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沉玉像是被他眼底的黑暗嚇傻了,又像是燒得厲害,渾身力氣還沒恢複般,閉上眼避開視線。


    要怎麽辦?


    趙沉玉極速運轉著大腦,但不知是不是發燒的緣故,她有些不清醒,頭痛欲裂。


    她的手悄悄地摸索著旁邊,試圖找到什麽東西敲暈眼前的家夥。


    不待趙沉玉有下一步的行動,馬車被截停了。


    輕雲感知到後邊的追兵上來了,心不甘情不願地收手,將趙沉玉用被子包好,吩咐手下將人帶走。


    他則留下清理後邊的尾巴。


    趙沉玉被人帶到城郊的一處農屋裏,安置到房內,喝了些水稍稍有了些力氣,便聽到外頭的毆打叫罵聲。


    趙沉玉起身走了出去,就見旁邊破舊的柴房門戶大開,帶她來的男子正在裏頭拿鞭子抽打著地上的小孩,口中不停地罵著:“憑什麽把家產都留給你?不就是仗著性別嗎?”


    “現在就殺了你,廢物!”


    那小孩倒在柴火中,血流一地,一動不動。


    趙沉玉驚了一瞬,下一刻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大力撞上那男子的後腰處。


    男子被狠狠地撞到一邊,頭磕到牆角破開絲絲血跡,怒極起身一看,竟是趙沉玉。


    她正撲到女孩身邊,將她掩護到自己的身下,眼神警惕地瞪著他。


    男子看是趙沉玉,罵都不敢罵,隻能不甘心地收手,正準備上前將趙沉玉帶迴去時,噗嗤一聲,劇烈的疼痛自胸口蔓延開了。


    男子顫著低頭,就見自己胸口處被一把寒光鋒利的利劍穿透,血紅色濕潤了衣裳,他的嘴中也緩緩吐出鮮血。


    身後的人笑道:“碰了殿下的——都該去死。”


    語罷,輕雲幹脆地將劍拔出,抬腳把這人踹到一邊,轉眼盯上趙沉玉身下的女孩,又笑著軟聲哄道:“殿下過來,輕雲買了殿下最愛吃的桂花糕,我們迴房去吃好嗎?”


    趙沉玉看著眼前這人渾身浴血,聲音輕柔,笑容之中的騰騰殺氣不停地衝向這女孩,思及方才那句話,又將女孩往自己身下拉了一把,完全擋住了她。


    輕雲看到趙沉玉的動作,笑容立刻僵住,牙齒緊閉磨個不停,最終沒忍住又瘋了,衝著趙沉玉怒吼道:


    “女君女君還是女君!”


    “世道對男子不公!殿下為何偏疼女君,而不憐惜我們男子!”


    “殿下也可憐可憐我們啊!我們那麽愛您!”


    “殿下求你!求你求你求你求你求你……”


    他的麵容猙獰至極,雙眼緊緊地盯著趙沉玉,癡迷渴慕瘋癲絕望等等情緒一一浮現,喉結不斷滑滾著,臉色潮紅至極。


    “吃了殿下,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了?不會傷我心了?”


    說著,他眼底對趙沉玉的食欲化為實質,蹣跚著上前靠近趙沉玉。


    趙沉玉被他眼底的欲望嚇到了,但仍然顧不上傷口不傷口的,死死地將女孩抱在自己的身子底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外頭亮起諸多火把,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我就知你也迴來了。”


    “留著她果然能捉住你。”


    輕雲的動作一下便頓住了,像是被潑了冷水般冷靜下來,臉上諸多情緒瞬間散去,一會才輕笑道:


    “殿下稍稍等我一瞬。”


    語罷,他轉身的瞬間,趙沉玉看到門口站著的女皇。


    她身形高大健壯,提著劍英氣瀟灑,隻那雙瞧過來的眼睛冷漠至極。


    後邊的事情趙沉玉因為再次燒了起來,隻模模糊糊聽到女皇冷淡地說道:“剿滅幹淨,她們兩個扔迴去。”


    “再傳些禍國妖女的言論,逼出剩下的三個逆賊。”


    “是!”


    又聽一道晴天霹靂,接著是眾人慌亂的驚唿:“陛下!”


