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威見這屍橫遍野,雖然知道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但是心裏還是忍不住地害怕。


    沒來由的,他竟走到女人的屍身前,蹲下去,手覆上她的眼皮,想要讓她闔上那永不瞑目的眼。


    可他手剛觸到女人,那女人就像迴來一樣,一把緊緊擒住他的手。


    這突然的一下把周大威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掙紮著想要起身,卻還被女人硬拉著手。


    “不是說都是記憶嘛!怎麽迴事!”他拚命想要收迴手,一邊扭頭去看杜雲雲。


    “哦,忘了說了,不光是你和我一起看記憶。你玉佩裏的那些死去將士和她,都在和我們一起看。”


    杜雲雲衝女人抬抬下巴。


    那女人便鬆開周大威的手,從地上慢慢站起。


    和她一樣站起來的,還有剛剛那場戰役中奮戰到死的將士們。


    他們的亡魂再一次經曆了百年前殊死搏鬥奮勇殺敵的那一刻。


    他們越聚越多,最後全部匯集到男人身前,眾人默默無言,隻是看著男人,似乎想要一個他的解釋!


    周大威求救似的看向杜雲雲,在這種古代戰場的血腥場麵下,心裏幾近崩潰。


    “你也說了,我就是一個轉世的,我不是他們的將軍,這跟我沒有關係!”他崩潰大喊。


    “而且,就算我投降了,那我也是不得已的,我那時候後來肯定是日日夜夜都在後悔做了投降的決定,而且必定早早地就死於非命了。為什麽你們還要抓著我這個轉世不放啊!”


    周大威還在為前世的自己解釋著。


    “哦,這樣啊,”杜雲雲無奈攤手,“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看一看你後來怎麽樣了吧。”


    說完她手指再次劃過空中,快進一樣,畫麵突轉。


    周大威再次睜開眼,他身處一個富麗堂皇的府邸。


    府中大擺宴席,高朋滿座。


    席上主位坐著的,正是前世的他,而他身旁正站著一個女人,那女人頭戴抹額,一副婦人打扮,身後是一個奶娘打扮的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小嬰兒。


    此時不知是誰舉杯高唿,“恭賀公主和駙馬爺,喜得麟兒!”


    其他人也舉杯附和著,“恭賀公主和駙馬爺,喜得麟兒!”


    杜雲雲扭頭看向身後的周大威,撇了撇嘴,一副“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的模樣。


    那公主明眼一看便是草原人的模樣。


    而少年將軍背信棄義,拋棄了自己的發妻,還害死了那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最後竟然娶了公主,享盡榮華富貴。


    “諸位,來來來,諸位看這裏!”杜雲雲高舉手搖晃著,衝周大威身後的女人和將士唿喊。


    “你們也看到了,那麽就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吧。”她故意大聲喊著,然後退向一旁,留周大威一人獨自麵對。


    周大威哪裏敢直麵他們,一溜煙地跑到杜雲雲身後,緊緊抓著她的胳膊,求她保護。


    誰都沒有發現,那宴席上的男人,朝著他們的方向遠遠望過來。


    周大威猛得後仰,像被什麽附體了一樣,渾身不停顫抖,良久,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再度睜開眼,看向那個女人。


    “悠娘,是你嗎?悠娘?”周大威好似變了一個人,他嗓音低沉但急切地喚著女人。


    悠娘也不答他,隻是站在杜雲雲身後,和無數將士一起,默默看著周大威。


    “悠娘,我……我迴去找你們的時候,你們已經死了,我……我盡力了啊!”他知道眼前這些全是亡魂,臉色慘白地急於解釋什麽。


    悠娘一陣恍惚,好似這一幕在幾百年前就曾見過。


    是啊,一陣清風掠過,吹動著她額前的亂發,她想起來了。


    她和無數將士屈身的虎符,被百姓葬在了衣冠塚內。


    他們苦苦等候,卻等不來他們的少年將軍。


    後來,有一隊人馬自他們墳前經過,她在恍惚中聽到有人替她夫君的名字。


    一時間頭腦清明,便跟在那堆人馬身後。


    是啊,也是這樣的場景。


    那紅豔豔的燈籠,把她漂浮的身姿都映成了紅色。


    是啊,也是那麽遠遠一眼,那男人便像瘋也似的朝門外奔來。


    可是接下來的呢?


    待她以為男人終將擁她入懷的時候,那男人做了什麽!


    悠娘猛地抬頭,逃也似的遠離周大威,將身子緊緊躲在杜雲雲身後。


    而隨著她的移動周大威突然大步上前,自腰間扯出一枚銅鏡,試圖用銅鏡照到悠娘的魂魄。


    是啊,悠娘想起了一切。


    當年就是這枚銅鏡,銅鏡中心是內凹的,將她的身影倒映在裏麵,再往後,她便忘了這一日的事情。


    她依舊是那個等待夫君歸來的可憐女人。


    她依舊是那個相信夫君為人中正定會平安歸來的女人。


    幾百年,她苦苦等了幾百年。


    原來在等的是一段早就發生的事。


    她等的是一段遺失的記憶。


    杜雲雲那邊見周大威拿出銅鏡,就像早有準備似的,飛身一腳就把銅鏡踢飛。


    隨即她輕吐咒語,手指快速點在了周大威的額頭上。


    周大威的額頭正中像裂開了一個口子一樣,由內而外放射出耀眼的光。


    待到光芒褪盡,那嬰兒滿月宴的場景早已不見,他們又換到了一處同樣火紅的場景。


    年輕貌美的悠娘剛掀了蓋頭,臉蛋紅撲撲地被周大威擁在懷裏。


    周大威在同她說著體己的話。


    一切無比美好。


    “好,都看夠了,你還想再繼續等下去嗎?”杜雲雲問。


    一旁站著的悠娘眼裏含著淚,嘴角卻噙著淡淡的笑,“不等了,再也不等了。”


    她說完,整個人越來越淡,也不看周大威一眼,便消散得沒了蹤影。


    連帶著,那些將士也像風吹過的蒲公英一樣,消失不見了。


    杜雲雲掐了訣,手指快速點到一旁欲言又止的周大威頭上,把人點的直接暈了過去。


    周大威再睜眼時,他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時一樣,又迴到了他的家裏,坐在他的書桌前。


    麵前的手機上,依舊是和杜雲雲的連麥。


    但他耳旁,似乎好像還能聽到有人在說著什麽。


    “悠娘,我會對你好,我們夫妻相濡以沫,永結同心。”


    “威郎,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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