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尚書省內的工部,往常慢慢悠悠的各位老大人,如今卻是一個個健步如飛,雞飛狗跳。


    “數據呢?南方地區的堤壩數據為何沒有呈上來?”


    “要設計的是堤壩,不是疏通河道!”


    “哦哦,抱歉啊張侍郎這是雲侍郎交代的,請問她如今在何處?”


    “我怎麽知道啊!去問尚書大人啊!”


    “我讓人拿的數據,我要的是曆年的堤壩數據!給我河道的有何用?我早有河道信息了!不能幹趁早辭官歸家!”


    工部裏,一聲聲崩潰的咆哮響徹雲霄,另一邊的兵部聽著,也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兵部侍郎搖頭:“廣略親王還在北方領兵,前陣傳來的局勢確實占了上風,但依著匈奴的習性,若是跑迴草原上,廣略王怕是……”


    “行了——”兵部尚書製止道:“為今之計,還是先拿出一個章程來吧。”


    而另外的門下省與中書省,也同樣為著趙歸安和趙沉玉的事情忙得雞飛狗跳。


    畢竟是要一天之內拿出章程啊!


    往日風度翩翩、到點就散值的大人們,今日忙活到了深夜,想到約莫一兩個時辰後又要上朝了,她們心中就不住地唾罵著掀起這場波瀾的左禦史。


    當然,作為罪魁禍首的禦史台,今日也是忙到了深夜,不過忙的卻不是趙歸安說的幾件事,而是趙沉玉的事情。


    是的,不怕死的臭石頭左克,準備明日再次諫言。


    若是被別的大人知曉,隻怕會連夜提刀到左府,就是弄不死她,也要給她將嘴巴縫上。


    可惜了,即便禦史台忙得熱火朝天,其他的大人也一概不知。


    散值歸家後的朝臣們,無一不接收到自家兒郎熱情的目光。


    昨日還懷疑自己孩子是不是瘋魔了。


    今日她們卻是沒臉見人。


    朝上光顧著看五殿下了,太女殿下未提封號,她們也就沒說起皇夫和側夫之事。


    但這些往常是一同封下的,也不怪乎她們忘記。


    柳鈺歸家後,看到柳墨正和柳氏坐在榻上對弈。


    柳墨見柳鈺歸來,便激動地走上前,期期艾艾地問道:“母、母親,五殿下她……”


    柳鈺瞧了一眼棋盤上的一邊倒的局勢,便知曉棋藝一絕的柳墨這一日怕是相當心不在焉。


    她看著柳墨滿懷期待的目光,訕訕說道:“五殿下的事情怕是沒那麽容易……”


    柳墨頓時急了,連忙說道:“母親,我不求皇夫,哪怕是側夫,甚至是小侍,孩兒也願意。”


    柳鈺還未說話,柳氏便怒而開口:“墨兒,你作為柳家嫡子,怎可自甘下賤去做了人側室?我與你母親養育你並不是用來攀附權貴的。”


    柳墨頓時紅了眼眶,傷心道:“父親,您不懂,孩兒見過五殿下,此生再無她人能入我眼了。”


    “何至於此?那五殿下難不成還是天仙下凡?到底灌了什麽迷魂藥啊?”


    柳鈺看著柳墨眼中淚花閃爍,立即輕咳一聲:“行了,少說幾句。”


    “我今日也瞧見五殿下了,怨不得墨兒動情至深。”


    說著,柳鈺迴想起今日那一麵,感慨萬分:“殿下真真可說是天仙下凡啊,莫說墨兒了,今日朝上,我等亦是看呆了。”


    聞言,柳氏心中便是一驚,對這五殿下究竟是和麵容有了濃濃的好奇心。


    隻一麵,使得兒郎女君心生向往。


    隻一麵,令朝中大臣直唿驚世神人。


    究竟是怎麽樣的人?


