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錦緋幾人迴去時,卿鈴和歐陽苓已經離席。


    “師父呢?她去哪兒了?”


    歐陽啫搖頭,“姐姐說想做件事情,拉著你們師父走開了。”


    “哦。”孟錦緋看著麵前喝酒惆悵的人,沒給個好眼色。


    大清早就跑到孟婆府!趁著大家夥兒睡得香甜,就割人手臂放血!


    孟錦緋看看自己手上的繃帶,委屈地撇嘴看向鈺鸛。


    鈺鸛抬手揉揉,塞進去一塊糕點。


    孟錦緋的心很快就被食物俘虜,再沒顧著傷心了。


    歐陽啫看著他們,想到了寧北妗,總覺得和他們是相似的,不由得笑了起來。


    孟錦緋覺得奇怪,“你笑什麽?”


    “有一個跟你一樣的姑娘,一些小東西就可以哄好了。”


    孟錦緋反駁,“嗬,你在緬懷什麽?”


    歐陽啫被這一句堵的語塞,孟錦緋輕蔑一笑,“像你這種懦夫,有什麽資格去緬懷那個真摯的女孩。”


    鈺鸛挑眉,這家夥什麽時候知道的?


    歐陽啫的惆悵來得快,去得也快。


    “也是,就現在這樣挺好的。”歐陽啫提起酒瓶離開。


    忽地折返迴來,“給我一個花燈!”


    他順手撈過去一個。


    孟錦緋看著歐陽啫走遠,轉頭對著鈺鸛眨巴眼睛。


    “他咋了?”孟錦緋神秘兮兮地湊到鈺鸛耳邊,“我跟話本裏學的。”


    “他那話!跟話本裏一模一樣!”


    鈺鸛哭笑不得,“少看點話本,多看看修煉的書。”


    孟錦緋不搭話了,吃起糕點飯菜不含糊。


    鈺鸛見孟錦緋選擇性遺忘,也不再多言,遠望過去,看見季君羨站在橋墩邊,和小廝談著。


    歐陽苓和季君羨他們是怎麽喜歡上對方的?


    (作者安排的,咋就喜歡上了,我也覺得沒寫對,愁啊……)


    他還是有些疑惑,遂抬手飲盡杯中酒。


    歐陽苓坐在梳妝台前,看著卿鈴親手給她插上珠釵。


    “你真的不換個發髻嗎?”


    歐陽苓搖頭,“不了,那個太沉了。”


    “就這支珠釵,很好。”她抬頭扶了扶珠釵,看著鏡中的自己,開心地笑了。


    卿鈴看著她,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慮,“怎麽今天想試試師姐送的嫁衣?”


    “再不試試,恐怕我這輩子都試不了了。”歐陽苓抬頭看向卿鈴。


    卿鈴頭疼,抬手揉著眉心。


    “你當真喜歡那和尚?”


    歐陽苓搖頭,“我喜歡之前的,並非現在的。”


    卿鈴吐槽,“可是他們不都是一棵樹上的嗎?有什麽區別?”


    歐陽苓牽過卿鈴的手,鄭重其事道,“區別大了!”


    卿鈴看著歐陽苓的勁兒,都要以為她身體真的比之前好多了。


    “怎麽個區別法兒?”


    “以前的季君羨,真真切切地想學會七情六欲,他不認為有貪嗔癡念是錯的。”


    “在小茅草屋時,有一個飯堂小師妹來取菜,結果一眼就看上他,企圖色誘來著。”


    “季君羨知道她隻是想精進修行,便指了她修行的問題。那時,我瞧得分明,小師妹各種撩撥,他也不惱不怨,他隻是真心地想幫助她。”


    “還有菜園子的老爺爺夏日裏還吃涼,可是老人家腸胃不好,躺著的那幾日,他就每日給老爺爺熬甜粥,悉心照顧。”


    ……


    聽著歐陽苓細數的每一件事,活脫脫一個助人為樂的小師傅。


    卿鈴不禁咋舌,“這有什麽區別,現在第二代季君羨不也幹著這事兒?”


    歐陽苓搖頭,“現在的季君羨是為了活下去所為。”


    “而以前的,是真真切切在感受,感受每一天,他知道自己的未來,不厭惡死亡的去感受。”


    “他告訴我青菜的四時榮枯,清風的吹拂,蟲鳥萬物的向死而生……跟他在一起時,我才懂了你口中的尋常。”


    “我是作為歐陽家主的傀儡娃娃長大的,要精致、端莊,以家族利益為重。”


    “我是為利益接近的你們,你不怨我這樣嗎?”


