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小鎮名叫華龍池的一個不算繁華的巷子裏,一些靠著小本生意掙錢養家的店麵正陸續往屋裏收拾著攤位,掛上了打烊的牌子,走街串巷的貨郎也不見了身影。


    巷口,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男孩正趴在地上用樹枝敲著螞蟻窩,看著地上亂竄的螞蟻。


    時不時有幾隻體型較大的螞蟻順著木棍爬到小孩身上,咬上兩口,也弄得小孩手忙腳亂的,甚至是躺著地上滾上幾圈想以自身體重壓死它們,至於那些被他揪出來的螞蟻,不是被他捏死就是被他擰去了腦袋。


    黃昏的照耀下,一位手持禪杖,慈眉善目的老僧正從小鎮外緩緩走向小男孩,剛收拾完身上螞蟻的小男孩也從地上爬起來靜靜的看著那越來越大的身影。


    不一會兒,老僧走到小男孩身前,和藹的問道:“小施主,老和尚我是外來的雲遊僧人,能不能帶我去家裏喝口水呀?”


    小男孩一臉茫然的看著老僧,說道:“我,我不是小施主,我是狗娃子。”


    老僧蹲下身,右手拄著禪杖,左手摸著小男孩的頭嗬嗬笑道:“好,狗娃子,帶爺爺去家裏喝口水好不好?”


    小男孩轉身指著巷子深處說道:“我幹娘家就在前麵,你跟我來吧!”


    說罷,小男孩便轉身朝著巷子深處跑去,雲遊的老僧也不疾不徐的跟在小男孩身後。


    小鎮不大,這條巷子也隻有百十來米長,走過華龍池,轉彎進入另一條街道,這裏的居民大多都是以農業為生,居住得也相對分散。


    整個小鎮就三條街,呈“丁”字形,位於鎮東的華龍池主要售賣一些生活用品和一些自己生產的東西,住戶也相對比較集中。


    小男孩幹娘居住的那條街是紅河路,其實已經算不上是街了,向南綿延近一公裏也隻有十來戶人家,大多還是以農業和打獵為生。


    鎮西穿過廣場便是裏正家,這條街上住著幾戶商人和幾戶家庭相對比較富裕的人家。


    小男孩幹娘家就住在紅河路第二家,不算太遠。


    不一會兒,小男孩推開竹柵欄圍著的院門,院裏一間正房,左右兩間偏房,一邊養著家畜,一邊堆著雜貨,院裏還有幾隻小雞在地上找著蟲子,小男孩朝著屋內喊道:“幹娘,有個光頭的爺爺找你。”


    老僧跟隨小男孩走進院門,聽著屋內炒菜的聲音,聞著撲鼻的飯菜香味,讓不知饑渴了多久的老僧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正當小男孩準備推門進去的時候,屋裏一個極為潑辣的聲音傳出來,道:“小兔崽子,屁大個鎮子,哪來的野禿驢找老娘。”


    屋裏的婦人把門拉開,看著院門口拄著禪杖的老僧,也不禁為剛才說的話感到臉紅。


    婦人雖已年近中年,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腰前還圍著一個圍裙,長相一般,可那傲人的身材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


    婦人一改潑辣的形象,抱歉的說道:“大師來這窮鄉僻壤的,所為何事?”


    老僧單手合十,迴道:“貧僧是外來的雲遊僧人,已經兩日未進食,又趕了一下午的路,日近黃昏,看見令郎在街頭玩耍,特來討口水喝。”


    婦人說道:“正好我飯也快做好了,大師請先進屋裏坐,我再去熱兩個菜。”


    說罷,婦人轉身又進了廚房,喊道:“狗娃子,給大師倒碗茶,然後過來把飯菜端過去。”


    看著兩人的熱情,自己又兩天顆粒未進,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雖已是得道高僧,卻也沒有推辭,隨小孩進了屋,坐在了飯桌側麵。


    小男孩從桌上拿起一個倒扣著的碗,給老僧倒上一碗茶後,又匆匆跑到了廚房。


    當小男孩雙手捧著一碗菜出來的時候,老僧已經將碗中的茶一飲而盡。


    小男孩將菜放到桌上,問道:“光頭爺爺,你還渴嗎?我再給你倒一碗吧。”


    老僧欣慰的迴道:“不用了,一碗茶就夠了。”


    小男孩說道:“那你再等等,我把菜都端上來就能吃了。”


    說罷,小男孩又轉身跑進了廚房,來迴幾次,終於把飯菜都上齊了。


    此時,一直在廚房中做飯的婦人也走了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幹剛洗的手,說道:“這些年收成不好,就隻能玉米麵拌著小米蒸熟了吃,招待不周,還請大師見諒。”


    老僧看著桌上的三葷兩素外加一個肉湯,說道:“有這麽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已經是人間極樂了,又哪有招待不周一說。”


    婦人也坐下拿起碗筷說道:“肉是山裏的李大哥送過來的,沒什麽素菜,大師將就吃點吧!”


    老僧說道:“哪來的話,如此豐盛的飯菜,是貧僧叨擾了。”


    婦人說道:“大師先吃飯,我這兒沒住的地方,吃完飯讓狗娃子帶你去老裏正家,小鎮偏僻,鎮上沒什麽外來人,所以鎮子上也沒人開客棧,有外來人都是去老裏正家借宿。”


    老僧迴道:“如此就多謝施主了。”


    小男孩問道:“光頭爺爺,你是從鎮子外麵來的嗎?鎮子外麵是什麽樣子?”


    婦人訓斥道:“什麽光頭爺爺,叫大師。”


    老僧微微笑道:“不礙事。”


    然後和藹的對小男孩說道:“鎮子外麵是其他鎮子,外麵的世界就是很多個這樣的鎮子連起來的,他有的連飯都吃不飽,食不果腹,有的卻能錦衣玉食,窮奢極欲。”


    小男孩說道:“我也每天都吃不飽,每天快要到吃飯的時候就餓了。”


    老僧笑道:“那你多吃點肉,再多吃碗飯,再試試會不會餓。”


    說罷,小男孩便端起飯碗猛吃了兩口碗中的玉米麵粘到臉上,像極了一臉的絡腮胡。


    婦人幫他清理了臉上的玉米麵,小男孩繼續問道:“什麽是錦衣玉食,窮奢極欲,他們也很窮嘛?”


    老僧迴答道:“錦衣玉食,窮奢極欲就是有好看的衣服穿,頓頓有白米飯吃,有花不完的錢,還有比這鎮子還大的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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