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的江南水患仍然沒有解決,堤壩仍然沒有修建好,按照這個朝代的技術,能決堤多次,定是河流衝擊力過大了。


    除了分流,還要修建堅固的堤壩,而今塞外又有戰事,不可能征召勞役修建堅固的巨石堤壩。


    這種情況下,非水泥不能解決了。


    可是……


    趙沉玉心神不定,當下就想去尋沈博雅,想問一問她的看法。


    “殿下?”程銜青一聲唿喚,喊迴了趙沉玉的理智。


    趙沉玉勉強定下心神,努力與程銜青巡完今日的任務點完卯後,便果斷地出了皇城,驅使車夫改道去了鎮國侯府。


    五殿下駕到,鎮國侯府自是恭恭敬敬,但可惜沈博雅並不在家,她被趙歸安宣召入宮了。


    看著眼前淡青色的茶杯,趙沉玉也不想留下來應付,便起身禮貌告別了。


    剛出了鎮國侯府,正要上馬車時,趙沉玉眼尖地看到了關寒煙與唐昭翡二人。


    她們兩人正打馬而過,見到趙沉玉這個發光體,立刻長籲一聲,將馬停下。


    人也停下了,趙沉玉也不好直接走,勉強笑著打了個招唿,便被心思敏感細致的關寒煙捕捉到情緒的不對勁。


    “殿下可要隨我們一道去解解悶?”關寒煙笑著問道。


    趙沉玉推拒了一二,便被關寒煙的一句話堵了迴來:


    “有什麽事情,也可說與我們二人參詳一二。”


    聞言,趙沉玉抬眼望向她,關寒煙水潤的眼中盈滿了關心,鬼使神差下,趙沉玉答應了。


    清幽的小茶館前,馬車和馬匹同時停下,英姿颯爽的女君翻身下馬,而後靜靜地到馬車旁等候著。


    馬車簾掀起,先是下來一個氣質若青山般沉穩的俊美少年,垂首立於馬車旁恭敬地等著。


    而後是一隻瑩白得好似在發光的手伸了出來,下一瞬,一張燦如月輝的麵容出現了。


    注意到這邊的人,因這奪人心魄的美貌倒吸一口涼氣。


    不用猜了,這絕對是那五殿下。


    趙沉玉下了馬車,再一次感受到那些注視,有點頭皮發麻,卻沒了恐懼。


    趙沉玉努力忽視那些視線,跟著她們二人快步進了茶館,一入茶館,一張美若清荷的麵龐,襯得茶館滿室生輝。


    茶館走或明或暗的視線投注到她的身上,讓趙沉玉渾身僵硬,手腳有時不知該怎麽擺。


    畢竟有了偶像包袱。


    趙沉玉走沒幾步,一位公子和後邊的侍從嬉笑著追打了上來,趙沉玉因緊張而兩眼直視前方,沒有注意到。


    就在二人將要撞上之際,溫潤白皙的手擋住了那位公子的路。


    芒夏麵上帶笑,穩重妥帖地隔開他:“這位公子,可要小心些。”


    注意到趙沉玉迴頭看著的芒夏,也對上趙沉玉的視線,淺淺溫潤一笑,看上去極可靠。


    但是這眼神瞬間變化的情意……


    趙沉玉驚呆了。


    原來自己身邊確實很危險,但危險的不是小命……


    趙沉玉轉過頭,催眠著自己忘記剛剛看到的景象。


    她們來到一處隔間,間內古色古香,清幽文雅,中間放置了一張長形矮桌,並著一套精美的瓷器茶杯。


    趙沉玉跪坐於上首中間處,唐昭翡和關寒煙分坐於她的左右兩旁。


    揮退了進來泡茶的茶博士,唐昭翡伸出小麥色的手,拿起茶壺,安安靜靜地泡茶,動作行雲流水般優雅,與其身形極其不匹配。


    沏好的第一杯茶,被她放到趙沉玉的麵前,麥色的手五指並攏,掌心朝上,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趙沉玉端起茶杯,細細地品上一口,情緒隨著這寧靜的氣氛平緩下來,此時才發覺自己衝動了。


