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贏懶懶地翻著書頁,眉眼不抬道:「多大的案子啊,還需要我去協助調查?鳶尾是我的貼身丫鬟,簡書是世子爺的貼身丫鬟,不管是院子裏的事還是我與世子爺的事,沒有她倆不知道的,就讓她倆替我跑一趟吧。」


    鳶尾便帶著簡書跟著傳話的婆子去了隔壁龍台府。


    告狀的果然是許琳琅的母親周氏與一三十左右的尼姑。


    周氏聲稱她女兒許琳琅昨日下午來給琅琊王府三奶奶送絹花,至今未歸。她擔心女兒出事,央了廟裏的師太陪她來找女兒。孰料王府的門子根本不予通報,萬般無奈之下,她才不得不來龍台府擊鼓鳴冤,求府尹大人幫忙找迴她的女兒。


    因事關王府內眷,鳴冤鼓一大早又響得盡人皆知,府尹虞霖洲也不敢等閑視之,派人去琅琊王府跟李承鍇打招唿。李承鍇迴他一句:「身為新城府尹,該怎麽做還要本王教你不成?」


    虞霖洲聽出這是公事公辦的意思,這才敢使人去內宅傳喚朱贏。


    如今見來了倆丫鬟,倒也沒多驚訝,朱贏畢竟身份在那兒,輕易自是不能上公堂的。


    「許姑娘昨日下午確來崇善院送過絹花,停留不過片刻,便離開了。」鳶尾不似淩霄急躁,說話永遠帶著股低柔的沉穩。


    「離開了?何時離開的?」虞霖洲高踞堂上,問。


    鳶尾想了想,道:「許姑娘來時大約申正,與三奶奶說了會兒話,大約也就盞茶功夫,便離開了。」


    「是你親自送她出府的?」


    「不是。」鳶尾稍稍讓開,簡書上前行了一禮,道:「是奴婢送許姑娘出府的。」


    「你親自看著她走出王府的?」


    「是。」


    「從哪個門出去的?」


    「王府後門。」


    王府後門不同於前門,前門因要裝點門麵,正門側門都有侍衛把守,而後門一般都供下人進出采買物資所用,故而隻有幾個門子當值。


    那幾個門子當即便被傳上堂來,眾口一詞隻說瞧見那挎著籃子的姑娘進去的,沒瞧見她出來。


    虞霖洲當即皺了眉,目光掃過鳶尾與門子等人,道:「你們一個說出去了,一個說沒看見出去,這人到底是出去還是沒出去?」


    門子們叫嚷起來:「奴才們每班至少兩個人在門上當值,一個大活人出去能瞧不見?定是沒出去。」


    「如果真出去了,那也不是從後門走的。」


    「對對!」


    相較於門子們群情激奮七嘴八舌,鳶尾與簡書兩個丫頭安靜得出奇。


    鳶尾垂眉順目隻一句話:「一切全憑大人決斷。」


    虞霖洲心中糾結了。


    王爺是公事公辦的意思,王爺不待見王世子夫婦盡人皆知,這朱贏公主自己肯定也明白。看她貼身丫鬟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如非朱贏授意,絕不可能如此鎮定,連給自己主子辯解一句也無。


    這事兒其實丁點不難辦,派人去崇善院搜上一圈便知道了。隻不過……上次王府內衛統領劉佰霖去搜崇善院,還是奉的王爺之命,被李延齡迴來一腳踹成內傷,聽說如今路過崇善院門前都恨不能繞道走。若此番換他去搜,還是因為門子無憑無據的口供,李延齡踹他的那一腳是否會更狠?


    虞霖洲是個文官,體格與劉佰霖比都不能比,自忖那一腳若是落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當然,忌憚李延齡是一迴事,公事還是要公辦的,否則難免要到王爺麵前去吃掛落。


    於是他一拍驚堂木,衝還在為自己分辨的門子們喝道:「公堂之上嚴禁喧嘩!再有犯者,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門子們同時噤聲,驚惶地看著府尹大人。


    虞霖洲道:「這兩位侍女既能得世子妃重用,人品必定不差。反倒是你們這些門子,慣會偷懶耍滑,出事了便互相推諉,還不老實交代,昨天是否一直有人在後門當值?到底有沒有看到那位姑娘出府?」


    門子們噗通跪地,齊唿冤枉。


    其實隻要這些門子們統一改口,說看到那位姑娘出府了,那麽許琳琅的失蹤與琅琊王府就扯不上幹係了。可一來這些門子委實沒看到許琳琅出府,二來人多心不齊,公堂之上也難商量著統一口徑,三來門子是肥差,下人進出外人通報引薦什麽的都是有油水可拿的,故而能當門子的一般都不傻,明白那姑娘進去了沒出來,今天一大早便有人公然來告,其中一定有事,故而不敢輕易改口。


    虞霖洲見狀,祭出青天大老爺的經典口白:「看來不動刑,是撬不開你們的嘴了。來人呐,上拶刑!」


    門子們大驚失色,求饒不迭,更有那大膽直言道:「大人,世子妃的侍女是人,奴才們也是人,都是兩隻眼一張嘴,憑什麽大人信她們不信我們?」


    虞霖洲正色道:「本官誰也不信,先給你們上刑,若你們所言是真,定不會因為區區刑罰就胡亂改口。待給你們上完了刑,再給她們上刑,本官就不信問不出真相!」


    話雖這樣說,虞霖洲心中卻想著,最好門子們受不住刑罰改口說那姑娘出府了,或者他們一時偷懶,沒有時時看牢後門,如此,他便可以那許姓姑娘不在琅琊王府為由,先將這層利害關係撇幹淨,再派人到城裏意思意思地尋找一番,管他找得到找不到,此案不了了之。


    若是門子們受得住刑罰死也不改口,再給世子妃的侍女上刑,也顯得公平公允,沒有刻意欺負崇善院的人。


    一邊是偷奸耍滑的門子,一邊是嬌弱文靜的侍女,他就不信一套拶刑下來,會沒人改口。


    眼看衙役們拿著冰冷暗沉的刑具出來,門子們嚇得臉都白了,其中一個門子似乎嚇得都快尿了,撕扯著嗓子唯恐來不及一般地大喊道:「大人,大人,奴才有話要說!」


    鳶尾抬眸看了那門子一眼,記住了他的臉。


    虞霖洲眉峰一鬆,手一抬,示意衙役且慢動刑,看著那門子道:「什麽話,你且說來。」


    那門子抖抖索索道:「昨天,奴才們確實見那女子進府,沒見她出府。可,昨天發生的怪事也不隻這一件。半夜時分,崇善院的兩名侍衛突然抬著一隻半人高的大箱子要出府,當時正好是奴才當值,所以記得很清楚。」


    「半人高的箱子?裏麵裝的什麽?」虞霖洲問。


    「他們說是院裏雕廢的木頭娃娃,本來出府的器物都是要仔細檢查的,因為、因為顧忌世子爺的身份,奴才就打開箱子看了一眼,沒到下麵去掏。表麵看來裝的確是木頭娃娃,不過……」說到此處,那門子猶豫起來。


    「不過什麽?」虞霖洲追問。


    那門子似乎橫了橫心,咬牙道:「奴才好像聞到箱子裏有股子血腥氣。」


    虞霖洲神色一正,問:「那麽晚了他們抬箱子出府,你就沒多問幾句?」


    門子苦著臉道:「奴才就問了一句,說‘這麽晚了兩位大哥這是要去哪兒?’那兩個侍衛很不耐煩地說要把這箱子雕廢的木頭運到仙客來去,明天和刨花一起運出城去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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