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硯一直不敢麵對,連公西辭都避之不見,整日整日地研讀科舉書籍。


    此時再聽得趙沉玉的事宜,見了公西辭如此理直氣壯地要上了五皇女府,公西硯隻覺眼睛酸澀了些。


    “阿辭。”


    公西硯清冽的聲音一出,公西辭猛然轉頭看到書房門口素衫玉立的公西硯,立刻甩開身後的束縛,站直身子,偏頭別眼地別扭問好:“阿兄。”


    “你這是在胡鬧什麽?”公西硯冷聲訓斥著:“將要做側夫的人,這般的儀態,可是要惹人看笑話?”


    “我就一個側夫,那正夫李遠寧還故意使人來氣我呢,他又有什麽儀態?”


    公西辭不服氣:“待我入府,我定要他好看。”


    這句句話直戳公西硯的心肺,公西硯扶著門框的手微微收緊一瞬,又鬆開,抬腳走到公西辭的麵前,端看著他問:“你覺著你沒錯?你覺著你能與那李遠寧相比?”


    公西辭猶然不服氣:“我怎麽不能和他比?他是嫡長子,我還是……”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響聲起,公西辭的臉被打偏到一邊。


    他偏著頭長發覆麵,眼中晦暗不明。


    “他是正夫,你是側夫。”


    “他是京城出名的逸士,你是京城小霸王。”


    “他有屢立戰功的姐姐,你隻有一個不爭氣的兄長。”


    “他的母親如日中天,父親是平昭王的子嗣,軍中聲望極高。”


    “他能大方地為殿下納貴侍,而你現下提著鞭子是要去做什麽?”


    “你能和他比?比什麽?”


    句句質問脫口而出,公西硯看著一動不動的公西辭道:“你清醒沒?”


    公西辭抬起臉,煙黑長發滑落,白俊的麵上,紅腫的巴掌印顯而易見。


    公西辭靜靜地看著公西硯問道:“是我該我問你,阿兄,你清醒沒?”


    秋日涼爽,凜風徑過,天上白絮飄移,霜葉颯颯作響,枝上扁葉微黃,白花將落未落,一旁的侍從俱都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喘。


    公西硯唇上血色褪去,幾番開口,卻啞然無聲。


    能擺脫太女正夫的名頭,公西硯是釋然的,他根本不愛太女也不愛男德男誡。


    他誌在民生誌在天下。


    但緣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不得不承認,他嫉妒公西辭。


    話一出口,公西辭就知道自己說過了,看著自小疼愛自己的阿兄此刻沉默不語,公西辭有心緩解,卻又拉不下臉。


    公西硯沉默許久才說道:“便是八日,你也等不得了嗎?”


    “你要讓她厭了你嗎?”


    公西硯說完,轉身迴了書房,淺褐色的門被輕輕合上,公西辭垂下眼迴了自己的院子。


    寒露得了貴侍的位份,趙沉玉便拿了紙筆,認認真真地給他們三人排了日期。


    按趙沉玉的意思,是三人平均,但這樣無疑是將李遠寧的麵子踩在腳底。


    趙沉玉猶豫一下,決定按照531的天數來排,正夫5日,側夫3日,貴侍1日。


    規定的日子裏,隻許規定的人來她的院中,其他的人無要事不得前來,送湯送花送點心都不行。


    趙沉玉不希望自己因為後院之事耽誤住。


    排好日期後,正好李遠寧拿了書局新的分紅來了。


    因掀起了巨大的輿論風波,書又鋪得多而廣,所以趙沉玉新一冊的話本售出極多,此次拿到得分紅足足有兩千七百二十兩銀子。


    趙沉玉滿心歡喜地對李遠寧道謝後,將銀子倒出,一塊一塊地數了起來,越數越開心。


    前段時間給了長憶百兩銀子,又給了春分和芒夏加班費,屬實大出血了,現在有了新的進賬,自然是開心。


    旁人不知,養這偌大的一個五皇女府是多麽費錢的一件事,每日的吃食采買便是一大筆費用。


    趙沉玉不願做那黑心老板克扣員工口糧,因此五皇女府的侍從們吃穿用度都是較好的,每月的月銀也不少,加上趙沉玉又沒有打罵下人的習慣。


    拋開趙沉玉容貌不談,在五皇女府當差都是極好的,更不要說還有偶爾可見五殿下的絕好福利。


    李遠寧抬手為趙沉玉泡了一壺桂花茶,端著茶杯緩緩吹涼後,又舉起茶杯喂到趙沉玉的唇邊道:“莫要顧著數,喝口茶水。”


    趙沉玉停下手裏的動作,本想接過茶杯,但看了看李遠寧笑眯眯的模樣,還是低下頭由著他喂著。


    她直覺,這段日子不能惹到李遠寧。


    喝完一杯茶水,趙沉玉接著專心數了起來,李遠寧渾不在意地用趙沉玉喝過的杯子倒了茶水一飲而盡。


    趙沉玉終於數完了,感慨道:“我隻寫了兩本話本,就賺了這麽多銀子,不知那位他鄉之客寫了那麽多本,是不是賺得盆滿缽滿?”


    李遠寧一直撐著腦袋,現下看趙沉玉終於數完了,又拿著銀子一顆顆地整齊擺進箱子裏,便抬手幫著她一起擺了起來,一邊擺一邊漫不經意道:


    “於他而言,話本的收入九牛一毛。”


    說到這,李遠寧的抬眼望向趙沉玉,調笑道:“沉玉不會不知道這他鄉之客是何人吧?”


    “是我認識的人嗎?”趙沉玉很是震驚。


    “就是江南晏家的那位嫡子,沉玉怎不知道?”


    念及那位晏星奔此前的囂張挑釁,李遠寧笑意加深道:“這人話本剛出來時,我便特意著人查過了。”


    趙沉玉手一鬆,手中的銀子滑落,被李遠寧眼疾手快地接住,又穩穩地擺放好。


    趙沉玉一直以為寫話本的是女子,因為她那個世界能以女性為主角並毫無半分詆毀的男性作者——


    幾近於無。


    更不要說認真寫出所有女性身上的閃光點。


    過往的五千多年,女子被踐踏,被視為物品附庸,被逼著進行內部鬥爭。


    即便是現代,大部分的男性認識女人的途徑也隻有封建言論讀物,以及顏色片中的女主角。


    他們認知中的女性隻有兩種角色——賢妻良母及技女。


    連職業前邊都要加個女字以示區別,這何嚐不是一種歧視?


    而今晏星奔能寫出許多女本位的話本,並在其中塑造了諸多優異的女性角色,這是趙沉玉那個世界的絕大多數男作者都做不到的事情。


    趙沉玉細細迴想和晏星奔認識的每一幕,從相認開始,到最近的鄂州見麵,將過往那些察覺到的不對勁的地方剖出來細細分析。


    趙沉玉得出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猜測。


    晏星奔應該和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無論是話本,還是味道迥異的炸雞,或者是未卜先知的種種舉措,都進一步加深了趙沉玉心中的懷疑。


    那麽他是哪個世界的?什麽年代的?隱瞞的目的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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