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齡忽然將長槍往地上一插,借力飛身下馬,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身後那一錘,落地後,旋身便一槍掃向紮納的馬後腿。


    眾人隻見李延齡身後紅披風旌旗般的一揚,那邊紮納的戰馬痛嘶一聲側身翻倒,紮納也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不待他平衡身體,李延齡搶步而上,一槍擊在他的右臂,紮納慘嚎一聲,臂骨已斷。猋族男子生性彪悍,即便如此,左手還是揮舞著鐵錘來擊李延齡小腿。


    李延齡長槍往下一紮,槍尖刺斷他左臂臂骨紮進地麵。


    比試宣告結束。


    「太好了!琅琊王世子贏了!」高台上的丫鬟最先鬧騰起來,蜂擁般往欄杆前擠。


    見李延齡化險為夷,朱贏舒了口氣,鬆開手,才發現手心滑膩膩的全是冷汗。


    「公主。」淩霄忽然一把將她扯過來,與此同時,她身邊的一名丫鬟仿似撲空般重心失衡,尖叫著翻過欄杆摔了下去。


    原本還在鬧騰的丫鬟們突然鴉雀無聲。


    淩霄環視眾丫鬟一眼,眸中是了然而淩厲的冷光,口中卻淡淡道:「哎呀,方才那位姑娘真是太不小心了。不過也幸好摔下去的不是我家公主,否則,你們這些人,怕是都得讓世子一槍一個,一個不留。」


    眾丫鬟眼神躲閃,瑟縮不前,福陽公主麵色發青,卻又無話可說,眾目睽睽,方才那丫鬟的確是自己摔下去的。


    朱贏看著她冷冷地笑了笑,轉身帶著淩霄與鳶尾下台去了。


    校場上,李延齡拔出長槍,滴血的槍尖指著紮納的鼻尖,道:「留你一條命,是為了讓你傳信。迴去告訴蘇赫巴獸,將來最好別在戰場上遇上我,挑釁我李延齡的代價,他付不起!」


    言訖,他冷然轉身,一抬眸,卻見朱贏站在不遠處笑盈盈地看著他。


    他唇角勾起溫暖笑意,持著槍翻身上馬,奔至近處,一把撈起朱贏摟在胸前,就這麽奔出轅門去了。


    皇帝迴到宮中禦書房,猶自掩不住心中的得意之情,對身邊太監道:「傳朕旨意,宣琅琊王世子明日上殿,朕要重賞於他。」


    太監領命而去。


    皇帝看著跟著他迴來的兩個兒子道:「依你們看,這李延齡比之我大旻素有第一將軍之稱的薛國泰如何?」


    康王李瑢恂道:「才略智謀目前尚不得知,但若論個人武力,兒臣覺著有過之而無不及,當時他一槍將紮納擊落馬下時,我朝的武將都情不自禁地讚了聲‘驍將’!」


    皇帝撚須微笑,道:「朕有此驍勇善戰之駙馬,何愁猋族不定?」


    李瑢恂道:「父皇英明。」


    皇帝得意了片刻,忽然發現自迴來後李瑢平還未曾發過一言,便問:「老三對此似有不同意見?」


    李瑢平拱手道:「稟父皇,兒臣確有顧慮。」


    「有何顧慮?」


    「李延齡武藝高強驍勇善戰,性格又是堅韌剛強寧折不彎,他日若他成為緬州之王,緬州,是否還能如現在這般甘心偏安一隅?」


    皇帝:「這……以朕看來,他還是很喜歡朱贏的,既如此,當是不會反朕吧。」


    李瑢平道:「父皇見過幾個梟雄會為兒女之情放棄爭霸天下的?他對朱贏好,也可能是用來迷惑父皇的。」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趁他與猋族衝突之機,先下手除之,再嫁禍給猋族。若是能直接挑起緬州與猋族的戰爭更好,不計他們誰勝誰敗,我大旻都可坐收漁翁之利,倘若兩敗俱傷則更好,我們不僅可以趁機收迴緬州統一疆域,還可乘勝追擊,趁猋族元氣未複擊潰之,如此,便免除了邊境之憂。父皇之江山,四海宴清歌舞升平矣。」李瑢平獻計。


