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就是王世子妃,大旻公主。」


    「就是搶了文家長房嫡長孫女未婚夫婿的那個?」


    「對對,看見了吧,這仙客來本來是盛家的產業,如今也變成她名下的了。」


    「盛家?哪個盛家?」


    「笨呐你,自然是那個盛家……」


    「你是說威虎軍那個……嘶!這都敢搶?厲害!」


    「嘖嘖,看這陣仗,估計今天又有熱鬧可看了。」


    「就是就是。不知為何,最近隻要一聽到王世子妃這四個字,就想問一句‘又出什麽事了’?」


    ……


    朱贏:「……」原來她在新城百姓心中已經是個不明覺厲的形象了。


    吳都頭行完禮,便用半官方半商量的語氣道:「王世子妃,下官因婦人周氏之女許氏失蹤一案,奉府尹虞大人之命前來搜查仙客來,不知王世子妃能否行個方便?」


    「誰人失蹤與我何幹?與仙客來何幹?我為何要給你這個方便?」朱贏說話慢條斯理的,聲音也不大,但勝在嗓音嬌嫩清脆,混在一片粗聲粗氣的男音之中,一字一句反而讓人聽得更為清晰。


    吳都頭道:「隻因周氏陳述她女兒許氏昨日曾給王世子妃您送過絹花,之後人便不見了。您身邊的丫鬟雖說許氏昨日已經離府,王府後門的門子卻說未曾看見。門子還說昨夜三更時分您的侍衛曾抬了一口散發著血腥氣的箱子來仙客來,而今早有人在仙客來後牆外發現了帶血繡鞋,經周氏辨認,正是她女兒許氏的,所以……」吳都頭說到此處,突然卡殼。原因無他,前麵一番陳述與鋪墊,到此便該推斷出結論了。虞霖洲叫他來搜仙客來,顯然是懷疑許氏被害,而且屍體就藏在仙客來中。但問題是,他沒有明確地說出這一點,隻叫他帶人來搜。


    隻因當時他也在堂上,聽了堂審過程,自覺與虞霖洲心照不宣。當時的情況,若是多問一句「搜什麽」就會顯得愚不可及,故而就這麽來了,想不到遇到王世子妃親自攔路。虞霖洲都沒說出口的推斷,難道他敢說嗎?自然不敢,故而驚覺之下就卡殼了。


    「所以什麽?」朱贏見他愣怔,追問一句。


    眾目睽睽之下,吳都頭又是懊悔又是難堪,進退維穀之間,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四周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又在熱情地各抒己見了。


    「所以什麽?當然是府尹大人懷疑失蹤女子被害,屍體就藏在仙客來中,所以才派吳都頭帶人來搜屍體。」


    「就是,這麽明顯的答案還用問?分明故意刁難!」


    「百聞不如一見,王世子妃果然如傳聞中一般彪悍霸道,怪不得連盛家都敬而遠之。」


    眾聲切切,直比晚上河灘上的蛙鳴更熱鬧百倍。


    吳都頭聽得百姓議論,心中忽然又有了些底氣,抬頭看著朱贏道:「所以府尹大人派下官來搜查仙客來。」他到底沒敢說‘懷疑仙客來中藏著屍體’這句話。


    朱贏輕笑,仿佛聽了什麽有趣的笑話一般,其聲如銀鈴脆響,悅耳非常。


    有那好色的吃瓜群眾低聲議論:「聽聲音,這王世子妃不論人品如何,定是個美人!」


    身邊熟人低斥:「噤聲!王世子妃你也敢肖想?小心那些兵甲聽到,過來一刀切了你的!」


    就在眾人皆疑惑朱贏為何發笑之際,朱贏笑聲一收,仍是慢條斯理的語氣:「門子的話,後牆外的血繡鞋,與我何幹?與仙客來何幹?吳都頭,虞大人不是連個正當理由都沒給你就讓你來搜了吧?」


    吳都頭一聽,今天不說出那句話,看來是進不了這個門了。虞霖洲分明是這個意思,但他不明說,他若此刻迴去問他,又有禍水東引之嫌疑,左右不是人,但好歹得保住一頭才行。


    許氏失蹤這案子因涉及王府,此刻怕已傳遍整個新城,眾目睽睽難以徇私。作為府尹手下官差,他自是應當公事公辦,而且眼下看來,許氏的屍體在仙客來的可能極大,否則王世子妃怎會親自趕來攔阻?


    他權衡了一番利弊,做出選擇,昂首道:「人證物證俱全,結合前因後果,虞大人與下官都懷疑許氏已然被害,且屍體就藏匿在仙客來中,故而請王世子妃予下官方便,讓衙役進去搜上一番。若無此事,也可堵旁人悠悠之口,證王世子妃之清白。」


    「放肆!」吳都頭話音剛落,便聞一聲嬌斥。


    「僅憑幾句毫無根據之言與後牆外的繡鞋,便敢把殺人藏屍的罪名往我身上扣?誰給你的狗膽?還證我清白?言下之意眼下我便是不清白的了?姓吳的,你可知信口攀誣王世子妃是何罪名?」方才還嬌笑如銀鈴的女子,一轉眼罵起人來竟也是滾瓜流水口角生風,縱然頭戴帷帽不見真容,眾人也能想象那怒目金剛的模樣。


    吳都頭被她夾槍帶棒的一番話罵得張口結舌,反應過來後忙拱手賠罪:「王世子妃請息怒,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麽意思?今天不給我說個清楚,我便叫人打爛你的嘴!」朱贏怒道。


    吳都頭滿頭大汗,他一共就帶了十幾個衙役過來,便是硬闖也闖它不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搜查理由,又被朱贏反將一軍,這場麵他自認是控製不住了,於是借著擦汗的機會向身後衙役悄悄打了個手勢。衙役會意,慢慢退後幾尺,然後轉身往龍台府的方向跑去。


    朱贏也未讓人攔阻。


    吃瓜群眾們嗡嗡嚶嚶,具體說什麽朱贏都懶得去聽了。


    「姓吳的,怎麽不說話?」見吳都頭木頭一般立在階下等救兵,朱贏咄咄逼人地催他一句。


    這時,圍觀眾人中一男子突然高聲道:「王世子妃,如果你自認清白,為何不敢讓吳都頭帶人進去搜?這般百般阻攔,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一語道破眾人心聲,眾人便都抻著脖子睜大眼睛向朱贏看去,也不知期待那看上去華麗無匹又嬌小精致的人兒作何反應。


    朱贏並未讓眾人久等。


    眾人隻見帷帽輕紗下她的臉似乎往這邊偏了偏,然後便用十分輕慢的語氣道:「什麽人藏頭縮尾?連站出來的膽色都沒有,還想為民請命主持公道?」


    本來圍成一圈的吃瓜群眾中很快出現一條裂縫,一男子從那嘴一樣的裂縫中被吐了出來。對,顯而易見是被吐出來而不是自願走出來的,因為他是踉蹌而出。


    待他穩住身形,發現自己已在人牆之外時,似乎有那麽一瞬的驚慌。但在那麽多雙眼睛灼灼的注視之下,他也不好意思夾著尾巴重新擠進人群中去,索性便站直身子撫平襟口,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朱贏側過臉,從輕紗後給了身旁淩霄一個眼色。


    淩霄見終於輪到她上場,頓時心花怒放,以至於衝那男子走過去時,笑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和藹可親。


    穆小峰默默注視著她扭得都快飛起來的腰臀,抽了抽嘴角,莫名感到一陣牙疼。


    那男子被她笑得心裏發毛,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戒備道:「你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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