    下一瞬,趙沉玉失去了意識。


    再清醒時,趙沉玉迴到了冷宮裏,就聽春分趴在床邊,凝望著她啞聲道:“是我的錯,是我輕信旁人害了殿下。”


    接下來的日子,趙沉玉沒再高燒,卻低燒不停,夢中時時浮現那雙滿是癡迷貪戀夾雜著食欲肉欲的漆黑眼眸,夜夜驚醒。


    冷宮外也時時有人翻牆而入,意圖擄走趙沉玉。


    在最後一個逆賊翻進冷宮,被甕中捉鱉殺了後,女皇陷入了昏迷,冷宮的暗衛被撤走,沒了藥,也沒了飯。


    謠言讓眾人避諱不已,但無意間的一瞥又讓他們對趙沉玉念念不忘,這使得他們越發篤定妖女蠱惑了自己,甚至有人半夜來燒冷宮,試圖燒死她們。


    在趙沉玉再次醒來後,她不見春分,虛弱地喚了幾聲也不見人影,便掙紮著起身,踉蹌著向外走去,正看到跪伏在地上哭泣的春分。


    他的旁邊,是高大華美的太女轎輦。


    趙沉玉一時心疼,看都沒看轎輦上的人一眼,走過去抱起他,輕聲安慰著。


    被太女送迴冷宮後,來參觀的內侍消停了,趙沉玉以為日子就這樣平靜無波地持續下去,不料女皇蘇醒後的當晚,她便被趙歸安接到了雲月殿。


    趙沉玉猛然清醒,看著頂上熟悉的床頭精美雕飾,不停地喘著氣,有些恍惚。


    門被輕輕推開,寒露才走進來,看到趙沉玉睜開眼睛,頓時喜極上前問道:“殿下醒了?頭可還疼?”


    說著,寒露行至床邊,跪在床前俯身過去,抬起雪似的手,輕輕貼到趙沉玉的額頭上。


    他探到額頭的溫度仍然正常,才鬆了一口氣,又望向仍然瞪著眼睛看著架子床頂上的趙沉玉,擔憂喊道:


    “殿下?殿下?”


    趙沉玉閉上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餓了,寒露你下去傳膳,待會再進來吧。”


    寒露聽得這輕飄飄的聲音,心疼極了,顧不上多撫慰幾句勾引趙沉玉,就立即應下,起身走出去。


    趙沉玉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才睜開眼睛。


    憑著寒露迷路的功夫,等他去了廚房,再從廚房來了這裏,至少半個時辰。


    可以安心地理一理腦海中的記憶了。


    趙沉玉腦海中驟然多了許多的記憶,其中八歲那年的記憶信息量爆棚。


    趙沉玉這下清楚了,她這輩子是重生,第一次來應是母慈女孝。


    她想起那人的質問,忍不住罵一句——


    神經病啊!


    說什麽對男子不公,這世界的男子不必纏足勒腰,不必被社會馴化,僅一個權力的限製、貞潔的要求,就哭喊不公。


    那她前世那數萬座女嬰塔、五千多年聲聲句句的訓斥德言又算什麽?


    他們能參軍能入仕,能自由行走遊曆天下,不公在哪裏?!


    他們甚至沒有生育之苦和經期的累贅,又憑什麽叫喊?


    還好都被摁死了。


    趙沉玉收斂心神,接著迴憶,想起自己無緣無故昏迷的三次。


    這讓趙沉玉懷疑起來了。


    原著中從頭到尾沒有叛軍一事,她上一輩子究竟是穿越了、還是穿書了?


    是她引發了蝴蝶效應才掀起叛軍戰亂嗎?


    趙沉玉思及原著中與現在的諸多事情相差甚遠,正想細細對應之時,卻發覺自己腦海中對於原著的劇情已經極其模糊了。


    憶及記憶中女皇莫名其妙被雷劈了的那次和她如今的病弱。


    趙沉玉選擇安逸地躺下,給自己蓋好被子。


    她可不想被雷劈。


    趙沉玉準備明天以發燒為由,告假休息幾天,把新的話本追一追。


    夢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三天後,趙沉玉頹喪著臉,不得不起身換衣服。


    梁晚昨夜來了,告知趙沉玉,太女殿下改了旨意,不誅人九族,改成夷人七族。


    明日的朝會上準備宣旨。


    趙沉玉因為寫奏折熬了一晚上,第二天憋著氣早早起床鍛煉,鍛煉完準備上朝。


    一想到後麵接連數日的早起,趙沉玉內心都在哀嚎。


    她的假期啊——一去不複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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