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拉瑪城已接近黃昏。他們正要進城時,遇到幾個出城來打水的少女。掃羅就走上前問其中的一個:“今天先知在城裏嗎?”


    那少女迴頭,見到高大英俊的掃羅竟半張著口愣在那裏。掃羅已習慣遇到這樣的事,嘴角微微一笑,俯下身子扶了扶那少女的肩,又問了一遍。那少好迴過神來趕忙迴答說:“今天正是獻祭的日子,先知正在城裏,就在你們前麵,你們一進城就會遇見。因為他還沒有上邱壇,百姓都在等他。他若不祝祭,誰也不能吃。”掃羅對著少女直愣愣的目光點頭道謝,就讓她目送著他們進了城,雜在走向祭壇的人流中。


    掃羅比普通人足足高出一個頭,相貌十分英俊,腰挎菲利士人的戰刀,背著長弓。撒母耳遠遠的就望見了他,隻是還不敢肯定是不是昨天早晨禱告時,神讓他看到的在蘇扶地森林裏的那兩位,因為自己年邁,眼睛昏花。當時他看到那高大英俊的救了自己的仆人,又向拉瑪城走來時,耳邊再次響起他所熟悉的慈愛威嚴的聲音:“明日這時候,我必使一個人從便雅憫地到你這裏來,你要膏他作我民以色列的君。他必救我民脫離非利士人的手。因我民的哀聲上達於我,我就眷顧他們。”說完,他的雙眼又恢複到平常的樣子。


    撒母耳並不遲疑,馬上心裏默禱說:“主啊,仆人不能確定是前麵那位便雅憫人嗎?”


    服事撒母耳的童子手上牽著一頭驢,幾隻蒼蠅正圍著打轉。有一隻綠頭的又大又肥碩,忽然飛到撒母耳邊叫到:“就是他,就是他。”於是撒母耳迎著掃羅走去。


    掃羅看到一個慈祥的長者微笑著向自己走來,而他所經過的之處,眾民都趕忙讓開路,並向他祝福行禮,就趕忙上前問候:“願您平安,願您活到120歲。請告訴我,您就是撒母耳先知嗎?”


    撒母耳仔細打量著掃羅,心中暗想:“神為以色列人所挑選的果然出類拔萃。”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說:“我就是撒母耳。你在我前麵上邱壇去,因為你們今日必與我同席。明日早晨我送你去,將你心裏的事都告訴你。至於你前三日所丟的那幾頭驢,你心裏不必掛念,已經找著了。以色列眾人所仰慕的是誰呢。不是仰慕你和你父的全家麽。”


    掃羅差點被驚掉了下巴,嘴唇噘成了一個大大的“o”型,心想:“我的神,這撒母耳先知果然厲害,我還沒有開口,他就已經知道了我來要幹什麽。”又聽撒母耳要邀他一同坐席,凡是先知,在以色列沒有不被尊重的,這可是全以色列先知的首領呀,即喜出望外,又有些懷疑,就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不是以色列支派中最小的便雅憫人嗎?我家不是便雅憫支派中最小的家嗎?我怎麽---我怎麽有資格與獻祭的先知,與以色列最受人尊重的撒母耳先知,一同---一同坐席呢?你為---為---為何對我說這樣的話呢?”


    撒母耳笑了,掃羅的謙遜反而讓他心裏平安,因為撒母耳知道神恩待謙遜的人,卻讓狂傲的人失敗。撒母耳並不多說,而是向掃羅做了個在前領路的手勢。掃羅於是走在撒母耳前麵,開口歌唱:


    “這是我的土地,


    上帝給予我這片土地,


    給予我這片勇敢而古老的土地------。”


    掃羅的歌聲雄混,起調悲壯。《出埃及》是以色列民都非常熟悉的詩歌,有人開始跟著掃羅歌唱,一個,兩個,三個----歌聲漸漸開始響徹全城,從四方向獻祭的邱壇匯聚。


    “當晨光照亮她的山丘和平原,


    我看到一片孩子們能自由奔跑的土地,


    所以牽起我的手,在這片土地上與我同行,


    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與我同行。


    我雖隻有一個人,


    但當你與我相伴在上帝的幫助下,


    我知道我能變得堅強-----”


    人們屈身為掃羅和撒母耳讓路,以色列弟兄隨著節拍用杖敲擊著地麵,有婦女開始抽泣。在邱壇上等候的長老們府伏在地,在滄桑的歌聲中流淚祈禱。


    “為了讓這片土地成為我們的家鄉,


    如果我必須戰鬥,我會為收複這片土地而戰,


    直到我死亡。


    這是我的土地。”


