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沉玉在紫宸宮等著昭明帝,而五皇女府內的李遠寧今日難得地早起。


    身邊沒了趙沉玉溫暖的身子,李遠寧睡得並不踏實,夜裏終要伸手攬人,卻總是摸空,連端午都被驚醒了好幾次。


    早起後,侍從端水入內,將水放下後,躊躇著沒有退下,欲言又止。


    李遠寧才拿起帕子準備梳洗,就見侍從這番表現,隨口問道:“怎麽?府上有事?”


    侍從此時才糾結道:“殿下昨夜幸了人。”


    李遠寧的動作一滯,渾身像是被點了穴般,許久才扯了扯嘴角問道:“此話當真?”


    “許多侍從都聽著了,那浪蹄子叫喚得很大聲。”


    說著,侍從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又補充了一句:“那不知羞的名喚寒露。”


    寒露?


    房內的氣氛瞬間凝滯。


    李遠寧想起那日在演武場見到的雪蓮少年,思及那日馬車上的曖昧舉動,道:“我知了,你先下去。”


    侍從擔憂道:“郎君你……”


    “下去。”李遠寧輕聲重複了一遍,手中的帕子緊握成團。


    侍從領命俯身退去,才掩上門,沒一會就聽得裏邊傳來巨大的聲響。


    “砰——嘩”


    巨大的嘩啦潑水聲傳來,繼而是金屬落地的悶響聲,侍從揉了揉臉,壓下心中的擔憂,轉頭去吩咐旁人備好抹布,待會進去收拾屋子。


    侍從才退下,房內的李遠寧僵硬著熟悉打理著自己,見到水中倒影時,動作頓住了。


    水中的麵容依舊是那般的俊逸神秀,但卻寫滿了彷徨。


    李遠寧低聲笑了一聲,看見水中閃爍了玉白月牙時,笑著笑著眼淚出來了,又將帕子浸入水中抹上眼睛,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脖子上青筋暴起,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麽。


    一幅幅關於寒露和趙沉玉的畫麵從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捂著眼睛的玉白手背上爬滿了猙獰的青色經絡。


    終是忍不住了,李遠寧將帕子扔迴古銅水盆中,抬手將架子上的水盆直接掀翻。


    嘩啦的水花不分敵我地將李遠寧才換上的衣裳打濕了,他渾不在意,隻抬手緊握著脖頸處的月牙吊墜大口地喘著氣。


    心痛如刀絞。


    像是過了許久,又像是才一會,侍從聽得裏邊一聲清朗的聲音傳出:“來人——”


    外邊的侍從適時地捧著物件進去。


    進了房間,就見地上牆上滿是水漬,侍從又擔憂地望向自己的郎君,就見李遠寧站在窗前,手上拿著什麽東西,正仰頭望著那株桂花樹。


    聽了後邊的聲響,李遠寧麵色如常道:“收拾幹淨。”


    語罷,點了一人讓他帶路。


    李遠寧要去寒露的居所。


    李遠寧來到了一座小院子中,見到裏邊熟悉的侍從。


    那人叫春分吧,常在殿下身邊伺候。


    他在這裏,那殿下身邊是誰?芒夏嗎?


    李遠寧笑道:“寒露在何處?”


    春分雖然嫉妒寒露得了趙沉玉的臨幸,但他分得清輕重緩急,當下便擋住李遠寧的去路,恭敬俯身道:“春分拜見五皇夫,寒露現下身子不適,殿下允他歇息幾日。”


    李遠寧眉一挑,道:“怎麽?搬出沉玉來壓我嗎?”


    “書房那可收拾幹淨了?殿下可梳洗了?去那邊吧。”


    春分不卑不亢道:“書房不必收拾。”對於李遠寧言語中的使喚卻是充耳不聞。


    李遠寧笑了,他今日才知自己在府上竟然還使喚不動一個小小的內侍。


    他懶得廢話那麽多,看春分還是半俯身的姿態,大步上前準備直接越過他,春分立即直起身子前來阻攔,李遠寧見狀眼神一涼,直接將春分打暈,由著他軟著身子癱倒在地上。


    李遠寧進到裏邊,推開門,高大的身形被外邊的陽光映照出極長極深的影子。


    床上的寒露猛然一驚,轉頭就見李遠寧緩步走近。


    寒露看到他的一瞬,心立刻提了一瞬,又冷靜了。


    李遠寧走到窗前,仔細端詳著眼前的少年。


    長而黑的柔發披散到潔白的寢衣上,寢衣裏的身子單薄而惹人憐愛,雪白剔透的肌膚上布滿青青紫紫的痕跡,唇色紅腫,嬌豔欲滴。


    李遠寧看完他,又環視了一圈屋子,思及七日後將要進門的公西辭,朗聲笑道:“而今該給你個位份了,既然是宮中來的侍奉,那便給個貴侍,來人。”


    寒露聞言,垂眼斟酌一二,默不作聲。


    李遠寧將手上拿了許久的信函遞給內侍道:“去稟報,五皇女府今日納得貴侍一名。”


    侍從領命離去,李遠寧又點了一人上前道:“既已得了位份,又豈能屈居於下人房中,將那微雨小院賞給他。”


    處理完這邊的事宜後,李遠寧頭也不迴地出了寒露房間,麵無表情地跨過昏睡著的春分,一路走到前院的書房。


    書房前,那名沉穩俊秀的內侍芒夏仍然守著,身後的雕花木門緊閉著。


    見到李遠寧來,芒夏行禮後,伸手攔住他道:“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李遠寧無聲地與他對視著,芒夏寸步不讓,許久李遠寧才笑道:“好。”


    李遠寧轉身離開書房,迴了趙沉玉的小院中,將所有的下人都清了出去,安靜地等待著趙沉玉。


    趙沉玉捅完女皇,迴到院子中,李遠寧正帶著端午在院子賞著桂花。


    庭中清風吹拂起端午潔白柔軟的長毛,和樹梢上淡黃桂花一同搖晃。


    聽得後邊的腳步聲傳來,李遠寧抱著端午,輕輕將它勾住細葉的爪子扒下,抱著它轉身戲謔道:“你這一夜不在,端午可煩——”


    他話說到一半,清朗的聲音戛然而止,視線凝固在趙沉玉沒有換洗卻變得淩亂而髒汙的衣裳上。


    深藍色的官服上各種邊邊角角都落滿褶皺,右手的袖口處還有朱紅的血跡,雪白的長頸側有旖旎的紅痕,像是被人極度渴求吮吸出的痕跡。


    李遠寧頓了一瞬,接著笑道:“——可煩人了。”


    即便早已知曉,此刻仍然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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