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林霧起露。


    陳留王劉協意猶未盡的翻身上馬,目光中多了幾分矍鑠。


    江山所在的隊伍再一次開拔。


    行至天將明未明。


    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隊車馬。


    “警戒!”


    江山示意眾人戒備,轉而他對著還沒睡夠的小侍女說道:“前方來人不明,你一個女眷,先下馬到皇上後麵躲一躲。”


    此刻的劉靈兒已經露出了她精致的模樣,點了點頭。


    正好,她也有對她很重要的事,要去找皇兄確定。


    隊伍一下子戒備了起來,但對她這個從江司馬那邊走來的小宮女,卻沒軍士阻攔。


    劉靈兒緩步來到少帝劉辯的軍馬旁,看著那還在打盹的皇兄,輕唿道:“皇上?”


    “啊!”


    睡得昏昏沉沉的劉辯不明就裏,以為追兵來了,當即從馬上驚嚇出聲,可看了看四周一切如常,就又睡了下去。


    劉靈兒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她皇兄,本來昨日她就是來找皇兄請安相見的,沒想到……


    罷了,還是先確定心中所想之事吧。


    “皇上?”劉靈兒咬了咬嘴唇,再次輕聲唿喚。


    抬起沉重眼皮的劉辯,這才看清了叫他的人。


    “你誰啊?要更衣了嗎?”


    自幼長於道觀的劉辯哪裏認得這從未謀麵的妹妹,昨日跑的急,也沒正眼瞧過對方,現在他見到這髒兮兮的宮袍女子,迷迷糊糊的他,還以為是來給他更衣的。


    聽到這話,劉靈兒的心裏一酸,這就是她要指望的皇兄嗎?


    原本她的人生,就是循規蹈矩,如籠中鳥、鏡中雀、線下偶……


    “皇兄……”


    陳留王劉協剛要給劉辯解釋一下,劉靈兒便瞪了劉協一眼,她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那個昨夜才多出來的答案。


    她言語一轉,恭聲說道:“皇上,前方有一隊車馬,可要前去會問?”


    劉辯聞言臉色一垮,當即問道:“江司馬何在?”


    “就在隊伍前方。”


    少帝劉辯聽到大功臣還在,鬆了口氣,說道:“待江司馬查問再談。”


    “是~”


    劉靈兒盈盈一禮便不再言語,退到隊伍後麵。


    陳留王劉協湊了過來,小聲說道:“皇姐,你受苦了。”


    劉靈兒看著自己這個弟弟,眼睛紅紅的。


    她與他都不是何太後所生,平日裏都是董太後,也就是他們奶奶護大的,感情自是親厚了些,父皇死後,他們便隻能倚仗奶奶了。


    可她們的親奶奶董太後,在今年六月初七被何太後暗殺,他們便失去了最後的倚仗,不然,以她公主之尊,昨日又怎會想著向新皇帝請安的時候,討要些用度?


    還不是想求她這個皇兄能念及血脈親情,讓一手遮天的何太後饒她一馬。


    如今,何太後的兒子,也就是眼前的皇兄劉辯,竟然如此不堪,她對皇宮,愈發的心灰意冷了。


    隻是……


    苦了她這個年僅九歲的弟弟。


    她這弟弟有的選嗎?


    這麽想著,她便抱住了這個才到她下巴的弟弟,淚止不住的流。


    “皇姐……”劉協若有所感,少年老成的他知曉,姐姐要離開了,去走一條從未走過的道路。


    樹林外,晨光初顯。


    那隊車馬越來越近,對方一人一騎披著霞光衝了過來。


    江山挺直了腰板打馬上前,見對方距離百步時,中氣十足的喝道:“來者停步!”


    一個身著儒衫的長髯老者翻身下馬,探頭而望,當他看清牙旗上是張讓頭顱的時候,麵色緊張,遙問:“可是聖上?”


    江山厲聲迴應:“聖上在內,你是何人?”


    這長髯老者一聽,臉上的喜色躍然而出,當即大聲對著江山所在的隊伍叩拜:“下官盧植,拜見聖上!”


    那長髯老者帶來的人馬聞聲,當即齊刷刷的跪地叩安。


    身在隊伍之中的少帝劉辯聽到外麵傳來的聲音,四顧茫然,“盧植?這是忠是奸呐!”


    這會兒,他見到對方軍馬眾多,不由得有些犯怵。


    江山聽到皇上的話,當即說道:“聖上放心,屬下去試他一試。”


    “好,江司馬可要小心呐。”


    江山打馬上前,在距離盧植十步之時,大聲喝問:“盧大人,你可知罪!”


    “我……”


    盧植被這騎著駿馬的高大儒生問的一愣,隨即叩首請罪道:“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這一句話,讓抻著脖子往這邊看的劉辯放下心來,隻要不是逆賊,還認他當皇帝就好。


    江山見到皇帝又癱軟了下來,當即翻身下馬攙扶起了盧植。


    “盧大人切莫見怪,皇命不可違。”


    江山見到這個臨終前僅要求單衣薄葬的大儒,不由得心生敬意。


    想必這時候,一心想著奪權的士族官員,都奔走在洛陽城內唿朋喚友、暗通曲款呢吧。


    盧植見到來人雖然魁梧,但同樣身著儒袍,不由得親厚了幾分,“無妨,皇上那邊?”


    “聖上被逆賊裹挾,身子疲憊,還需多加休養。”


    “理當如此。”盧植歎了口氣,轉而打量著江山問道:“不知閣下……”


    “在下西園軍假司馬江山。”


    “江山?”


    盧植心頭思忖,他從未聽過朝中有江姓世族,但觀其儒袍打扮,便問道:“可是文士?”


    “好讀詩書,對一些策論略懂一二。”


    “好!好!江司馬文韜武略,不外乎能救聖上於水火。”


    江山的前身哪裏是什麽文士,也就比粗鄙武夫多識些字,可江山穿越而來,自是知曉文士身份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不然他也不會刻意穿上並不算合身的儒袍。


    而且他義務教育那麽多年,看書的總量,按照現在的竹簡來算,別說學富五車了,學富五十車都有了。


    “盧大人謬讚了,盧大人能前來迎駕,實乃扛鼎之臣,聖上困倦,可還有馬車?”


    盧植聞言一招手,“快來人!將馬車架來!”


    兩架馬車被軍士牽來,送到江山隊伍麵前。


    劉辯見到寬敞的馬車,不假思索的選了一輛大的進去。


    陳留王劉協見還剩一輛馬車,拉著劉靈兒想要一同上去。


    可他抬腳上去了一步,卻拉不動他的皇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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