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的蔓絲本就在鬱山月的心中瘋狂滋長,而今聽得趙沉玉如此不留情麵的話,更是沉默到了極致。


    趙沉玉渾然無覺般,說完話,便自顧自地扯著李遠寧,讓他扶著她走遠些。


    鬱山月不語,捧著錦盒緊隨其後。


    這便形成了極其詭異的一幅場景。


    前邊的皎雅女君與旁邊的俊逸男子相扶而行,後邊緊跟著麵容俊酷淩厲的男子,雖捧著錦盒,但凜然的氣質,讓人不會將其誤認作為隨從。


    見鬱山月仍然厚著臉皮跟在後邊,李遠寧蹙著眉迴頭瞥了一眼,又淡淡收迴視線,隻低頭詢問著趙沉玉的狀況,時刻注意著莫要讓其疲累過度。


    估摸著走的路程差不多,李遠寧直接將趙沉玉打橫抱起,抱著趙沉玉迴了房內。


    鬱山月隻跟在二人身後,跟著趙沉玉走出小路,跟著趙沉玉走過前庭,跟著趙沉玉上了石級。


    李遠寧抱著趙沉玉進了房門,方跨過門檻,陡然停下腳步,偏頭餘光掃向身後,淡聲道:“鬱將軍就此留步。”


    “再往裏走,便不合禮度了。”


    話說完,李遠寧抱著趙沉玉走進房內,繞過屏風小心翼翼地將趙沉玉放到床上。


    鬱山月隻是停了一瞬,凝視著大開的房門,望著李遠寧抱著趙沉玉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


    仿佛看到未來般,鬱山月抬起腳,邁過那道門檻,邁過那扇擋了他一個多月的房門。


    李遠寧為趙沉玉蓋好被子後,才轉身望向鬱山月,正要開口時,鬱山月道:“殿下,山月能否與殿下單獨談談?”


    李遠寧眸色一冷,正要開口時,趙沉玉的聲音傳來:“遠寧,你先出去,我與他談談。”


    待人出去後,趙沉玉才睜開眼直視著紅木床頂,“我身邊的人已然滿了。”


    “我不在乎,殿下。”鬱山月認真地答道,“山月所求不過殿下。”


    “有無名份,山月不在乎。”


    “我亦不會予你子嗣。”


    “那山月過繼便是。”


    趙沉玉此時才顰眉望向他,他神色端正而嚴肅,黑沉的眼眸中滿滿都是趙沉玉的身影。


    許久,趙沉玉才問道:“你母親可不會允許你無子嗣。”


    “男子不能繼承爵位,你必須得有一個女兒。”


    此言一出,鬱山月果不其然沉默了。


    良久,他緩緩將手上的錦盒放到一旁的桌上,而後大步邁向床前,停下腳步又半跪在地,低垂著頭望向趙沉玉,身上的壓迫感和冷硬氣息仍然還在,但卻在趙沉玉的麵前收斂得一幹二淨。


    寒凜低啞的嗓音響起,“殿下,山月不在乎,母親也不在乎。”


    “山月隻求殿下能允山月長伴左右。”


    趙沉玉覺著,若是勇國公在此處,必定抄起棍子將這人打死。


    真真是戀愛腦到極致。


    趙沉玉像是第一次認識鬱山月般,定定地望著他。


    “若是西南由你駐守,我定然上奏阿姐,讓她另派人前往西南邊境。”


    趙沉玉冷淡道:“你之心性,不堪為主將。”


    柔和的嗓音說出最殘酷的話,讓門外的李遠寧心中不免生出兔死狐悲複雜情感。


    殿下真真是對他們,沒有半點情分啊。


    房內寂靜良久,趙沉玉正要張口讓人下去時,鬱山月驀然開口問道:“殿下,鬱家不在乎爵位。”


    鬱山月黑沉沉的眸子中,冷然苦澀:“鬱家世代鎮守邊關,靠的從來不是爵位,臣等不會拿西南邊境作兒戲。”


    “退下吧。”趙沉玉精力不足,不願與他多費口舌。


    鬱山月像一座沉默的大山,靜靜的。


    此時他才知道,對於天上的明月,他無法拔足狂追,他隻能苦守原地,等著盼著明月升起後,流瀉的月光。


    那一日後,鬱山月再也沒有來過了。


    趙沉玉的傷養得能下地自由行走後,便忍不住出門參觀一下扈州。


    扈州按照她那個世界的地圖,應是雲南位置,大街上最多的是各式菌子。


    趙沉玉看得眼花繚亂,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買了許多的菌子。


    看到自己僅付了一錢銀子,眼前的攤販便恨不得將攤子上的所有菌子都裝給她的舉動,趙沉玉出聲製止道:“這一錢銀子應是不足以買這麽多的菌子的,店家莫要如此豪氣。”


    攤販抬眼看了一眼趙沉玉,又迅速低下,土黃的麵頰微紅:“這是我的心意,貴人不必推辭。”


    說著,他還忍不住詢問道:“敢問貴人可是五殿下?”


