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郊外,程銜青穿著玄色便衣,提著竹籃,竹籃上蓋著一張深藍色的布。


    從布的縫隙中,依稀可見其中的紙錢和祭拜物品。


    走在泥濘的小路上,耳邊是颯颯的風聲,程銜青準備去祭拜自己的父親。


    未走多遠,出色的耳力讓他敏銳地聽到遠處的打鬥聲。


    程銜青當下麵色一冷,將手上的竹籃小心地放置到一旁的大樹下,而後掏出胸前的金吾衛令牌,腳下輕點,一躍而起,向著聲音方向趕去。


    趕到現場,程銜青沒有冒冒失失地上前製止,而是隱藏起身形觀察起來。


    遠處的樹林空地處,有數十個黑衣暗衛圍殲一個便衣清秀男子。


    男子武力極高,麵對數十人的圍攻,雖渾身浴血,但旁邊躺著的數具屍體彰顯了他強悍的武力。


    心下估量一番後,程銜青現身高唿:“前方何人,敢在京城攪事?”


    一個黑衣暗衛立即出示令牌道:“暗城辦事,請退讓。”


    程銜青一聽暗城,當即準備離去時,阿茶眼尖地瞧見了他。


    和殿下一同巡視街道的金吾衛,品行應是相當不錯。


    當下阿茶高唿:“快去報告太女殿下,五殿下被叛軍捉拿,速派支援。”


    一旁的暗衛阻止不及,當下也狠下心,提了刀向著程銜青而去。


    程銜青聞言,非但不走,反而折身迴去道:“我助你,你且迴。”


    他憑男子之身升職,靠得可不是一張好臉。


    禦書房內,趙歸安接見了幾名地方官員的述職,將近尾聲時,底下的刺史猶豫斟酌後提到:


    “太女殿下,現而今大安境內的百姓皆對朝廷的各項舉措指指點點,在臣進京前,亦有不服縣令判決鬧事者。”


    “這一切……”他欲言又止,不敢再說下去。


    但一旁的官員卻是跪下嚎啕大哭:“殿下有所不知啊,五殿下弄的這個大安月報,讓縣城的百姓怨聲載道,好幾個人糾結成團,聚眾鬧事,言道此前的案子判的不對。”


    “可哪有不對啊?這都是在刑部審過的,臣等……”


    “咳咳——”刺史當即輕咳一聲,為難道:“殿下,五殿下確有大匠之才,為大安勞心費力,臣等心知,亦不敢鬆懈,隻這殿下不在工部,反倒去了刑部或……”


    “這亦有損您的……威嚴。”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眼神中的含義,明目張膽挑撥離間,暗示損害的不是威嚴,而是權力。


    這樣的挑撥之言,折子上、朝堂上、接見大臣中,無處不在。


    或委婉或直接,或嚴厲或中肯,讓趙歸安夜夜輾轉反側。


    民間也流傳五殿下在前線與叛軍相勾結、謀求皇位的事情,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說道,五殿下不久後必定假借被捕的名頭投敵,誘了朝廷的軍隊坑殺做投名狀。


    趙歸安看著底下低著頭言辭懇切的二人,神色莫辨。


    不待趙歸安開口,禦書房外猛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下一瞬,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徑直大力推門而入。


    “砰——”


    禦書房的雕花木門被推得撞到牆上,又彈了迴來,在房中來迴扇動,鏤空雕花之處,染上了斑斑鮮血,朱紅刺眼。


    阿茶踉踉蹌蹌地走到桌前,身上的血還在一滴一滴地滴落,一旁的刺史縣令二人立即側身避讓開,躬身行禮退下。


    趙歸安定睛一看,竟是阿茶,當即站起身,冷聲吩咐:“瑤光何在?”


    “速速傳她!”


    阿茶此時才喘著氣,斷斷續續地稟報:“報……報殿下,五殿下被、被叛軍擄走,請殿、殿……”


    殿字未說完,阿茶轟然倒下,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


    趙歸安冷臉繞出書桌,邊走邊下達命令。


    “鬱家可在?著令鬱……”趙歸安本想安排鬱連,話到一半,強大理智還是讓她鎮定下來,改口道:“著令鬱山月,領軍前去鎮壓扈州,務必救出五殿下。”


    “傳祁樂風,點上三千人,跟我來。”


    此時,阿瑤也及時出現,衣襟上還帶著鮮血,像是剛出完任務迴來似的,一聲不吭地跪下。


    趙歸安停下腳步,冷眼盯著她:“選最放心的人,去把沉玉帶迴來。”


    阿瑤聞言,當即一磕頭,立即退下。


    趙歸安上了轎輦,著人起步到了紫宸宮,下了轎輦快步走入其中,對一切問好行禮視而不見。


    一進紫宸宮,趙沉玉便見到昭明帝正接見一些地方大臣。


    趙歸安不動聲色地掃過裏麵陌生的諸位大臣,而後緩緩行禮:“拜見母皇。”


    在趙歸安的麵前,昭明帝向來都是溫柔而寬厚的,當即讓趙歸安起身,而後奉茶賜座,旁的大臣也樂嗬嗬地看著這母慈女孝的畫麵。


    趙歸安擺手拒絕,直言道:“母皇,扈州叛亂,沉玉被捉走了,我欲領兵親自前往。”


    此話一出,在場的大臣們都皺起了眉頭,默不作聲低頭細細品起了茶水。


    昭明帝含笑道:“不準。”


    “登基在即,你作為太女,怎可肆意妄為?派人去便是了,要你欣賞的唐昭翡還是李流照?”


    趙歸安冷聲道:“她們二人皆在西北,扈州在西南,如何趕到?”


    昭明帝仍舊不允,趙歸安也不走,二人僵持不下。


    一旁的老邁大臣沉靜開口:“這民間傳言,五殿下看似被擄,實為造反,不知太女殿下可曾探清事情原委?”


    “不若稍稍退後一步,將事情探清再商議?”


    另一位大臣也大大咧咧道:“是啊,太女殿下護妹心切,可這五殿下的風言風語可不少,這後院的夫侍又是那般的……”


    說著,她搖搖頭,言道:“這下一任太女夫,還沒個著落吧?”


    話語委婉,但個中意思都是暗示著趙沉玉狼子野心,直指皇位。


    趙歸安早便知道了,昭明帝此舉並不是想挑撥她和沉玉,而是沉玉與其他的地方大臣。


    沉玉為著大安嘔心瀝血,處處操心,未曾有一日好好休息。


    而今她身陷險境,這群混賬東西,卻還如此落井下石。


    趙歸安緩緩吐出一口氣道:“既然母皇不讓我推遲登基,那我便提前吧。”


    “來人——”祁樂風一身盔甲躬身上前,腰間大刀寒光四射。


    “寸步不離保護好母皇。”


    祁樂風高聲應下。


    趙歸安深深地凝視著前方的昭明帝道:


    “朕明日登基,禦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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