    皇帝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雖然他覺得李瑢平說得有理,卻還是忍不住征詢李瑢恂的意見:「老九以為如何?」


    李瑢恂道:「兒臣以為不妥。」


    李瑢平一眼瞪來,李瑢恂眼皮都不抬一下,繼續道:「因為李延齡不僅是琅琊王世子,也是父皇的駙馬,此番更是為父皇賀壽而來。父皇若是借機殺他,隻要有丁點風聲泄露出去,我天朝上邦的威儀何在?父皇一國之主的仁愛何在?不說琅琊王將如何反應,便是天下萬民的悠悠之口,都足以讓我李家自毀根基了。皇兄擔心李延齡繼位後恐有不臣之心,兒臣卻絲毫不擔心,自旻朝建立至今,在祖輩與父皇的勵精圖治之下,兵強馬壯國富民強,有何道理去忌憚一個數十年都固步自封的藩王?更何況此番因猋族求娶朱贏之事,李延齡與猋族額薩王已結下仇怨,以他的性格,就算要爭霸天下,第一個兵鋒所指也該是猋族而非我大旻。退一萬步說,就算到時李延齡真的有了不臣之心,父皇別忘了我們還有朱贏在他身邊,即便不能以兒女之情阻他野心膨脹,刺殺他,總還是能做到的吧。」


    「嗤,你以為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去刺殺像李延齡這樣的男人,是件容易的事?」李瑢平嗤笑。


    「女子本弱,為母則強。隻要李延齡一死,朱贏的兒子就能繼承王位,緬州兵不血刃便迴到了我李氏手中,這不也是父皇賜婚的初衷麽?」李瑢恂道。


    皇帝經此提醒,道:「沒錯,老九說得對。與其此時冒險,何不等朱贏生下兒子再議。」


    「父皇……」


    「老三不必再說了,朕意已決。勞碌一上午,朕也有些累了,爾等先跪安吧。」皇帝打了個哈欠道。


    朱贏送走了康王妃,轉身迴到室內,看見李延齡正立在床邊朝著康王妃離開的方向瞧。


    「看什麽呢?」朱贏問。


    李延齡迴身,不答反問:「你給了她什麽?我瞧她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就飛也似的去了。」


    朱贏笑,拉著他的左手在椅上坐下,道:「托她的福,此番我接了不少訂布的單子,禮尚往來,我自然也得迴她一份禮。這送禮當然要送得合人心意,看來我這份禮是合她心意的了。」說完又小心地捧起李延齡包紮起來的右手,不放心地問:「真不礙事麽?」他與紮納初初相接的那一下,被紮納震裂了虎口。


    這男人也是能忍,一聲不吭的,迴到興泰行宮朱贏才發現他受了傷。


    「沒事,小傷而已。」李延齡用包著白布的手背蹭蹭朱贏的臉頰。


    朱贏歎了口氣,也沒多說,多說也無益,於是隻道:「壽拜過了,留在此間也沒什麽旁的事要辦,明天入宮見過我父皇之後,我們便擇期動身,迴緬州去吧。」


    李延齡點頭,道:「也好,此番與猋族一戰,我也覺著以前將兩軍作戰想得太過簡單了,迴營之後,有些操練項目還要重新改過。」


    朱贏道:「……」三句不離本行,果然是個武夫的命!


    第二天,朝堂上毫無預兆地掀起了軒然大波,禦史大夫參兵部尚書結黨營私禍亂朝政,當廷曆數其數十條罪狀,並遞交罪證若幹。


    大旻皇帝一臉懵逼,任由雙方扯皮半天才想起問兩個最器重的兒子的意見。


    兵部尚書是皇後的堂兄,也就是李瑢平的舅舅,在事實未明之前,李瑢平就算再想徇私,也不敢當廷為他辯白,隻得說一切悉聽皇帝裁斷。


    皇帝又問李瑢恂,李瑢恂建議「詔刑部、禦史台和大理寺同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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