    各家的夫眷們對趙沉玉生出了濃厚的好奇心,直至在後來的賞花宴上,見到的那一刻,讓他們恨不得年輕個二三十歲。


    另一邊歸家的公西然換洗後,照例去了書房,在書房門口便遇到等候許久的公西硯和公西辭。


    公西辭看上去悶悶不樂,公西硯也沉默不語。


    公西辭見到公西然的瞬間,眼睛亮了一個度,迫不及待地走了上來,挽住公西然的胳膊撒嬌道:“母親,阿辭有事求您~”


    公西然瞥了他一眼,便知曉他所謂何意了,隻淡定道:“此事你且先求得你阿兄同意。”


    公西辭僵了一瞬,又癡纏道:“阿兄同意啦~”


    “我未曾同意。”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公西辭望了過去,便見到公西硯冷清清地看著他。


    公西然看到二人之間僵持的氛圍,笑著拂下他的胳膊,轉身邊離去邊說道:“書房且借你們用,兄弟之間好好說。”


    公西辭沒有攔住自己母親的,隻是沉默著看著公西然離去的背影。


    “吱——”


    一聲開門聲響起,公西辭迴頭,就見公西硯著了一襲青衫,在月光下扶著門,冷靜道:“進來說。”


    公西辭抿了抿嘴,對於自己能否說服兄長,並沒有什麽信心。


    畢竟他最清楚,自家看上去端正文雅的兄長,實際是如何的胸有溝壑、為計深遠。


    但為了趙沉玉,他還是選擇走進去了。


    公西辭坐到了公西硯的對麵,他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優雅地泡茶,然後推到公西辭的麵前。


    公西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便聽著公西硯說道:“阿辭,你該知曉,如今最適宜的是什麽方法。”


    公西辭當然知道。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和哥哥必定要有一個嫁入皇室。


    公西氏族出仕拜將的男兒不在少數,從中央到地方,俱有公西族人。


    但除了公西氏族的姬主任中書令,其他的人最高也不過一地郡守。


    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員,其氏族親屬至多也止步於三品,這是為了防止勾結攬權。


    公西家的姬主不退,其他的公西族人絕不可能再進一步。


    但公西姬主還不能退。


    隻因其他任職的族人俱為男子。


    而男子晉升實在太難了。


    公西姬主並不敢保證她退了以後,公西氏族能再有一個挑大梁的。


    可依照她的年紀和身體,她至多也不過兩年了。


    因而她決意,以一個君後,再延氏族百年光輝,這期間可讓公西辭招一個上門妻主,育出一兒兩女的。


    這些是早便商量好的,公西硯和公西辭也都接受了,也與太女殿下通過氣了。


    而今,見過趙沉玉後,公西辭改變主意了。


    留他在族裏還不如讓阿兄留。


    阿兄更才華橫溢,足智多謀。


    阿兄留在族裏會更有用。


    而他,就代替阿兄嫁入皇室,五殿下深受太女殿下喜愛,未來必定也是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


    但是,這些理由說服得了他自己,說服不了別人。


    且不說早已向太女殿下投誠,如今並不是他們說不嫁就可以不嫁的。


    其次太女殿下對五殿下究竟何等態度,還摸不準。


    公西然本也覺著五殿下深受寵愛,但如今見朝上的表現,竟有一點捧殺的征兆。


    因此,方才公西然的避讓,已經說明態度了。


    公西硯很清楚,也很理智地知曉他與趙沉玉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他竭力忽略自己內心的隱痛,勸慰道:“你留在族中招贅妻,一生一世一雙人,豈不比你嫁入皇家與人分寵更為適意?”


    “更勿論我等享用公西氏族多年的供奉,而今卻是該為族裏出力。”


    公西辭執迷不悟:“既然阿兄如此說道,那阿兄留族中豈不快活?”


    公西硯一下凝了視線,靜靜地看著公西辭許久,將公西辭看得麵紅耳赤,才道:“阿辭若是要嫁與太女殿下,也無不可。”


    公西辭一聽,精致的眉眼立即皺成一團,急道:“阿兄,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話沒說完,便被公西硯打斷:“你該長大了,阿辭。”


    此時公西辭啞口無言。


    他知道,僅憑一個親王夫,是無法保住榮光。


    公西氏族非君後不可。


    事已至此,公西辭仍然不肯放下。


    招贅妻也好,若是無法光明正大地長伴左右,做地下見不得人的情人也並無不可。


    但這點心思,公西辭卻是不敢與公西硯說的。


    “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


    公西硯說完,便獨自起身走了出去。


    門外的風吹起公西硯的青衫,天上的明月映照著他單薄的背影,顯得格外孤寂。


    風暴中心的趙沉玉對這一切朝臣家中的風波一概不知。


    她一覺睡醒,準備上朝了,開始憂心今日有沒有好心的臣子能提醒一下女主。


    關於她封號離京的事宜。


    如她期盼的,今日還真有好心的臣子,但不止是封號的事情,也不止一位好心大臣,還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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