    上到邱壇,掃羅在撒母耳身後站立。撒母耳眼框濕潤,他將杖高高的舉起,歌聲漸漸停息。


    邱壇建在城裏的最高處,此時拉瑪城起了風,風如水一般傾瀉到城裏,遊動著到城的每一個角落。撒母耳仍舉著杖,輕聲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就隨著風流到城裏的每一個角落,祥和而清晰:“眾以色列百姓請聽。神讓摩西領我們的祖宗從埃及為奴之家出來,分開紅海,讓以色列人走幹地脫離埃及法老的手,又淹沒追趕的埃及馬兵。神應許將迦南地賜給我們,以色列人就成了萬君之耶和華的軍隊,一路遠征,無往不勝。然而我們的祖宗悖逆,卻不相信神能幫助以色列人打敗巨人,進入應許的流奶與蜜之地,我們的祖宗在摩西麵前哭嚎,說‘我們必被殺敗,婦女和孩童必被擄掠。’隻有約書亞和迦勒撕裂衣服,對以色列全會眾說‘耶和華若喜悅我們,就必將那地賜給我們。’然而我們的祖宗卻要用石頭打死約書亞和迦勒。於是神說‘除約書亞和迦勒以外,凡20歲以上向我發怨言的,一個都不能進入迦南美地。你們窺探那地40天,一天抵一年,要在曠野漂泊。你們所說的要被擄掠的婦女兒童,我必領他們進去。’我們祖宗在曠野漂泊了40年,就死了。耶和華以色列的神才讓約書亞帶領後來的眾民殺敗仇敵,進入迦南就是我們現在所站之地。然而我們的祖宗得勝之後,又再次違背神的命令,沒有將迦南的罪惡之民全都趕出。他們貪圖外邦女子的美貌,就隨意娶來,隨同她們敬拜外邦的假神巴力和亞斯他錄,惹動神的怒氣。在弟兄中間,有人不行耶和華的道,屈枉正直,弟兄有缺乏的沒有幫助,有借債的沒有在七年後免除,反而奪了他們的財產,又讓以色列的弟兄和他的兒女做奴隸。於是神興起外邦人來轄製以色列人,奪去了以色列人的刀,擄掠以色列人所栽種的。以色列人被外邦人欺壓受苦,就又向神哀求。神卻一直是憐憫慈愛的,縱然人不守他的約,神卻是一直守約施慈愛的。神聽到以色列人的哀求,看見全地的苦情,就願意赦免以色列人的罪,救我們脫離菲利士人的手。


    現在就是救贖的日子,你們當悔改,承認自己的罪,懊悔過去所行的惡事,向神獻上燔祭和贖罪祭。”


    圍聚在邱壇周圍的以色列會眾聽了,都覺得紮心,有被欺壓的以色列弟兄和寡婦跪在地下,向天舉手祈禱哭泣。各支派的首領和尊貴人麵帶慚愧,以色列家的老年人流出眼淚,他們帶著自己的支派和家人俯伏在地,承認自己的罪。撒母耳吩咐祭司去找以色列支派的眾長老,告諭各支派首領,要打碎在城裏的各處設立的偶像,趕出引誘以色列弟兄拜偶像的外邦女子,立即釋放被強迫為奴的以色列人,歸還了他們的財產。斜陽黃昏,日暮西沉,天空漸漸暗淡,以色列的人祈禱卻漸漸由散亂匯聚為一。祭司隨著眾長老和各支派的首領,進入設立偶像的以色列弟兄家,把偶像搬出砸爛,又讓尊貴人拿出搶奪弟兄的地契和借債的契約,還給弟兄,並且釋放他們的兒女。感恩和哭泣的聲音隨處流動,一股特殊的馨香之氣竟自拉瑪城而起,如珍貴的拿答香膏的氣息,越來越濃厚,籠罩全城。


    “神啊,求你赦免我們的罪。”撒母耳舉手望天,聲音猶如大河的波濤,眾民俯伏在地,都迴答“阿們!”,齊聲迴應道:“製造耶和華所憎惡的偶像,或雕刻,或鑄造,就是工匠手所作的,在暗中設立,必受咒詛。輕慢父母的,必受咒詛。挪移鄰舍地界的,必受咒詛。使瞎子走差路的,必受咒詛。向寄居的和孤兒寡婦屈枉正直的,必受咒詛。暗中殺人的,必受咒詛。受賄賂害死無辜之人的,必受咒詛。不堅守遵行這律法言語的,必受咒詛。 ”


    日頭西沉的方向突然閃出一道亮光,這光如火苗向上盤旋,帶著“唿唿”燃燒的聲音越來越大直衝雲宵。一個巨大的火柱立於天地之間,將整個拉瑪城照得通亮。以色列會眾發出震驚的唿喊聲。


    撒母耳雙目流淚跪倒在地,麵向火柱舉雙手,激動的唿喊:“萬軍之耶和華呀,你的信實與慈愛永不改變。我們承認自己的罪,神就將引領我們的祖宗出埃及的火柱又再次降臨。願以色列的神再次引領你的百姓。”


