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生,太子想在皇城西郊銀杏樹下與你一敘。聽說那處已經墜滿白果,風景甚好,還說讓你注意添衣,這是太子命屬下為你帶來的大氅。告辭。”


    “多謝太子好意,告辭。”


    暮秋時節,上京西郊的銀杏樹早早是一片枯葉,死死地扒著,任那西北風怎麽吹都吹不掉。


    一名男子披著玉白大氅,手中卷著一卷薄紙,緩步走到樹下。


    “你要的。”婁振聲音清冷,比之往日,不似那般孱弱,興許是故土養人。


    男子慵懶地抬起頭,左手搭在彎曲的左膝蓋上,眼神卻聚不了焦一般地瞥向護城河。


    “謝了。”男子嗓音粗重,喉中快要抑不住的喜悅載上心頭。


    婁振將手中卷宗交予黑衣侍衛,轉身欲離去,卻被男子叫住。


    “子振!”


    婁振頓腳,背對著男子。


    “你還欠我一物。”男子起身將左手伸出,向著婁振討要。


    “嗬,太子過於心急了。”


    “哼,你別裝病秧子了!在我麵前別耍花樣,要知道,你那木工坊可是我擔著的!”


    太子嘴角上揚,心中暗罵,“小樣兒!果然是婁家人!”


    “好好好,知道啦!太子表哥。”婁振隨手一擲出,將手中木牌扔給太子。


    婁振抬步欲離去,像是想到什麽,側低頭道:“小心些。”


    “哼,用得著你說。等著,我遲早讓你站在陽光下!”


    一個白衣少年郎輕踩枯草離去,走進俗世。


    一個赤衣少年決絕果敢,走進紅牆高簷。


    卿鈴站在遠處,看著太子混濁的紫氣,大為詫異。


    “盛木頭,為什麽太子的氣那般混濁,倒是婁振的氣卻是鮮明的很!”


    “你可知生死簿為何為生死簿。”


    “不就是記錄人的生平,生卒之年嘛!”


    “那你猜猜判官筆又是從何而來?”


    “不是後土娘娘仙逝歸塵,跟著生死簿一起出現的嗎?”


    “那你覺得生死簿和判官筆,哪個厲害?”


    “當然是!”卿鈴頓住,“那生死簿不就是記錄人的生卒嗎?!不都說‘閻王要他幾更死,就得幾更死’嗎?!”


    “那隻是大勢所為,世間有道,萬物皆按道行。但不也有逆天改命、人定勝天之說嗎?”


    盛轍遠目極眺,似是凡間種種寫進他的眼中,清冷、無情、嘲諷。


    “一個人的氣,不是很好奪嗎?你看那些邪仙為何能陡然增進術法。”


    盛轍轉頭看向卿鈴,眼中像是落入一抹燭火,情不自禁地拉起卿鈴的手,“走吧!來活兒了。”


    卿鈴氣不打一處來,歪著嘴,心中暗罵著那些歪門邪道,“就想著拿別人的氣,害人生死不定!不是讓我們多幹活嗎?!氣死我了!”


    盛轍拉著卿鈴從一排排屋簷上掠過,轉頭看著卿鈴鼓鼓囊囊地樣兒,單手比一個小法術,腰間的一塊棗糕就跳進了卿鈴嘴中。


    “嗚嗚哇啊!棗!棗糕~這樣的話,多幹一會兒也不是不行~”卿鈴喜得美滋滋的。


    盛轍取出一張追蹤符,隨手一扔到了空中。


    隨著火舌燒的殆盡之時,隻見暮秋夕陽之下的寂靜皇城,正東南西北四處均是黑煙漫起。


    盛轍帶著卿鈴走到正西一處枯院處。


    枯院內雜草叢生,盤橫的樹木繞著斷牆攀了上去。


    枯院在盛轍二人踏入此地的一刻,霎時變得昏暗陰冷,四處迴蕩著嗚嗚嗚的鬼哭聲。


    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從四四方方的小房子上的一個小洞望去,“他們?是誰?”


    盛轍走在前麵,眼神銳利,此方地界,倒像是那些邪道的手法,隻是……


    “嘎吱”一聲,盛轍踩折了一截枯木,卿鈴被嚇得驚得跳起!


    “啊啊啊啊啊!有鬼!盛轍!有鬼……嗚嗚嗚……”


    盛轍單手推開卿鈴的腦袋,另一隻手探到身後,將卿鈴穩穩地抬住。


    “我們就是鬼。”


    卿鈴猛搖頭,死活不敢下來,“唔嗯嗯嗯!我不要去!”