    趙沉玉頷首應下,致謝後便拿著菌子離去,徒留後麵一街的人悵然若失。


    隻這一露麵,趙沉玉在扈州的名聲隱隱扭轉。


    那日見著的人歸家後無不大肆讚揚,眼流孺慕。


    趙沉玉身份尊貴,容貌妍麗脫俗,舉手投足又頗為雅致風韻,見者無不驚歎。


    但她的性子卻是溫柔親和到了極致,清澄瑩瑩的目光,任誰都不會覺著這是一個包含狼子野心的人。


    有這樣的妹妹,怨不得陛下會怒而禦駕親征。


    當初趙歸安火速登基並禦駕親征的事情傳遍天下,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


    有人說是不滿扈州叛亂,還有人說是擔憂五殿下安危。


    更有甚者揣測,這陛下是不是要親自去取五殿下的性命?


    所有的流言在扈州叛亂被火速鎮壓下後,泯然無聲。


    叛亂平息了,而陛下竟然還在扈州逗留了近半月有餘,紛紛猜測是不是受了傷。


    但京城、鄂州及扈州的百姓自是知曉,陛下這是為了誰。


    扈州百姓親眼見著陛下在扈州逗留時,精神抖擻地巡了扈州,那些官員一個個提心吊膽,不敢有一絲怠慢,日日滿頭大汗地覲見述職。


    半月後,趙歸安起駕迴京,僅她一人,這個消息讓扈州官員們不由地鬆了口氣。


    這逗留的半個月,也引得扈州百姓好奇不已。


    而今得見,果然名不虛傳,甚至遠甚其名。


    自那日趙沉玉買了菌子起,街上買菌子的人猛然暴增,還有人采了菌子偷偷放到趙沉玉落腳的府邸。


    能下地自由行走後,趙沉玉親自走訪了一圈扈州,走完後不得不感歎輕雲將起義的位置選在扈州真是明智至極。


    扈州有山脈貫通,天險阻礙下,軍隊進攻鎮壓極其不便。


    且扈州百姓多為少數民族,風俗不同,極易受到當時中原人的歧視和不公待遇,煽動情緒反叛是很容易的事情。


    怨不得他能在第一世時將大安差點覆滅了。


    但扈州最大的問題在於糧食,這也是製約著輕雲反叛的一個致命點,因此他需要和旁人合作。


    趙沉玉待著養傷時,也沒閑著。


    掌握扈州地理和人文後,趙沉玉斟酌著提筆寫下幾點措施。


    首先是民族認同感方麵,必須將少數民族優待政策延伸到扈州,加強扈州百姓對大安的情感。


    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但現金有的少數民族優待政策是較為針對性的,還要再完善。


    趙沉玉提筆在紙上記下“少數民族優待政策”。


    另外還需提出一個大民族的概念,參考中華民族,她可在大安境內提出中寧或中安民族,此等概念將包含所有民族,擴張到大安所有的國土範圍內。


    趙沉玉又在黑字旁邊記下“月報宣傳、大安民族”。


    但此項政策和大民族理念,必定引起很多抵觸心理,萬一進一步引起仇恨心理,有百姓磨刀霍霍,那便加劇矛盾了。


    畢竟大安不似她那邊一樣,有著極大的危機,能讓所有人一瞬間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上一次針對匈奴的政策便已經引起了極大的波瀾,這一次該如何徹底推行下去?


    趙沉玉坐在寬大的紅木椅上,凝神思量許久,緩緩圈出少數民族四個字,在旁邊寫下自己的名姓。


    她可將自己立作靶頭,壓下此前的那些大功績,先行提出這些少數民族的政策,待情緒高漲發泄得差不多時,再將自己此前的功績一項項拋出,另巡視天下,以此收攏民心。


    如此操作,百姓必定愧對於她,民間的風聲便可扭轉,對於身邊的少數民族,必定也將抱有一種愧疚。


    至於官僚那邊——讓阿姐去解決。


    想要實現大一統,鞏固中央統治,少數民族政策必須推行貫徹下去。


    除了青壯年成人外,也不能疏忽了小孩的教育。


    要普及愛國教育,但愛國教育又必須與義務教育相掛鉤。


    沒有一點甜頭,如何讓人去學堂內坐著聽你講忠君愛國的理念?


