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座不大的農村小城市,原本就是幾個村子拆遷之後動遷得來的房子,可惜想當年,爸媽結婚之後沒有買個小土房,誰能想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在未來的二十年內,居然會麵臨城鄉改造。


    所以買座小二層樓,跟銀行的貸款,硬是撐了十多年才還上。


    周圍小洋樓裏的居民大部分都是拆遷戶,所以過的都比我家好,早在我上大學那會,這條街的大部分年輕人都買上了小汽車,而家裏的老家夥們也都開上了價格相對便宜的貨車或者是轎車。


    唯獨我家啥也沒有,我爸那輛破舊的兩輪小電動,在我的記憶裏,每次行駛在路上,除了鈴不響,哪裏都吱嘎吱嘎的響。


    周圍的鄰居們看到我爸神氣活現的開了一輛二十多萬的大吉普迴家,表麵上都是羨慕之情,在市中心混了五年銷售的我,自然也能看出,這表麵稱讚的背後,也少不了嫉妒和議論。


    管它呢,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爸爸年近六十,終於有了一台自己的車。


    暫且不說人性的好壞,我們這條街上的老鄰居,但凡誰家裏有點事,大家都會互相幫忙,我爸把車子停在了門口,下車時還用袖口蹭了一下玻璃上的灰漬。


    迴到家裏,媽媽得知這是金子義送給爸爸的車,更是激動的眼眶發紅。


    中午爸爸在門口掛上了謝絕迎客的牌子,今天中午,他和媽媽商量,決定做一桌子的好菜,請周圍的鄰居來家裏吃飯,慶賀自己買了新車。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提到原先的青溝村裏有這樣的一號人物,他的歲數跟我爸媽差不多大,智智力不是很健全的樣子,誰家不管有任何事,黑市白事的酒水宴席上都能看到這個人的影子。


    趕上冬天,指不定他還會溜到誰家剛燒好的炕上睡上一個大覺,待人家主人從河溝洗衣服迴來,看到在炕上睡覺的男人,便會指著鼻子罵上一通,誰也不知道這個人的家具體道理在哪裏,反正他的身影無處不在,時間長了,青溝村的大人小孩就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彪小子’。


    我爸上午剛把車子提迴家裏,彪小子中午就趕到了我家的小二層樓,看到坐在門口的我和金子義。


    低頭哈眼地說道:“欣兒迴來啦!”


    從小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的問題,尤其是看到彪小子嘴巴裏的一口大黃牙,我更是惡心地不想直視他的臉。


    他見我不說話,一溜煙地進了廚房,等我去衛生間時,看到他正幫我媽拍著黃瓜。


    爸爸把年前金子義給買的幾瓶好酒給藏進了廚房的一個櫃子裏,招待鄰居,他還是舍不得用這樣的好酒。


    他看了我一眼,本想招唿我去買酒,隨即轉念一想,金子義搞不好又會去辦幾瓶價格貴的離譜的好酒迴來,於是,他拿起電動車的鑰匙,自己出了門。


    我不擅長做飯,隻能在用餐區幫媽媽剝大蒜。


    彪小子利落地炒著一道道菜,媽媽倒也清閑了不少。


    媽媽把炒好的幾道菜剝出一些,單獨裝在一個小盤子裏,用保鮮膜纏裹好,放在一個籃子裏。


    “媽~你這是幹嘛?”我疑惑不解問道,媽媽倒像是要去看什麽人。


    “今天是你大姨的生日,等會兒我去看看她,給她送幾道菜。”媽媽的表情裏流露出止不住的傷心。


    她就這麽一個姐姐,還突然就走了,媽媽的心裏一直都不願意麵對這個事實,畢竟是一奶同胞,擱誰誰也放不下。


    “大嫂,等會我幫你給亞晴送過去吧。”


