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馬車一早就到了桉村的村莊上,兩個男人守著馬車。


    一個男人攏了攏衣口,雙手搓磨著,張嘴哈著白氣給自己保溫。


    馬車夫斜靠在車框上,雙手藏在袖口,哆嗦地藏了藏脖子,長長地打了個哈。


    “你說,你是來接誰的啊?”


    男人繞過馬,走到馬車夫旁邊,招手讓他耳朵過來。


    “咱們張家少奶奶!”說罷一雙眼還往上邪挑著。


    馬車夫一下子來了精神,一把拽住男人,“你家少爺不是三年前就咽氣了嗎?”


    “嘿嘿!”男人笑著揚起腦袋,也不說,隻站著。


    馬車夫挪一挪位置,拍一拍,從胸口取出大清早自家婆子給自己烙的酸菜餅,拿出一張分給男人。


    “害!瞧你!”男人一隻手撐著就坐上去,一手薅過來酸菜餅。


    幾口下去就吃沒了,嘴巴含糊地開始耳語,“咱們少奶奶就是這村子裏常喚的襲夫人!”


    馬車夫附言,“可是路上尋過來,那些人說的女大夫?”


    “那可不是!”


    “唷!怎麽你家少爺娶了這樣一位姑娘啊?”


    男人攬過馬車夫的肩膀,附耳就嘀咕著,“咱們張家那是京城的書香門第,太老爺曾是京城的戶部尚書,老爺也是江州刺史。”


    “少爺原是可以登榜!可惜身子不好……一直住在太老爺的老家蘇襄,跟著太老爺長大。”


    “那怎麽娶了個鄉野的女醫?”


    “害!襲夫人嫁給咱們少爺可是委屈她了!”


    馬車夫探過頭,轉頭看向男人,男人繼續伸手。


    “就這一張餅了!大府邸的還要我這餅子吃!”馬車夫連著帕子忿忿地拍出去。


    “襲夫人原是京城安西將軍府的嫡出大姑娘。母親是蘇襄葉氏女,可惜死得早。”


    “因著郡主裘氏下嫁給左將軍,故而平妻。”


    “這爹本就是個武夫,郡主裘氏也不喜,對著襲夫人自是苛待,幸而外祖家垂憐,將她接去養的。”


    “教養的那是極好,襲夫人跟著也學了不少醫術,可惜她外祖父年歲到了,在葉家沒得人可依靠,十四那年迴了京城。”


    “裘氏本就與她沒有多少交集,我家少爺病重時想著娶個人衝喜,裘氏便打發了她。”


    男人搖搖頭,“你說,可不就是後母娘偏心善妒嗎!”


    “可惜襲夫人過來隻一年,少爺便撒手人寰了,爾後就來這,戴孝了三年,今年老爺請她迴去。”


    馬車夫聽得一愣一愣的,“世上女子就是這般壞心腸嗎?我家媳婦的後母娘對她可好了,該有的,一分未少,該教導的,都跟她姊妹一般。”


    婉兒推開門,看見崔二,“崔二!怎這麽早來?也不叫喚一聲?”


    崔二跳下馬車,“這不是想到冬日覺多嘛!就沒喊了……嘿嘿……”


    婉兒瞥嘴,真當人沒聽見大清早嚼舌根,真是嘴碎!


    “進來喝點東西暖和一下,吃點東西了就搬一下行李吧!”


    “哎!好好好!”


    崔二拉著馬車夫跟著進去,隻站在了院中,等著婉兒拿吃食。


    襲夫人牽著茨木從廊簷下經過,“也沒多少東西,你們吃完就跟著婉兒一道去取吧。”


    待人走遠,馬車夫拉著崔二的後衣擺,“你不是說你家少爺死的早嗎?這還留了個孩子啊?看來體力不賴嘛。”


    崔二收迴視線,啐了一口,“呸!哪裏是咱少爺的,我哪知道打哪來的。果然隻能嫁個早死鬼!”