    卿鈴嗤笑開來,強行讓傷感的氣氛變得尋常一些,“就這啊!我也是為利接近你啊!”


    “瞧瞧我師姐這天生自帶的雅致!這修羅道第一美人麵,我貪色得很呢!”


    歐陽苓拍拍卿鈴抱緊她的手臂,“師姐說,要是路上遇見一個心儀的人,就嫁了。”


    她仰頭打趣道,“若不是你這丫頭心裏頭住著人,我都不選那個禿和尚。”


    卿鈴抱著歐陽苓,“你呀,就打趣我。”


    難得你倆是同一個師門。


    “那年,你們在死門,還經曆了什麽?”


    歐陽苓輕笑,“我很滿足的,我在死門和他過了一輩子。”


    “那個陣法很溫柔,給人最極致的誘惑。讓那短短一瞬,變成一輩子!讓我和他可以拋卻那些枷鎖,度過了一輩子。”


    歐陽苓轉身雙手捧著卿鈴的臉,“我繼承到那鮫人前輩的記憶,你的母親,是個很溫柔的神。”


    她們額心相觸,卿鈴看見了那個坐在宮殿畫著陣法的女人。


    原來那暗槽裏的血,是她的!


    卿鈴的眼睛濕潤,眼眶發紅,“師姐……”


    她意識到師姐最後告訴她,是因為,師姐要去找他了。


    “別哭,扶我出去吧。”


    卿鈴扶著一襲紅衣的歐陽苓迴到了奈何橋前。


    橋上是來來往往的人,在一側橋欄邊,站著一個和尚,他看著河,眼底盡是柔光,麵色清冷,卻是不如先前般疏離。


    歐陽苓看著他,癡癡地念著,“是他。”


    季君羨似有所感,迴頭便看到了她,他快步朝著她走去。


    歐陽苓鬆開卿鈴的手,亦步亦趨地小跑著過去。


    “姑娘,小心摔著。”季君羨穩穩扶住歐陽苓。


    歐陽苓抬頭,淚水早已掛在臉上,“你怎麽從來不找我?”


    “我一直在的。”


    “你撒謊!我就沒看見過你出現!”


    季君羨笑而不語,看著她的紅色嫁衣,若有所問,“姑娘,你穿的紅裝啊。”


    歐陽苓雙手抓住季君羨的耳朵,“我是來嫁你的!”


    “這迴!你可逃不掉了!”


    “嗯。”


    歐陽苓不再說話,笑著看他,“要走了呢。”


    他不應。


    “你最歡喜什麽?”


    歐陽苓的魂魄越發稀薄,季君羨看著她的魂魄開始破碎,伸手扶上她蒼白的臉頰。


    “我,歡喜你。”


    盛轍趕來了,看著卿鈴眼中的一瞬驚喜,他失措的搖頭。


    果真沒辦法了。


    “歐陽姐姐!你的花燈!”孟錦緋飛也似地掠過忘川,雙手碰著花燈遞過去。


    歐陽苓和季君羨伸出手接過。


    “真漂亮的花燈,沒能再堅持一會兒,現在覺得惋惜呢。”


    “我許願,願君不忘,常伴……”


    歐陽苓的話音未落,霎時消逝。


    季君羨手中拿著花燈,“我不是佛,不願伴青燈,隻願與你同心。”


    孟錦緋淚水如潮湧般湧出,她有些害怕,難過,怔愣在原地。


    耳畔響起一道聲音,“你該迴了,再不迴,你也要消失了。”


    卿鈴看著兩個季君羨,捧著花燈的季君羨變成了小廝。


    孟錦緋看清後,瞳孔地震。


    小廝搖頭輕笑,“不迴了。”


    他伸手遞給季君羨一顆佛珠。


    “我無所求了,願你修為大成。”


    “你……”季君羨沒有話再勸他。


    小廝離了佛珠,化作虛影消散。


    他允了諾,一直守著她,他做到了。


    卿鈴都沒想到,那在歐陽苓來了冥界百年後出現的小鬼,咬牙堅持做了她手下的小鬼,竟然是他。


    誰也沒有想明白,隻記得那盞花燈,自顧地飛遠了,遠到最後分不清,辨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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