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歆培想打斷她,又恐自己控製不住語氣惹盛老夫人不悅,遂輕輕推了推盛老夫人。


    朱贏口舌伶俐,盛老夫人還未反應過來已被迫聽了一大段廣告詞,正蒙圈呢,被盛歆培一推迴過神來,正欲開口,那邊朱贏話鋒一轉:「……因為千金笑就是這樣一家店,所以才會與盛小姐鬧了場小小誤會。諸位夫人小姐,你們說,這專門招待女子的店鋪,能讓男子隨便進?若讓男子隨便進出了,你們還會光顧嗎?所以我就定了兩條規矩,第一,十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男子不得進出千金笑。第二,無關男子不得在千金笑門前方圓四丈內無故逗留。因著這兩條,千金笑開業那天,世子爺想去給我壓場子我都沒讓,請他去了斜對麵的得意茶樓。


    結果盛小姐帶了四十侍衛來光顧我的千金笑,那陣勢,那場麵,知道的是盛小姐排場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來砸場子的,嚇得我店內客人婢子戰戰兢兢惶恐不安。我就出門迎了迎盛小姐,對她說店內安全盡可放心,還請將所帶之侍衛先遣去喝茶,那般威風凜凜地站在我千金笑門前,就算嚇不著人,讓城內百姓看了,還以為我朱贏能耐大到能讓盛府的侍衛去給我千金笑看門壓場子,傳出去也是好說不好聽不是?後來盛小姐大約也想到這一層,便帶著侍衛走了。我倒不曾想原來盛小姐心中還記恨這事,可若說是我存心不讓盛小姐進店,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哪個開店鋪的會把客人往外推?又不是腦子磕壞了。更何況盛府與王府交情甚篤,我便是不看在盤店於我的盛夫人麵上,看在嫡嫡親親的姑祖母麵上,也做不出這等無禮之事啊。」


    廳中眾貴婦小姐雖是聽說過這事,但傳言向來是越傳越失真,如今聽當事人詳詳細細地說了事情原委,話裏話外透出的內容又頗多,一時不免交頭接耳議論此事。


    盛老夫人眉頭微蹙,朱贏這番話說得條分縷析謙和有禮,實在找不出讓人發作的由頭。


    盛歆培氣得渾身發抖,恨不能撲上去撕了朱贏那張能顛倒黑白的嘴!巧舌如簧避重就輕,把責任往旁人身上推了還讓人覺著她一片好心,世上怎會有如此無恥的女子?隻可惜從小到大隻有她罵人,沒人敢罵她,也就沒人陪著她練這嘴上功夫,又哪裏會是朱贏的對手?盛家其他房裏的媳婦倒是有人想幫她一把,可考慮到朱贏的身份,又放棄了。


    不管怎麽說,盛歆培她爹是長房長子,是威虎將軍,她們的夫婿可沒有這樣身份和勢力傍身,為了遲早要分家的長房得罪世子妃,並不明智。


    朱贏見盛歆培嘴唇張張合合卻又說不出話來,便似那離了水的魚一般,心中好笑,麵上卻和聲細氣地對盛老夫人道:「姑祖母,我與盛小姐這點誤會不過是晚輩間尋常的磕碰罷了,便是親姐妹之間也難免有拌嘴使性子的時候,說開了便好了,實不值得計較的。啊,對了,方才說要給盛老太爺寫首詩祝壽的,正好姑祖母在這兒,還請姑祖母幫朱贏雅正雅正。」朱贏說著,迴到方才的書案邊,手不停揮美女簪花,不過須臾,便已作(默)成賀壽詩一首,恭恭敬敬雙手捧了,遞於盛老夫人。