    彪小子拿起大鐵鍋一副大廚的架勢,他把媽媽切好的海鮮扔進鍋裏,瞬間大火從鍋裏騰空而上,彪小子不慌不忙的拿起鍋鏟子翻炒著鐵鍋裏的海鮮,我在心裏默默地佩服,就憑彪小子這一身精湛的廚藝,去市裏,隨便找個廚師的工作,整個萬八千一點問題都沒有,何苦當個無業遊民,混到現在連個媳婦都沒有。


    媽媽拿起一旁的紙巾擦拭著眼淚,哽咽地說道:“等下我和欣欣一起去吧,亞晴去世後,欣欣還一直都沒去看過。”


    說完,媽媽便脫下圍裙,換上羽絨服,挎著裝滿菜的籃子,示意我跟她一起走,臨走前還囑咐坐在門口的金子義。


    “子義,你在家待會,我們馬上就迴來。”說完,媽媽的眼神故意使勁瞅了瞅正在廚房忙的熱火朝天的彪小子,一樓所有的錢都放在收銀台的櫃子裏,即使上了一把小鎖頭,但還是一撬就能打開。


    我笑著看向金子義,他身上隨便的一件行頭,怕是都能買下我們這棟小餛飩館,媽媽委派給他的這項任重而道遠的艱巨任務,使我忍俊不禁。


    我和媽媽打車去往離縣城不遠的村裏,落寞的村莊裏,我一眼就認出了山根底下的破落房子,那不就是爺爺家的老房嘛!


    媽媽指了指山下麵的一個小台階,給了師傅一些錢,問他可不可以在這裏等我們一會。


    司機說正常按照計價器走就行,見媽媽同意了,司機師傅就把發動機熄了火,電子計價器經過改動之後,沒有隨著車子的熄火而停止計價。


    在這個交通不發達的農村裏,這座山上幾乎埋了村裏的兩代人,整座山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墓碑和墳包子。


    很多來這裏祭祀的人,往返打車都很不方便,所以縣城裏的大部分出租車,都對車上的計價器進行了改動。


    由於是初春,台階上的冰還沒有完全的化,我和媽媽吃力地互相挽著胳膊,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爬上山。


    墳地這種地方我還是第二次來,除了上大學那會,爺爺去世後,我來過一次,至於姥姥和姥爺去世,都是埋在他們的老家,我們這有個習俗,女孩子最好不要來這種地方,因為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隻有男孩才有資格來這裏祭祀。


    大姨除了媽媽這一個妹妹,也沒有別的親人了,前夫是不可能來,她的女兒劉曼夕又住進了精神病院,爸爸對大姨的橫死很是忌諱,所以隻能拉著來看看大姨。


    我們很快找到了一個相對心的墳圈子。


    媽媽把籃子裏的菜放在了墓碑前的白色石台上。墓碑上刻著劉亞晴三個字樣。


    我的眼淚也是止不住的一個勁兒的往下掉。媽媽更是泣不成聲。


    “姐姐啊,我帶著欣欣來看看你,曼夕迴來了,你別擔心,我們大家會把曼夕照顧好,你出殯的前一天晚上,我沒想到彪小子能為你守了一晚上的靈,這一點真是讓我感動,沒想到我們這些親人都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你走後的沒幾天,王二虎來我家蹲了好幾天,他誤以為是咱家欣欣害的你,我的老姐姐啊,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走的,你現在應該都知道,不怪咱家欣欣的啊~我和你姐夫給了王二虎提點錢,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們沒有報警,希望你能泉下安寧。。。”


    媽媽一邊哭,一點對著大姨的墓碑念叨著,我在一旁,心裏感慨萬千,沒想到彪小子居然為大姨守了一晚上的靈,而大姨的情夫叫王二虎,這個名字怎麽聽的那麽耳熟,總感覺之前在哪裏聽說過,我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


    媽媽顫顫悠悠地站起身來,我輔助媽媽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身體往迴走。


    下午四點,天氣逐漸黯淡下來,夕陽籠罩著整片山頭,漫山遍野餓墓碑,死亡對每一個人呢都是公平的,隻是早晚的時間問題,而我們這一生不管經曆多少,仿佛一切都會是浮雲,向老一輩說的那句老話,死了真是什麽也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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