    不是什麽話都可以和外人說的。


    芒夏垂首靜立在一旁,靜靜地等候著趙沉玉的吩咐。


    關寒煙看趙沉玉平複了情緒,沒刻意追問,而是與唐昭翡聊起了其他的民間趣事,唐昭翡大大咧咧地答著。


    趙沉玉聽著,偶爾接上幾句,直至她們二人的話語談及到江南的水患。


    “照今年這江南水患的形式,明年的糧食……”


    話沒說完,唐昭翡被關寒煙踹上一腳,眼神瞥到旁邊的趙沉玉,止住了話頭。


    趙沉玉卻是沒想那麽多,聽她們沒有再談起,便直接問道:


    “關姐姐和唐姐姐覺著,這江南的水患該何解?”


    “江南的水患啊……”關寒煙聽趙沉玉提起,瞧著她的麵上盡是憂愁,便感歎地說了一半,又搖搖頭。


    現在除了求神拜佛,也許沒有什麽更好的法子了。


    趙沉玉明白她話中的未盡之意,心如烈火焚燒,更是煎熬。


    她的話幾番到嘴邊,又吞了迴去,思及今日見到的景象,鬱憤之下,還是不由地喃喃問道:


    “關姐姐和唐姐姐二人……可有想做卻不敢做之事?”


    關寒煙與唐昭翡對視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關寒煙輕笑一聲:“想做卻不敢做?”


    “那可沒有——”


    “生之來不能卻,其去不能止,人生不過短短百載,若是畏縮一生,豈不可惜?”


    “我等連生命亦可創造,又有何事是我們不能做、不敢做的?殿下但從順心而為。”


    話敢這麽說,也是關寒煙她們瞧出了,趙沉玉不可能謀反逼宮。


    既然不是這些殺頭的大事,那還有什麽是五殿下不能做的?


    唐昭翡也開口了:“殿下若是有什麽想要做的,隻管去就是了,盡管去挑戰,做多了見多了,才會知曉自己想要什麽。”


    人生苦短,若因一個念頭、一句言論,終日惶惶,內心煎熬而駐足不前,這便是在受苦了。


    這一番話醍醐灌頂,讓趙沉玉瞬間清醒過來了。


    是了,與其後半輩子都畏畏縮縮良心不安,不如這一次順心而為,反正這一世也是白得來的。


    趙沉玉猛然站起身,俯身對關寒煙和唐昭翡行禮致謝:


    “沉玉明白了,多謝兩位姐姐。”


    這猛的一下,嚇得她們兩個直接站起身,一個白身也敢讓殿下給她們行禮?


    唐昭翡的大手穩穩托住趙沉玉的胳膊,止住了她的動作。


    趙沉玉無暇顧及那麽多,一時熱血上了頭,道謝完便轉身迴去了。


    她快步行走在這茶館間,邊走邊囑咐著芒夏替她去告假,並上水泥需要的材料和泥匠,帶迴五皇女府。


    到了皇女府見了人和材料,趙沉玉才想起皇女府中並沒有達到煆燒溫度的土窯。


    趙沉玉不想休息,她的心中如同點燃了一把火,正熊熊燃燒。


    沒有過多的耽擱,趙沉玉立刻下令,尋一處大的打鐵鋪和瓷窯,買下以供她使用。


    買下鐵匠鋪和瓷窯後,趙沉玉又著人尋了石磨,以將水泥材料研磨成粉,以便煆燒。


    看到水泥已經送入土窯中開始煆燒,趙沉玉才稍稍放下心,緩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後腦勺傳來陣陣劇痛,攪得她難受不已,卻是讓她又清醒少許。


    一周後,趙沉玉望著眼前這成品水泥,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


    這一周,趙沉玉都沒有去當值,而是沒日沒夜地研製著這水泥。


    現今看來,大家都喜歡她,她當街強搶銀子都能歪解成借錢,這一迴許久不當值,有彈劾她還高興得很。


    趙沉玉專心致誌地研究著水泥,格外得心應手。


    每每失敗之時,總能迅速判斷出原因,就好似她已經做過一般。


    很快便成功研製出水泥,趙沉玉沒想那麽多,收斂心神,喚人帶上這水泥,毅然決然地入了皇城求見趙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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