普通了!我是蘄蛇妖\/白虎妖!森林毒王\/叢林之王!)


    更何況,舅舅也不能一直保護他,他作為一宗之主,要以宗門為重。


    盛轍迫切地想變強!一則可以震攝肖想他的血脈之力的人;一則也能保護自己,為身邊人分憂。


    卿鈴側眸看著盛轍鐵青的臉色,顧慮他的身體,從袋中取出一枚香囊,據天道的合歡門弟子所言,這個香是醒神佳品,破幻陣利物!


    合歡出品,必出精品。


    是他們門派的座右銘!


    鼻尖湧過來一陣清香,盛轍的體內躁動的仙氣與妖氣漸漸平息。


    小掃帚很快就追上了自己的老前輩,畢竟是從他體內分化出的個體意識,小掃帚對老掃帚很是尊敬,不遠不近的跟著,一路倒是安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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