    但這一點必定動搖官僚階層的利益,因此如何推行義務教育,又是一項難點。


    趙沉玉無意識地寫下普及教育後,便全身心地認真思量著,以至於完全沒注意到宋然已然進來。


    見到碩大的紅木椅上,全身心認真思量著的玉麵女君,宋然的心便揪著疼,忍不住開口道:“殿下而今才好了些,便不要勞神於國事。”


    趙沉玉迴過神,柔盈眸中倒映出一道身量極高,氣質簡樸幹淨的俊秀男子。


    見是宋然,趙沉玉緩下神色,笑道:“那也不能成日躺在床榻上,太悶了。”


    “殿下可要看話本?”宋然說著準備去一旁的書架上拿話本過來,趙沉玉連聲製止:“不必了。”


    說著,趙沉玉視線溫溫燦柔,笑道:“阿然陪著我就好了,可否為我按下頭?”


    宋然無法拒絕這樣的趙沉玉,當即羞赫著麵,走到趙沉玉的身邊,抬指為她輕柔地按摩起來。


    趙沉玉順勢放鬆自己,將頭靠到他的手上,再次思量起來。


    思來想去,想不到溫和推進義務教育的方法,最後隻能擺爛地放棄自己解決的意圖,決定寫了方案就丟給阿姐去操心。


    除了在文化精神上讓扈州百姓走出去,還要在物質上滿足扈州百姓。


    必須讓扈州發展起來,但這又談何容易?


    趙沉玉思量後,寫下交通、經濟發展。


    宋然在後邊按著,也看著,看著趙沉玉白皙柔軟的細指下,提著毛筆寫下的一條條措施。


    關於水泥修路、以幹蘑菇作為特產輸出,另外種植玉米解決糧食緊缺問題等等。


    趙沉玉寫了一個下午,宋然也陪了一個下午。


    最後,趙沉玉終於停下筆,轉過頭就見到宋然眼中滿滿的崇敬震撼。


    “殿下真乃聖人也。”宋然幹淨清柔的聲音中,帶著滿滿的仰慕驚歎,“扈州百姓必然世代感念於殿下。”


    趙沉玉搖搖頭好笑道:“我還什麽都沒做呢。”


    “況且,這些也不過是旁人提出了,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這一項項舉措,都是她那個世界的結晶,趙沉玉不過將自己所學的知識拿出來,試著用到了這方麵。


    現在寫下這些措施後,趙沉玉再一次堅定了普及教育和綜合全方麵教育的想法。


    這些一項項的措施,放到現代都是義務教育階段的必考知識點,在那邊耳濡目染久了,習以為常,如今換了個世界,才知原來國家給予了她們多麽珍貴的瑰寶。


    想到這裏,趙沉玉忍不住提筆寫下兩個字——華夏。


    將方案大致推敲出來後,趙沉玉後麵又窩在府裏時時修改。


    為此廢寢忘食,甚至引得李遠寧等人的勸誡。


    再一次看到趙沉玉改著改著忘了時間,李遠寧不得不排了個時間,每人每天守著提醒趙沉玉。


    李遠寧收迴投向窗外湛藍天際的視線,轉眼瞧著沉浸著寫寫畫畫的女君,心頭一熱,提議道:“殿下,外頭正晴朗,何不外出踏青一番?”


    趙沉玉拔出自己的思緒,望向一旁俊朗男子,眼睛越發地亮了起來,忽而幹脆地放下毛筆,激動地上前抱住李遠寧:“你提醒我了!”


    “備馬,我要巡遊一遍扈州,每個縣城都住上幾日。”


    想切切實實地製定出符合扈州發展的政策,那必定不能長居於府城。


    府城下的縣城,才是構成扈州的基礎。


    課本上說的——因地製宜,其中的“地”字概念,該是小到縣城才是合乎常理的。


    李遠寧麵色微變,緊張問道:“殿下可有扯動傷口?傷未大好,怎可如此莽撞?”


    趙沉玉打著哈哈糊弄過去,而後不顧旁人的勸阻,帶著滿府的人準備去了第一個縣城。


    扈州的官員們還沒鬆氣太久,又迎來了某種意義上,比趙歸安還嚴苛的趙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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