    眾民由驚慌變為歡笑,他們齊聲歡唿,轉向火柱,向天舉雙手齊聲迴應:“阿們!你若聽從耶和華你神的話,這以下的福必追隨你,臨到你身上,你在城裏必蒙福,在田間也必蒙福。你身所生的,地所產的,牲畜所下的,以及牛犢,洋羔,都必蒙福。你的筐子和你的摶麵盆都必蒙福。你出也蒙福,入也蒙福。仇敵起來攻擊你,耶和華必使他們在你麵前被你殺敗。他們從一條路來攻擊你,必從七條路逃跑。”


    撒母耳吩咐祭司,將祭牲用的羊羔和牛犢牽到邱壇前,將手按在祭牲的頭上,為全以色列百姓祝祭:“願羔羊擔當我們所有的罪,被宰殺燒滅,願以色列在耶和華麵前蒙恩惠平安。”祭司宰殺祭牲,切成塊子放在壇上,正要點火燒祭牲的油脂時,火柱的頂端突然射出一道流火,如大河傾瀉到邱壇上。燒祭牲脂油的馨香之氣立刻充滿了整個拉瑪城。眾民盡都歡唿:“阿們!阿們!耶和華尼西!耶和華尼西!”(譯注:耶和華是我的旌旗)


    突然,在以色列會眾聚集之外傳來菲利士人的宣鬧聲。掃羅定睛觀望,隻見一群菲利士人抬著巴力和亞斯他錄的銅像,有婦女在像前下拜,又有巴力和亞斯他錄的祭司拿著槍互相刺破身體,口中喃喃念咒。在他們四圍,竟有幾個以色列弟兄為他們吹角。


    “神啊,這些輕視你的,當受刑罰。”撒母輕聲低語。那火柱猛烈的抖動了一下,整個拉瑪城都感到了震動。火柱突然如堤壩潰決般壓了下來,還未等眾民反應過來,整個拉瑪城已淹滅在巨大的火河中。


    掃羅驚恐大叫,眾以色列盡都驚恐狂唿。隨即驚唿聲又漸漸停止。掃羅感受到四圍的赤熱,火如暴怒的狂浪奔騰,然而卻並沒有感覺到灼燒的疼痛,他趕緊用手探察全身,發現連一根頭發都沒有燒焦。撒母耳安祥沉靜的沐浴在火河裏,並不像掃羅一樣汗透衣衫。掃羅驚奇的伸手摸向撒母耳,隻感覺他周圍的火河清涼如水。


    那群菲利士人卻發出慘叫聲,巴力和亞斯他錄的銅像在詭異的綠色火焰中燃燒,拜那銅像的人和祭司,以及為他們吹角的以色列人,渾身冒出白色的火焰,頭頂卻是濃厚的黑煙。他們在痛苦中唿號,奮力在地上翻滾撲打,又跳入鄰舍的水缸。然而火焰在水裏卻燃燒得更加猛烈,水卻並不蒸發,卻激蕩著將燒成的灰衝走,好讓新的露出來在火中劇烈燃燒。隨著銅像化作齏粉,他們也化為灰燼。火河突然分開向上盤旋,在半空中幻化成兩個巨大的火鷹,鳴叫著衝天而去。


    月夜清朗。邱壇四圍的以色列全會眾完好無損,他們的居所也盡都完整。拉瑪城裏飄蕩著幾處黑煙,人們認得是那群菲利士人和為他們吹角的以色列人的居所,已經化為灰燼。


    “我能看見了---”驚喜聲中,以色人認出是素來眼瞎,常在城門求施舍的,正跪著爬向邱壇,淚流滿麵。


    “我站起來了---”那人從破舊的褥子上爬起,因為激動而顫抖著走向邱壇,他自出生就是殘疾,已經四十年了。


    “耶和華拉法!耶和華拉法!”(譯注:耶和華是醫治的神),圍繞著邱壇的以色理人歡唿起來,他們起身彼此擊掌,又擊鼓跳舞。每個人的心都充滿了喜樂,大聲的歌頌神潔淨了拉瑪城,醫治眾民。撒母耳吩咐祭司將祭肉和餅分給眾民,又抬出新榨的葡萄汁,眾民吃喝快樂。


    撒母耳領掃羅進了客堂,使他在請來的客中坐首位。客約有三十個人。撒母耳對廚役說:“我交給你收存的那一分祭肉現在可以拿來。”廚役就把收存的腿拿來,擺在掃羅麵前。撒母耳說:“昨天你在蘇扶地所作的一切事,我都看見了。我見你要往這裏來,在請百姓時就特意為你存留這肉到此時,吃吧。”掃羅見撒母耳知道他在蘇扶地的事,卻不敢多問,因為他懼怕神的先知,擔心撒母耳會說出他過去的什麽醜事,似笑非笑咧了咧嘴。撒母耳又端起杯來為掃羅祝酒, 掃羅本人和眾客人都不明白撒母耳為什麽如此高抬這位沒有什麽名氣的便雅憫人,隻管唱詩稱頌神,向撒母耳說感激的話。因今天的事,他們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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