    馬車夫將手放進兩個袖口,瞥過身子,暗聲地做著口型,“你剛剛還說委屈人家姑娘,現在變臉比戲子的技法都快……”


    婉兒拿來了吃食,見馬車夫半天沒迴應,崔二拿個手肘推了推,“喊你呢!想啥呢?”


    “哎呦!謝謝姑娘啊!”馬車夫迴神,接過碗,拿起兩個包子就蹲在地上大口地吃起來。


    “都是精麵做的啊!還有肉!”馬車夫舉著包子朝著崔二展示。


    崔二瞥上一眼,“沒見識的家夥……”


    馬車夫低頭,嗤著嘴,拱了下腮幫子,做上一副沒見識的鬼臉,大門戶真是奇怪!


    襲夫人帶著茨木在底下吃了些,再準備好些零嘴,帶著路上吃。


    婉兒帶著崔二二人搬了些東西,鎖上大門,馬車便往江州縣城趕了。


    襲夫人給茨木攏了攏衣袍,又讓婉兒將厚披風拿出來,哄著茨木睡了。


    這冰天雪地的,也沒什麽好看的。


    婉兒看著襲夫人,心裏越發吃味,“姑娘,此行迴去,怕是沒得什麽好事……”


    襲夫人淺笑,“無事,你家姑娘厲害著,吃不了虧。”


    馬車的車軲轆碾過厚厚的雪層,馬蹄也沒在雪中,身後的村莊也越來越小,車內的人都有些乏了。


    等到了江州縣城時,已然入夜,崔二喊人來將襲夫人幾人從側門引了進去,隨手拿出早先商議好的銅幣打發了馬車夫。


    馬車夫借著前麵的燈籠數了數,還差了點,許是被崔二摸去了,“果然小氣……人麵鬼話……”


    襲夫人幾人住進了之前她張少爺的婚房。


    婉兒點上蠟燭,自己理著行李,也沒人幫忙,那些下人向來會見風使舵的,不過也好,省得找些煩。


    襲夫人理好床鋪,才將在椅子裏歪睡得昏沉的茨木放上去,掖好被子。


    “婉兒,先放著吧,明天再弄,先睡吧,我去鋪上後麵的床鋪,等會兒我倆睡,別冰醒了茨木。”


    婉兒將幾件衣裳放進櫃子,“也沒多少,你先去吧,等會兒我去後麵使點水來,再做些吃的來。”


    襲夫人點頭應下,抱起被子去了後麵。


    婉兒跑去了後廚,見還燒著水,“你們這燒給誰的?可有多的?”


    燒水的嬤嬤瞥上一眼,“不是燒給你們的。”


    “哦……那你燒完我再來。”婉兒走到另一個灶台,看看有什麽吃的。


    “哎!你幹什麽!還想偷吃的!”嬤嬤炸毛似的叉腰指著婉兒。


    婉兒低眉,厲聲道,“怎麽?少奶奶想吃點東西就是偷了?難不成你是主子不成?還搞出這出!”


    “哼!誰知道是不是你想偷吃!”


    “我看你是強說理!左不過我是奴婢,你也是奴婢!”


    婉兒哼笑一聲,“還分個高低貴賤不成!你辦事吃府中糧食,我辦事就不許了不成!”


    她上前瞪著老嬤嬤的臉,“還沒碰上就來個偷?何謂偷!我當著你的麵,幾時還偷雞摸狗了不成!”


    “今日你鬧就是了,看誰有理!一個官家,雇得起人,還供不起飯!我就沒見過哪個大戶人家短人吃食不成!”


    老嬤嬤氣得臉色發青,嘩嘩地舀盡水,提著就走了,臨走還狠狠剜上一眼!


    婉兒沒心思搭理,生火燒水,下了兩碗麵,處理好後廚,一手拎桶水,一手提著食盒就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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