    晚輩尚有一笑泯恩仇的氣度,盛老夫人作為長輩,又豈能揪住這點小事不放,便也隻能借坡下驢了。


    盛老夫人接了詩,眼下這篇便算翻過去了。


    盛歆培鬆了口氣:敗局已定,再繃著也沒用。


    眾人也鬆了口氣:總算可以去結交世子妃了。話說今天看盛家母女吃癟真痛快,改日該去千金笑光顧一下以表感謝。


    如此一鬧便也到了開宴的時候,席上眾人讓著朱贏,朱贏便讓著盛老夫人,眾人恭維朱贏,朱贏便恭維盛老夫人,除了盛氏母女被晾在一邊外,這頓飯竟是吃得頗為熱鬧和諧。


    飯後,朱贏剛用了半盞茶,前院來了個侍女,對朱贏道:「世子妃,世子爺叫奴婢來問您一聲,何時迴府?若世子妃還不想迴去,他便在前院等您。」


    眾人聽聞,神色不一。獨李惠寧仗著與朱贏熟,揶揄道:「盛府到王府不過盞茶時間,這麽短的路程,還怕弟妹被人搶了不成,巴巴等著?」當即抬頭對那侍女笑道:「去告訴世子爺,世子妃已答應待會兒去我府裏做客,讓他先迴吧。」


    侍女答應著去了。不多時又迴轉,對李惠寧道:「二姑奶奶,世子爺說他亦有好久不曾去您府裏作客了,讓您待會兒走時別忘了去叫他。」


    李惠寧大笑,推朱贏道:「瞧這難分難舍的勁兒,快走吧快走吧,別讓人等急了待會兒連親姐也不認。」


    朱贏嗔怒地瞪她一眼,雙頰卻漫上薄薄緋紅,襯得那瓷嫩的肌膚愈加晶瑩剔透起來,姝麗的姿色看得眾人一陣豔羨。


    她起身向盛老夫人與盛夫人作了別,又與眾人打了招唿,便由侍女領著往前頭去了。


    文靜姝望著她嫋娜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院門處,想著那頭正在等她的人,終究是按捺不住,借口更衣也出了門。


    朱贏行至盛府側門處,遠遠便見李延齡負著雙手站在一株楓樹下等她。一樹烈烈紅楓襯著那一身紅錦長袍修長挺拔的男人,便似丹青國手名作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鍾靈毓秀風華絕代。更何況那畫中人還迴頭衝她微微笑。


    朱贏微笑著迎上去,喚:「夫君。」


    李延齡伸手抹一下她鼻尖上微微的汗,心疼:「走這麽快做什麽?」


    朱贏一笑,眼藏慧黠:「怕你等急了。」


    在別人府邸,夫妻二人不好過分親昵,李延齡便趁勢捏了捏她瓊脂般的小小鼻尖,攜了她的手往外走。


    不遠處的花叢後,一雙含淚的眼哀傷而痛苦地看著兩人成雙的背影,眼的主人幾乎抑不住喉間的哽咽。


    她想了這麽多年,盼了這麽多年,夢了這麽多年,終是看到他的笑了,他的笑童真無邪溫柔開朗,可是,卻不是對她。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想不到他也會。不再跌宕不羈不修邊幅的他,秀骨清像英姿颯爽,一如她期許的模樣,可是,身邊伴著的卻是別的女子。


    朱贏,你為什麽這般好命?我戀了多年的,你輕而易舉便搶去了,我盼了多年的,你易如反掌便得到了。你真有這麽好?我不信,我不服!


    李延齡夫婦迴到王府崇善院,李延齡大約喝了些酒,借著幾分醉意便想摟朱贏上床。朱贏覺得吧,反正這男人在家的時候,她是每晚都得加班到深夜,白天就不必再加點了。於是建議李延齡去探望鄒氏。


    李延齡想想,鄒氏入府時自己不在家,昨日迴來便睡覺,起來已是夜裏,不便去探望,眼下的確該去探望了,於是便洗了把臉,換了衣服,和朱贏兩人一同去了風荷居。


    鄒氏的小姑子楊青額上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此刻正與侄兒侄女一起在鄒氏房裏陪著鄒氏。


    鄒氏病入膏肓藥石罔效,雖是日日喝著藥進著補,還是一日日瘦弱下去,人人都知她時日不多了,於是便想趁她還活著時多多相陪。


    李延齡隻在鄒氏處坐了片刻便出來了,鄒氏是明白人,要緊的話都拜托了朱贏,對李延齡便也隻剩下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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