    “好啦好啦,我背著你,別怕!”盛轍順手塞進一塊軟糕,卿鈴樂嗬地雙手捧起,湊到嘴邊,輕輕地啃著。


    “你放我下來吧!我在那枯樹下等你。”


    卿鈴看著盛轍勘察不太方便,也自覺自己剛才太過大驚小怪了,便自己輕拍著盛轍的手,乖巧地站在樹下。


    盛轍食指一畫,地麵升起一個金罩,將將給卿鈴裹住,又順手掏出藏著的一包糕點,甩在了卿鈴手中。


    “好好在這呆著,我去把這兒陣法破了就來。”


    “嗯!”卿鈴驚喜地翻著糕點,席地而坐,自顧著吃起來。


    此時的枯院像是變大了似的,沒多時,盛轍的影子就瞧不見了,卿鈴有些膽寒,畏怯怯地縮在樹底下。


    盛轍走進屋內,身後的門徑自掩上了。


    “裝神弄鬼!”盛轍翻手就擒來一隻小鬼。


    小鬼立時討饒,“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這是何處?”盛轍眼珠灰白,緩聲探頭盯著小鬼。


    “啊啊啊!鬼啊!啊啊啊!老大!老大救我!”


    盛轍不耐煩地將小鬼摔到牆上,“說。”


    此時又是平常的語氣了。


    小鬼瑟縮縮地企圖從牆上轉出去,沒料著碰上結界,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盛轍手中翻起獄火,側臉凝望著深藍的火焰,眼神一瞥,甚是淩厲。


    “鬼差大人饒命!鬼差大人饒命!我並非蓄意在此不去投胎啊!我是被人抓來的!我真的冤枉啊!”


    小鬼說著就掀開自己的衣服,隻見黑紫有些透明的身體上烙下一個金印。


    “你看!這就是那人給我下的,我幾番想逃出去都不得逃出去!”


    盛轍轉頭麵對著小鬼。


    小鬼繼續說,“我本是西郊城外的一戶蛇夫,因不幸中了蛇毒而死。”


    “剛出我的肉體就被抓進來,所幸這裏老大與我有著隔代代表親關係,他才不吃我!”


    “這裏能遇見生人屬實難得,他吃膩了惡鬼!便想著吃生魂!你是被他騙著困在此的!”


    “他看你是個狠角色!便將我派來誘使你,將你困在這法陣之中!”


    “此處便是陣眼,無論生魂、鬼氣,他都吸!我把我所知都告訴你了!還望鬼差大人饒小人一命!”


    盛轍倒是鮮少見這般利落的鬼,心想著,“還能拉去閻羅殿當值。”


    盛轍將縛鬼繩扔到小鬼麵前,小鬼咽了一個口水,雙手拾起,自己將自己綁好,末了附上一句。


    “鬼差大人請放心!我這捆法十裏八鄉都找不出第二人!還請大人救我出去。”


    說著就滾到牆腳,離著地上的陣法遠了些。


    這陣法靠的越近吸的越快,小鬼看見好幾次老大使出傀儡,將其他鬼騙進去,吸了個幹淨,保命要緊!


    盛轍並不怕這小鬼傷他,但是也得防患於未然,這小鬼也有幾分小機靈,倒是識趣。


    盛轍轉了一圈,發現這吸魂陣這般顯眼,心中蹊蹺。


    “按理說,國監寺不是吃素的,這樣明顯的,朝廷不可能不知道……”


    “大人有所不知!”小鬼像一個蛹蠕動著探上前。


    盛轍轉頭冷漠地看著小鬼。


    小鬼頓知失言,便有滾著朝牆角挪去。


    “這一切都是位高權重之人所為,目的是吸食國運。這個陣法不止這皇城看見的幾個。”


    “你,又知道什麽?”


    “哎嘿嘿!大人機敏!推測的分毫不差!”小鬼頓住話茬,賤兮兮地說道,“但是,大人可知,當今聖上並非先皇嫡親?!”


    “他有真龍之命,不是又如何?”


    “這恰恰是其關鍵所在!聖上想要真龍浩命!想要天下歸於他手。”


    “但太子並非他親子,以後他翹辮子了,天下歸太子,又不是他的!你說,他能不慌嗎?”


    盛轍聞言驚疑!


    “假亦成真,真亦成假。看多了,聽多了,大家都認為是真的!朝廷之上知曉此事的,隻有三年前那婁家太傅一人。”


    “哎!致使滿門抄斬,可憐,可憐呐!”


    “話說先皇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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